無數的虎豹騎士兵就是在這樣的一擊之下,被從天而落的標槍貫穿了身子,悽慘的跌落在了地上。他們痛苦的在泥地上打滾,還沒來得及發出幾聲慘呼,便被自己戰友的鐵蹄踏做了爛泥。這或許是他們怎麼也不曾想過的結局吧——因此大多數人的臉上都是一種驚駭欲絕的表情。
“事情實在是太出人預料了。”曹純看着這樣的表情唸叨着這一點,心中的訝然並不比那些士兵少上多少。
兵法上有渡半而擊的說法,那是適用跨江作戰之軍的,和眼下的曹仁他們似乎沒有多少的可比性。但兩者之間的原理卻是相同的。事實上,對於在山林間行走的隊伍來說,對可怕的攻擊不是來自於自己身前身後的攻擊,而是來自於自己的身側。
眼下的情況就像是歷史上所展現的那種無數與道路有關的伏擊之戰一般,當李晟軍的關平隊越過樹林直接出現在曹軍側翼並對曹軍發動攻擊的時候,勝利的天平已經很明顯的傾斜向李晟一邊,戰局已經徹底的被李晟軍的給把握住了。
“事已不可挽回,將軍先走!且容我在後邊爲將軍斷後!”危局明顯的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曹純很迅速的判斷出了什麼纔是對已方來說最重要的事情,他迅速的向曹仁建議道。雖說是建議,但話語中意思已是十分明顯不由分說了。儘管就品級而言,他的品級和曹仁的品級是差不多的,但眼下曹仁是全軍的主將,他卻是要以保住曹仁爲第一考慮的。
曹純會如此說,曹仁也是知道的。他本想堅持下來由自己斷後,但看到了曹純眼中那騰騰燃燒的怒火之後,他卻已經明白曹純已是將一切都看得透徹了,他已然下定了決心非要斷後不可。
“這可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啊。”曹仁如此想道,卻也沒有任何辦法。眼下的戰局正在進行之中,每一個遲疑的時間無疑都會讓更多的已方士兵殞命。曹仁當下不再堅持下去,而是很迅速的轉頭離去,道了聲:“你可要活下來啊。”
話語雖輕,但在曹純的耳中卻是如此的明白。只是面對眼下的這種糜爛的戰局,這樣的話也只能讓他感動一下子罷了。看着源源不斷從樹林的右側殺出的敵人,即使一貫強勢的他對自己究竟能不能在這樣的攻擊下脫身而出,活下去卻是沒有多大把握的。因爲他知道自己必須和以前一樣抱着必死的決心去戰鬥纔可以。
“想活?首先你要做到的是不畏懼死亡。”曹純一向如此認爲。
不過,“眼前的情況,卻比原來還要糟糕許多。”這也是令曹純頭痛的地方。原本執行任務的時候,曹純手中怎麼也有完好無損的五千精銳,可是在遭受了接連不斷損失之後的現在他手中的虎豹騎,只剩下區區的三千多人:渡江到襄陽以來的戰鬥他已經損失了數百人,而剛剛在李晟軍後軍的戰鬥他又損失了百餘人……
這當然都不是最關鍵的事情。最關鍵的是在剛剛所遭遇的那一撥投槍攻擊之中,他虎豹騎卻是一口氣被滅了千餘。這對於他這一支只有五千人編制的虎豹騎來說,簡直是一種災難。而眼下,他卻是要在承擔了這種災難後果的情況下,進一步將源源不斷涌出的敵人給擋住。
這是一個危險的活兒,要知道敵人有萬人多,而他只有三千多人;敵人是適合在這種地形上作戰的步兵,而他則是並不適合在這邊作戰的騎兵。一切的一切除了作戰經驗之外都是有利於敵人而不利於自己的。
“這可真是一種令人頭痛麻煩。”曹純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卻是從自己戰馬跨後摘下騎弓來,他覺得在這種阻擊的環境之下,弓比刀要更加實用幾分。
搭箭,張弓,猿臂輕舒,只聽得啪得一聲作響長箭離弦飛出,呼嘯的飛到幾十步開外將一名李晟軍士兵的脖子給貫穿了。這或許是他曹純有意爲之,或許只是那個可憐的士兵運氣不好,反正那士兵至死也不相信自己是那個倒黴鬼。
他瞪大了眼睛,忍受着自己脖子處傳來的那種火辣辣的感覺,想大聲的呼喊出聲來,卻始終不能如願——致命的白羽在扎穿了他的脖子的同時也捅破了他的氣管,這令他一點聲音也無法發出,只能坐等死亡的到來。
儘管他眼下離死也不過就幾刻鐘的事情,但就是這幾刻鐘對於他來說本身就是一件難以令人忍受的事情。他肯定會覺得這幾刻鐘功夫直如幾百上千年一般令人難以忍受。
不過這些都是那可憐士兵的感受,至於曹純則根本就不會有這樣的想法。他是一名曹軍的將領,本就是以消滅自己的敵人爲首要任務的。這裡的敵人當然不是他曹純一個人的敵人,而是整個曹軍勢力的敵人,無論是李晟軍的人也好,劉備軍的人也罷,就算是孫權軍的人也一樣,只要他們是曹操所認爲的敵人,那麼他們就是他曹純的敵人。
對於自己的敵人,曹純本能的認爲他們是該死的。既然該死,那麼那就不曾理會他們將會如何的死去而這樣的死去又會遭遇怎樣的痛楚。這可以說是他的鐵石心腸,也可以說是他根本就沒有時間關心這些。畢竟在這樣的戰場上,連關心自己士兵的生死痛楚都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了,更何況關心別人的生死痛楚呢。曹純是將軍,不是聖人,自然不會去做這些有的沒有的事情了。
眼見自己射殺了一名敵人,且這樣的射殺似乎還能對那敵兵周圍的敵人造成一定程度的威懾,曹純的臉上不由自主的透出一絲微笑來:“這樣是最好的了。”他這樣想到,手中的動作卻沒有絲毫的減慢。
只見那白色的羽箭一支接着一支從他的手中射出,卻是在很短的時間裡命中了數名李晟軍的士兵,將他們一一帶入痛苦絕望之中。和那第一個的倒黴蛋一般,這些被曹純命中的人同樣都是被箭羽貫穿了脖子,掙扎着倒在地上一時卻不得死,只能乾乾的發出嘶嚎之音。
這種嘶嚎的聲音並不十分響亮,但在眼下卻顯得十分的恐怖。在見識到了自己身邊的同袍竟然如此的悽慘之後一時間有了畏懼的李晟軍士兵便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腳步起來。他們都對此感到恐懼,整個攻勢頓時爲之一晃。
雖然他們在後來很迅速的反應過來,在此次吶喊的衝將過來,但一切對曹純來說都已經有了不同。就是前面的那麼一緩令曹純的手下們有了喘息的機會,他們都有了足夠的時間摘弓搭箭對敵人的性命進行收割。
儘管就總體而言,這樣的收割對敵人的大軍來說無疑是杯水車薪,但在這狹長的戰場上,如此的收割卻是很令人震撼的事情。看到自家的戰友一個接着一個倒在對方的箭下,而自己似乎又不能對他們造成怎樣的傷害,這其中而涌起的無力之感實在讓人難受的緊。
“不過……還是要衝上去啊。”李晟軍的士兵們在愣了愣之後,還是如此想道。爲什麼?因爲沒有撤退的命令——軍紀在李晟軍中始終是擺在第一位的。沒有撤退的命令,即使前頭是死地,你們也必須拼命的向前。所有李晟軍的士兵都明白這一點,對此自然也沒有任何的異議。
只是向前是肯定的,但如何向前卻是有着章法的存在。林道是如此的狹長,正面可容許快速通過的截面並不大,曹純那邊只需要用一部分人馬就可以死死的封鎖住這裡。雖說騎兵所用弓箭的射程就一般而言絕對沒有步兵所用的長,但在眼下這樣的環境下,人的視野都被昏暗給限制了,倒是讓兩者之間的差距顯得並不是那麼大,這也是曹純所能憑藉的有利條件之一。
他手下可都是非常精銳的騎兵,在騎射上的功底也是很強的。就李晟軍那些低級軍官看來,曹軍這些人的騎射功底似乎和趙雲將軍所統領的那支被黃忠將軍訓練過的騎兵所差無幾,都是非常強悍的。至少在連射方面是如此。
無數的箭羽不斷的從他們手中射出,接連不斷的在空中飛舞,卻是交織成了一到密集的箭網。“如果冒然突進的話,肯定會被這箭網給捕獲的吧。”想想被箭羽射成刺蝟的模樣,衆人都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正面絕對是一個死地。”
既然正面不行,那自然要迂迴到兩側了。這對眼下的戰局來說或許更加適合一些。無論是左邊還是右邊都有可以允許人通行的樹林,可供利用,這些樹林生得比較密集對騎兵來說或許是一個麻煩,但對李晟軍的這些步兵而言,似乎是剛剛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