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正本清源話《周易》
第四章《周易》稱謂說
第二講:後封建社會時期裡對《周易》的稱法
1.兩漢時期對《周易》的稱法
西漢初期有一部重要的書籍——《淮南子》,這一書裡也引用了《周易》裡的不少內容。 如:
《繆稱訓》:“故《易》曰》‘同人於野,利涉大川’”。
《詮言》:“故《易》曰:‘括囊,無咎無譽’。能成霸王者,比得勝者也”。
縱觀《淮南子》一書凡引用《周易》裡的內容,與戰國時期對《周易》的稱法相同,《易》稱形同於《周易》的簡稱。
《春秋繁露》一書裡也有引用《周易》一書裡的內容,用於闡明事理,一樣的是稱“《易》曰”,而不稱“《周易》曰”。
如:“《易》曰:‘復自道,何其咎’,此之謂也”。
到司馬遷寫的《史記》一書裡,不但出現《易》,《周易》的稱法,而且還出現了一種新的稱法,即《易經》稱法的出現。而《易經》一詞,在《史記》一書之前,從未出現過。雖然《莊子》一書裡出現過“丘治《詩》、《書》、《禮》、《樂》、《易》、《春秋》六經”的說法,但這是指六種經典書籍,而不是單獨出現的《易經》稱法。
我們且看《史記》一書裡出現的《易》、《周易》、《易經》稱法,是否是個同一概念。
《史記·孔子世家》:“孔子晚年喜《易》,序《彖》、《象》、《說卦》、《文言》,讀《易》韋編三絕曰:‘假我數年,若是,我於《易》則彬彬矣’”。
這裡出現的《易》稱,則是指《周易》一書了,因爲有《彖》、《象》、《說卦》、《文言》這些本屬《周易》的學術文章旁證。故這個《易》稱,就是《周易》一書的簡稱。
《史記·儒林外傳》:“《易大傳》:‘天下一致而百慮,同途而殊歸’”。
這裡稱《易大傳》裡所引用的內容,是出自《易傳·繫辭》裡的內容。可司馬遷不稱《易傳》,也不稱《繫辭》,而是稱《易大傳》。
《史記·太史公自序》中雲:“昔西伯拘羑里,演《周易》;孔子厄陳、蔡作《春秋》……大底聖賢發憤之所爲作也。”
這裡出現的《周易》稱謂,就是指《周易》一書的原稱。
《史記·日者列傳》裡雲:“昔先王之定國家,必先龜策日月,而後乃敢伐……夫司馬季主者,楚賢大夫,遊學長安,通《易經》,術黃帝、老子,博聞遠見”。
這裡出現的《易經》稱謂,可以說是歷史上的第一次出現。《史記·日者列傳》裡出現的這一《易經》稱謂,既無明確《易經》的含義,也無引述屬《周易》,或《易傳》裡的內容,故無法判定這《易經》稱謂,是指《周易》,還是指《周易》加《易傳》。
而到了東漢班固寫的《漢書》裡,對所稱的《易經》,已有明確的內容指向,也就知道這一概念的含義了。
《漢書·藝文志》裡雲:“《易經》十二篇,施、孟、樑丘三家……《易》曰:‘宓戲氏仰觀於天,俯觀法於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於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至於殷、周之際,紂在上位,逆天暴物,文王以諸侯順命而行道,天人之佔可得而效,於是重《易》六爻,作上下篇。孔氏爲之《彖》、《象》、《繫辭》、《文言》、《序卦》之屬十篇。故曰《易》道深矣,人更三聖,世歷三古。”
從這段文字裡出現的《易經》稱謂和說法來看,已知這《易經》稱法已不是《周易》的同一概念。
“《易經》十二篇”,說明《易經》的內容共有十二篇。是哪十二篇呢?《漢書·藝文志》裡點明瞭《易經》十二篇的內容。就是《漢書·藝文志》所言:“至於殷、周之際,紂在上位,逆天暴物,文王以諸侯順命而行道,天人之佔可得而效,於是重《易》六爻,作上下篇。孔氏爲之《彖》、《象》、《繫辭》、《文言》、《序卦》之屬十篇”。
《漢書·藝文志》裡所言的“《易經》十二篇”,實乃就是《周易》加“十翼”(即《易傳》)這兩種內容。
自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帝國把《周易》和《易傳》奉爲儒家的經典,由此把《周易》和《易傳》統稱爲《易經》,也由此《周易》一書的稱謂,開始了混亂。 而由此以後,凡《易》稱,也不同於西漢以前的《易》稱了。從西漢中期以後的《易》稱內容來看,《易》與《易經》的稱法應是同一概念。
再如《漢書·楚元王傳》裡記載劉向的上疏裡有引用《周易》裡的內容,也有引用屬《易傳》裡的內容。但均用的稱法是“《易》曰”。
如“《易》曰:‘飛龍在天,大人聚也’。在下位則思與其類俱進。《易》曰:‘拔茅茹以其匯,徵吉’。”
這裡前一個“《易》曰”裡的內容是引用《易傳·象》文(稱“小象”)裡的文句。而後一個“《易》曰”裡的內容,是引用《周易·否》篇裡的句子。這裡引用的內容,無論出自《周易》或是出自《易傳》但均稱“《易》曰”。
如到了東漢的《白虎通義》典章裡也有不少“《易》曰”,但同理這裡的“《易》曰”如同“《易經》曰”。即《易》等同於《易經》的稱謂。
《白虎通義》裡所引用的被稱之謂“《易》曰”裡的內容,既有《周易》一書裡的句子,而多是《易傳》裡的“文言”與“繫辭”中的句子。東漢是繼承西漢後期對《易》的稱法,是把《易傳》與《周易》合二爲一,通稱《易》了。
到《後漢書》裡所引述的“《易》曰”內容,也多是《易傳·繫辭》裡的內容。說明《繫辭》一文的影響力。也說明在《易經》成爲五經之首後,《易傳》影響力遠遠超過了《周易》的內容。
如東漢後期《論衡》一書裡的“《易》曰”所引用的句子,多是《易傳》裡的句子,也有《周易》裡的句子。但同理已然是稱《易》。
總之,從兩漢時期的文章書籍裡所看到的“《易》曰”,已與戰國時期的文章書籍裡所稱“《易》曰”裡引用的內容相比較,是不同的了。戰國的《易》稱,是《周易》一書的簡稱。而兩漢時期的《易》稱,就不能認爲是《周易》一書的簡稱。兩漢時期裡的《易》稱裡所包含的內容是《周易》與《易傳》這兩部分內容了。兩漢時期的《易》稱實乃是《易經》一詞的簡稱。
2.漢以降對《周易》一書的稱法
三國時期的《人物誌》一書裡有“《易》曰:‘險而違者,訟,訟必有衆起’”。這裡的“《易》曰”內容屬《易傳》文。
晉時葛洪的《抱朴子內篇》卷八里雲:“九聖共成《易經》,足以彌綸陰陽,不可復加也。今問善《易》者,周天之度數,四海之廣狹……”
到晉時葛洪卻把《易經》說成是九聖之爲了,這是在漢朝三聖之說上,又加入六聖成爲九聖創作了《易經》。三聖說是伏羲畫“八卦”、文王系“卦爻辭”、孔子作“十翼”。而加入的六聖則是神農、黃帝、堯、舜、禹、湯。並認爲這部《易經》是有九位聖人完成的,使其神聖與神秘化。
《抱朴子內篇》卷十里又說“《易》曰:‘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又曰:《易》‘有聖人之道四焉,苟非其人,道不虛行’”。
這裡的前一個“《易》曰”裡所引用的內容是出自《易傳·說卦》,而後一個“《易》曰”裡引用的內容是出自《易傳·繫辭》,葛洪引用這些內容時皆稱爲《易》,這些《易》稱,顯然是《易經》(即今本《周易》加《易傳》)的簡稱。
西晉陸機的一篇《辨亡論》裡也有引用《易傳》文,而稱“《易》曰”。
如“《易》曰:‘湯武革命順乎天’”。
“《易》曰:王侯設險,以守其國’,言爲國之恃險也”。
這裡的“《易》曰”內容並不是出自《周易》裡的內容,而是均出自於《易傳·彖》文。
樑時劉勰的《文心雕龍》一書裡,也有“《易》曰”的稱法。
如“《易》曰:“鼓天下之動者,存乎辭’”。這裡的“《易》曰”裡引用的內容是出自《易傳·繫辭》。
《文心雕龍·詔策》裡雲:“《易》之姤象:‘後以施命誥四方’”。
這裡的“後以施命誥四方”,是《象傳》裡的《大象》文裡的內容,而這裡的稱法,尤其顯得特殊。
《文心雕龍·議對》裡說:“《易》之節卦:‘君子以制度數,議德行’”。
這裡卻又稱“《易》之節卦”,而這句內容本是《象傳》裡的“大象”文裡的內容,正確地稱法是“《象傳》對《周易·節》的闡釋說“君子以制度數,議德行”,這才概念不相混淆。
《文心雕龍·麗辭》裡說:“《易》之"文、系",聖人之妙思也,序《乾》四德,則句句相衡”。
這“《易》之"文、系"”裡的“文”與“系”,應是指《易傳》裡的“文言”與“繫辭”。把《易傳》裡的“文言”與“繫辭”稱爲《易》裡的內容,那麼,這裡的《易》稱等同於《易經》的簡稱。
《文心雕龍·附會》:“此《周易》所謂‘臀無膚,其行次且’也”。
這裡出現的《周易》稱謂,可是很少見的稱法,這裡引用的內容確實是《周易》一書裡的內容,這種稱法無疑是正確的。
總之,《文心雕龍》裡對《周易》與《易傳》的稱法是混亂的,也是概念混淆的。
我國現存最早的一部古代詩文選,本名《文選》,因爲是南樑昭明太子蕭統所編,所以也稱《昭明文選。
在《昭明文選》註釋中有大量的引用《周易》與《易傳》裡的內容,但無論引用屬《周易》裡的內容,還是屬《易傳》裡的內容,則稱法不是用“《周易》曰”,就是用“《易》曰”。
如:
“《周易》曰:‘正家而天下定’”。(這內容是出自《易傳·文言》)
“《周易》曰:‘聖人以神道設教’”。(這內容出自《易傳·繫辭》)
“《周易》曰:‘謙,亨,君子有終,吉’”。(這內容是出自《周易·謙》)
“《周易》曰:‘屯,元亨利貞’”。(這內容是出自《周易·屯》)
“《易》曰:‘潛龍勿用’”。(這裡的內容是出自《周易·乾》)
“《易》曰:‘湯武革命,順乎天,應乎人’”。(此內容是出自《易傳·彖》)
我們接着看唐朝其它典章書籍裡出現的《周易》或《易》稱所指向的內容。
唐朝房玄齡《諫伐高麗表》裡雲:“《周易》曰:‘知進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喪’。又曰:‘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正也,其爲聖人乎?’”
這個“《周易》曰”裡的內容,是出自《易傳·文言》裡的內容。
唐李百藥的《封建論》裡有:“《易》稱:‘天地盈虛,與時消息,況乎人乎’”。
這裡的“《易》稱”所引用的內容是出自於《易傳·彖》文裡的內容,將屬《易傳》裡的內容稱《易》,這是繼承漢朝的稱法,這《易》稱,是視爲《易經》的簡稱。
唐孔穎達撰《周易正義》(亦稱《周易註疏》,是在三國魏王弼、晉韓康伯注《周易》與《易傳》的基礎上進行的疏解,是唐代科舉取士的標準《易經》用書。
而孔穎達撰《周易正義》,本身就是以《周易》這一名稱做書名,但註疏的內容,不單單是《周易》內容,而是所謂“三聖”之作的《易經》內容(即《周易》與《易傳》)。孔穎達並沒有用《易經》或《易》這種名稱,如《易經正義》或《易正義》書名。按說《易經》這一稱謂,自漢以降的歷史來看其內容是今本《周易》加《易傳》。孔穎達奉旨撰五經正義,而所撰的《周易正義》,應改成《易經正義》更符合實情。把《易傳》內容歸稱《周易正義》名稱裡,顯然不符合歷史真相。故到唐時對《周易》的稱法,既不單單是個混亂的稱法,而是個錯誤的稱法。
《周易正義》(或稱《周易註疏》)註疏的所謂上下經內容,就是六十四卦爻辭內容,而且在卦爻辭後面附有《彖》、《象》這些本屬《易傳》的內容。而屬《易傳》裡的《繫辭》、《說卦》、《序卦》、《雜卦》內容則分卷註疏,卻以“周易繫辭上”、“周易繫辭下”、“周易說卦”、“周易序卦”、“周易雜卦”這種稱法。總之,把原屬《易傳》裡的內容,都稱《周易》裡的東西了。這就導致後來出現的一種新稱法,即“周易經傳”這種不倫不類稱法的出現。
到了宋代,南宋的朱熹也撰了一本名叫《周易本義》的書,實際也是對《易經》(即《周易》加《易傳》)進行的註解,可名稱卻以《周易》稱之。不過又給今本《周易》平添出了新的內容,即“卦歌”、“分宮卦象次序”、“上下經卦名序歌”、“圖目(即“河圖”、“洛書”、“先後天八卦方位圖”等)。 《 周易本義》的註釋體例,是把今本《周易》的六十四卦爻辭,按上下經分捲進行註釋,不過朱熹並不像前人那樣把屬《易傳》裡的《彖》、《象》、《文言》附在所謂的“卦爻辭”後面一併進行闡釋,朱熹則是把這些內容單列出來分捲進行闡釋。《周易本義》卷一、卷二內容是把今本《周易》(即卦爻式《周易》)分爲上下經進行闡釋,稱其爲“周易上經”與“周易下經”;《周易本義》卷三、卷四是闡釋本屬《易傳》裡的《彖》文,而《周易本義》裡則稱其爲“周易彖上傳”,“周易彖下傳”;《周易本義》卷五、卷六,是闡釋所謂的“周易象上傳”與“周易象下傳”;卷七、卷八是闡釋所謂的“周易繫辭上傳”與“周易繫辭下轉”;卷十至卷十二是分卷闡釋的是“周易文言傳”、“周易說卦傳”、“周易序卦傳”、“周易雜卦傳”。《周易本義》最後又分“周易本義卷末上下”,分別論述“卦象”與“筮法”。到朱熹時卻把今本《周易》與《易傳》稱之爲“周易經”與“周易傳”,即把今本《周易》內容稱之爲“周易經”,而把《易傳》內容稱之爲“周易傳”。可《周易本義》開卷這樣寫道“周,代名也。《易》,書名也。其卦本伏羲所畫,有交易,變易之義,故謂之“易”。其辭文王周公所繫,故系之“周”,以其簡帙重大,故分爲上下兩篇。《經》,則伏羲之畫,文王、周公之辭也,並孔子所作之《傳》十篇,凡十二篇”。
從這段內容來看,伏羲之畫是“經”,文王、周公之辭是“經”,孔子作《傳》也是“經”,纔夠“經”凡十二篇的內容。那麼,這豈不是與《周易本義》裡所稱的“周易經”、“周易傳”相矛盾嗎?同理《周易本義》應稱之爲《易經本義》,所解釋時稱《周易》與《易傳》,才概念不相混淆。既然朱熹也認爲“經”是四聖之爲的那些內容,那麼,《周易》只是所謂的兩聖之爲,又焉能冠名《周易本義》呢?有焉能冠名什麼“周易經”與“周易傳”呢?誰是《周易》經呢?《周易》是《周易》裡的經嗎?《易傳》也不能冠以《周易》名稱。
到朱熹時把《周易》說的亂七八糟,《周易》之稱法和內容被攪得越來越混淆不清了。
在朱熹之前的北宋時期裡,一些學者的書籍裡也有引用《周易》與《易傳》裡的內容,我們來看是如何的稱法。邵雍的《皇極經世·觀物篇》:“《易》曰:‘窮理盡性以至於命’。所以謂之理者,物之理也”。
這裡的“《易》曰”內容是出自《易傳·說卦》。
《周敦頤集》卷二:“《易》曰:‘君子見幾而作,不俟終日’”。(《中華書局》)
這裡所引用的內容是出自《易傳·繫辭》,也稱“《易》曰”。
《張載集》“正蒙”裡雲:“如《易》所謂‘利用折獄’,‘利用刑人’”。
這裡引用的內容是出自《周易》,也稱《易》。
通過宋朝人的所引用《周易》或《易傳》內容而基本上是保持漢以來的稱法,用《易》稱,即《易經》的簡稱。但也有學唐朝的錯誤稱法,即把《易傳》內容歸到《周易》稱謂裡,如朱熹就是這種錯誤的稱法者。
歷史進入明清時期,又是如何對《周易》的稱法呢?
明朝王陽明《傳習錄》:“《易》所謂‘窮理盡性,以至於命’”。
這一個《易》稱內容是出自於《易傳·說卦》。
明朝袁了凡的《了凡四訓》裡也有以《易》稱,而引用的內容是出自《易傳》裡的內容。
如:“《易》爲君子謀……開章第一義,便說‘積善之家,必有餘慶’”。
這裡的“積善之家,必有餘慶”,是《易傳·文言》裡的內容。
《了凡四訓》一書裡凡以《易》稱,而引用的內容均是出自《易傳》裡的內容,並無引用《周易》裡的內容。後封建社會裡做學問的人,多重視《易傳》文章,而輕視《周易》內容,只因爲是把《周易》看待成卜筮之書的緣故。
李贄的《焚書·夫婦論》裡也是隻引用《易傳》裡的內容,同理以《易》稱。如:
“《易》曰:‘大哉乾元,萬物資始。至哉坤元,萬物資生。資始資生,變化無窮。保合太和,各正性命’……”
這裡“《易》曰”所引用的內容,是出自《易傳·彖》文(但有出入)。
清朝王夫之的《周易內傳》一書裡,也有論《易》及以《易》稱所引用的內容。
“《易》之垂訓於萬世,佔其一道爾,故曰‘《易》有聖人之道四焉’”。
這是論《易》,但從引用的內容來看,王夫之所稱的《易》,應是《易經》(即《周易》加《易傳》)。
又如:“《傳》曰:‘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洛書》別與《洪範》篇中詳之。而《河圖》者,聖人作《易》畫卦之所取則,孔子明言之矣”。
這裡的“《傳》曰”所引用的內容是出自《易傳·繫辭》,而王夫之此處不稱“《易》曰”,卻稱“《傳》曰”。
又如:“唯乾坤以純爲道,故《乾》曰:‘時乘六龍以御天’,又曰:‘無德不可爲首’”。
這裡的“《乾》曰”所引用的內容是出自《易傳·文言》。《文言》是針對今本《周易》裡的《乾》與《坤》所做出的闡釋,應屬於《周易》的學術,而不是《周易》裡的內容,故不能引用《文言》內容時,稱《乾》或稱《坤》曰。
而王夫之對《周易》的稱謂已然是概念不清,其稱法是混亂的。從他的《周易內傳》一書的內容來看,其體例與《周易本義》是一樣的,雖冠以《周易》名稱,可內容包括了《易傳》的闡釋。
清末譚嗣同的《仁學》一書裡也有引用《周易》與《易傳》內容,但皆以《易》稱。如:“《易》曰:‘豐其蔀,日中見鬥’,此去黑暗,其非名教之爲之蔀耶”。
“《易》明言:‘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
《仁學》一書裡所引用的“《易》曰”內容,除“豐其蔀,日中見鬥”是出自《周易》外,其它均是出自《易傳》內容。但無論引用是《周易》裡的內容,還是《易傳》裡的內容,譚嗣同皆稱《易》,這正是後封建社會裡的傳統稱法。即後封建社會裡的《易》稱,是《易經》(《周易》加《易傳》)的簡稱而已。
人們皆知《周易》是一部書,而《周易》之名是初見於《左傳》一書裡。自《周易》一書出現後,就有學者對其進行學術研究。研究《周易》的最早學術文章,當屬《大象》文,而到西漢前期,研究《周易》的學術文章,才被篩選、編撰、彙集、定型,即“十翼”(又稱《易傳》)的出現。而最早以《易》稱,反映的是《周易》一書裡的內容,也是記載於《左傳》一書裡。《易》稱是《周易》一書產生後的稱法,是《周易》一書的簡稱。在戰國時期,以《易》稱,而引用《周易》一書裡的內容,也見於《荀子》和《呂氏春秋》書籍。在西漢以前凡以《易》稱,所引用的內容均是出自《周易》,而從無見有屬“十翼”(《易傳》)的內容。故先秦時期裡出現的《易》稱,無疑是《周易》的簡稱。
到了後封建社會時期(即帝王統治時期),無論在學術或在典章書籍中,所出現《易》這一稱謂,既有引用《周易》一書裡的內容,也有引用“十翼”(即《周易》的學術文章)裡的內容。後封建時期裡的《易》稱,已與先秦時期裡的《易》稱不是同一概念。後封建時期裡的《易》稱,已包括了《周易》與《易傳》這兩種內容,後封建時期裡的《易》稱,是《易經》的簡稱。但後封建時期裡,也有一個變異的稱法,即唐朝時期出現了把“十翼”內容歸到《周易》的稱謂裡。如唐朝時期所對《昭明文選》的註釋中出現的“《周易》曰”而引用的內容,既有《周易》裡的內容,又有“十翼”裡的內容。唐朝時期裡出現的《周易》稱法,已與先秦時期裡出現的《周易》稱法不是個同一概念。唐朝時期把屬於《周易》的學術內容的“十翼”,納入《周易》的名稱裡,是混淆了《周易》與“十翼”的概念,故這種稱法無疑是個錯誤的稱法。
自唐朝到清王朝,所出現在一些書籍裡的用《周易》做名稱,而內容卻包括了《易傳》內容,這種稱法是唐朝的遺風,同理是個錯誤的稱法而已。但在後封建社會的兩千多年裡,其主流是以《易》稱,而代稱《周易》與《易傳》,無論引用《周易》裡的所謂卦爻辭,還是引用《易傳》裡的內容,其主要稱法是以《易》稱,實乃後封建時期裡的《易》稱,就是《易經》的簡稱。《易》稱在後封建社會裡沒有中斷而一直的使用。縱觀整個後封建時期,所用《易》這一稱法,已不再是《周易》的簡稱,後封建時期裡的《易》稱,是等同於後封建時期裡把《周易》與《易傳》(“十翼”)尊奉爲《易經》的簡稱。後封建時期裡的《易經》內容就是《周易》加《易傳》。故後封建時期裡的“易學”與《易傳》不是同一概念,《易傳》是《周易》的學術東西,而“易學”是《易經》的學術東西。
我們弄清了古代裡的《周易》、《易》、《易經》這些稱謂與內容,接下來我們看一看現代人對這些稱謂又是如何的認識與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