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發現了《周易》學術
第三章:《易傳》對《周易》的學術研究
第二節:《易傳·彖》對今本《周易》的解釋
那麼按今本《周易》讀本里《彖》文排在最前,我們就先引述《彖》文來看是如何解釋所謂《周易》每一卦的基本觀念的。
《彖傳》是隨今本《周易》分上、下兩篇,共六十四條,四千多字。所謂釋六十四卦之卦名和卦象及卦辭,在今本《周易》與《易傳》被尊奉爲"易經"後,《彖》是附在今本《周易》卦辭後面的。
"彖"是什麼意思呢?唐李鼎祚《周易集解》引劉轍曰:“《彖》者,斷也。”
唐孔穎達《周易正義》引褚氏、莊氏雲:“《彖》,斷也,斷定一卦之義,所以名《彖》也。”
我們看《彖傳》的內容。
“《乾》:( )乾,元亨利貞。
《彖》曰: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天。雲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終始,六位時成,時乘六龍以御天。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保合大和,乃利貞。首出庶物,萬國咸寧。
《坤》:( )坤,元亨,利牝馬之貞。君子有攸往,先迷後得主。利西南得朋,東北喪朋。安貞吉。
《彖》曰:至哉坤元,萬物資生,乃順承天。坤厚載物,德合無疆。含弘光大,品物咸亨。牝馬地類,行地無疆,柔順利貞。君子攸行,先迷失道,後順得常。西南得朋,乃與類行;東北喪朋,乃終有慶。安貞之吉,應地無疆。
……
《既濟》:( )既濟,亨,小利貞,初吉,終亂。
《彖》曰:既濟亨,小者亨也。利貞,剛柔正而位當也。初吉,柔得中也。終止則亂,其道窮也。
《未濟》:( )未濟,亨,小狐汔濟,濡其尾,無攸利。
《彖》曰:未濟亨,柔得中也。小狐汔濟,未出中也。濡其尾,無攸利,不續終也。雖不當位,剛柔應也。”
從《彖》內容來看有取象說和陰與陽說法,及“位”說。那麼《彖》是何時產生的《周易》學術文章?現人們認爲《彖》是解釋《周易》卦名與卦辭的,因今本《周易》格式是:卦符號十卦名十卦辭十爻辭。那麼,我們知道春秋《周易》文本格式,雖沒有改用數字做爻題,但每篇也已分爲:符號十名稱十準卦辭十繇辭。《左傳》裡記載春秋時期也有以"取象"卜筮和說理(即“象理”的出現),從《彖》文裡並不涉及《周易》格式內容,是不是以春秋文本《周易》做爲研究對象,已無法考證。但《彖》文已從"取象"、"陰陽"、"天道地道"、"聖人"、"消息盈虛",及“位”(爻位)等說法,應該是對今本《周易》產生的學術,應是戰國晚期到西漢早期產生的。雖然帛書《易傳》裡不見有《彖》,唯此就證明《彖》文是西漢前期產生不妥的。
無論今本或是春秋本《周易》裡的《乾》,都有一句卦辭是“乾元亨利貞”。我們看《彖》文是如何解釋這句話的。
“ 《彖》曰: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天。雲行雨施,品物流行。大明終始,六位時成,時乘六龍以御天。乾道變化,各正姓名。保合大和,乃利貞。首出庶物,萬國威寧”。
(譯文):《彖》說:“偉大啊天道!萬物依靠它開始產生,它統領着天。雲雨運行甘霖散佈大地,衆多物種生長變化形成新的形體,日月周而復始地運行,六位各居其位季節形成,季節輪流交替及六龍運行在駕馭天道變化。適應天道運行變化,各得其屬性之正。天能保持和諧融洽的太平景象,乃能普利萬物。天道始生萬物,萬國都可以獲得安寧。”
這就是《彖》文對《乾》裡所謂的卦辭和全卦的解釋。這做《彖》者是多麼的詩意啊,四言絕句,讀來朗朗上口,真美文也。
不過這《彖》文說的真的就是“乾、元、亨、利、貞”及《乾》卦內容的基本觀念了嗎?誰又能說得清楚呢?因爲歷史上本沒有對《周易》一書真正的解讀清楚過。無論如何解釋也就沒有人質疑過,因爲無法質疑。就是現在所出的衆多對《周易》的註釋本並沒有把《周易》六十四篇文章讀出過邏輯性。自然把每篇文章注成的是頭上一句,腳下一句,讓人讀來不知所云是何。讀不出邏輯性自然就認爲是堆砌的占卜辭。就是這《易傳》進行了一番解釋人們還不明白《周易》是什麼,否則現今的衆多學者不會一口同聲的認爲《周易》原本是占卜(算卦)之書了。
就拿這附在《乾》裡的《彖》文來說吧,說是解釋“乾、元、亨、利、貞”的。那麼《彖》文說的,是否就是這所謂卦辭的含義呢?
我們還記得《左傳》裡記述的春秋時期穆姜也曾對“元亨利貞”從四德上進行過一番論述。雖說這《彖》文並不是從“四德”上來解釋所謂《乾》的卦辭,可《彖》文像《詩》句那樣四字一句的格式與音韻。且氣勢磅礴,從天,萬物,龍,雲雨,道,性命,萬國等來論述了一個天地神話與人間的大道理來,真是天馬行空般的語言。但到底說的是什麼呢?闡述的是個 什麼邏輯關係呢?這似乎與“乾亨利貞”沒有什麼關係。而《乾》內容裡也卻有"龍"字,不過那是以龍比喻事理,也是讓君子學"龍"的變化之道。
這《彖》文能認爲是解釋“元亨利貞”的嗎?是《彖》文作者通過這幾個字而聯想出自己要表述的思想與道理吧。但這種道理似乎太深太神了。不過這《彖》文通過對所謂的“乾卦”與“卦辭”類比聯想發揮出的一番道理決不是回答《周易》是如何算命,還爲什麼能算命的。而是從義理中聯想發揮出一番新的義理而已。這就是有學者認爲的中國文化超越的一種方式,在解釋經典時發揮出新的哲學思想來。《彖》文作者是通過今本《周易·乾》卦名取象“天”與內容而生髮出的一番天道思想。認爲《乾》卦符號代表天的象徵。在春秋時期史巫就是通過八卦取象卜筮。“三”畫爲乾卦符號取象爲天。《彖》文作者看到《乾》卦名就聯想到天,又見《乾》篇裡的“龍”字又聯想在天上的雲雨,並從六個爻位、聯想到“六位時成”。但《乾》篇只出現了五次龍,即潛龍、見龍、飛龍、亢龍、羣龍。而《彖》文作者還認爲有“躍龍”,就聯想出“六龍以御天”了。這種生髮出一番道理的思維方法,似乎與《左傳》裡的卦例中的斷卦聯想類比思維方式一樣。都是通過類比聯想來推論出一種認爲的“理”來。不過《左傳》記的是比類出的卜筮人事吉凶的“先知來”,而這裡是聯想出天道來,兩者是有區別的。通過《乾》以類象爲“天”,而又通過“天”聯想出一番道理。這種比類聯想出的道理之間是沒有邏輯關係的,既不是通過邏輯思維推導出來的,而是比類聯想出的東西,這正是原始思維的連續性。這是思維方法與習慣所造成的這種推論,無論占卜筮問還是言說天道理論。
《彖》文作者通過《乾》的取象與《乾》裡的文辭而闡發出一番天道之理,這與原創《周易》裡《乾》篇本義就不是一回事了。當然也不是解釋如何算卦的,而《彖》文的確是從義理角度闡述《乾》的,只是已與《乾》的本來意思不是一回事了,已超出了《乾》文的本來意思。這正是所謂中國傳統註疏學上的思維模式。中國古代創新學說大多是通過“註疏”而闡發出來的。《彖》傳並不是註釋《周易》裡的文詞字義,而是在“疏解”過程闡發出一種新的學說。
《周易·乾》文原本無天道思想,《乾》文出現一個"天"字,是以"飛龍在天"做比喻事理,不是講天道思想,也與後出把《乾》按八卦取象爲"天"不相同。
《周易》第一篇原初並無篇名,自然也沒八卦取象一說,“乾”做爲篇名是後人從《乾》文首字抽出的(先秦文本里應是“健”)。《乾》題目內容是“元亨利貞”。篇名和題目內容構成了每篇文章的命題。“乾元亨利貞”這句話用現代的話來表述是“君子應自強不息,就通達順利的發展下去。”《周易》裡的“乾”並未表述或象徵爲“天”,從“君子終日乾乾”(帛書爲“君子終日健健。”),這“乾”是指自強不息或努力進取之意。即君子應具備一種精神。“貞”也不能看做是貞卜,這裡的“貞”與甲骨卜辭上的“貞”其意是有區別的。甲骨卜辭上的“貞”是向卜史問卜的人,即稱“貞人”。“貞人”多是代王去問卜的官。“貞”的初意有着對未來事情,或未知事情的問詢之意。故《周易》一書裡的“貞”不是問卜的意思,而是“未來,前景”之意的所指。在西周時期,語詞還不發達,字的借意是慣例。《周易》裡“貞”是指對未來,前景趨勢的看法。
《周易》是一部政治哲學,“乾”文的內容是講“君子”之道,即爲有國有家者講爲政之道,或叫統治之道。從“潛龍勿用”到“亢龍有悔”這種發展變化過程上的比喻,其結果是“有悔”。即免於“有悔”,作者的政治嚮往是“見羣龍無首吉”。這可從兩個方面去理解;一是從個人角度理解,即在爲政之道上不可妄自尊大,就避免了“亢龍有悔”。而另一方面應結合時代背景去理解,那麼,就是象徵國家(諸侯國)間應和平共治的道路。用“出現羣龍”(隱喻衆諸侯國),“而沒有首領(隱喻着都不爭當霸主)才吉祥太平”,來表述其政治觀。
《乾》是《周易》裡的第一篇文章,所論述的也是首要的政治問題。即“天下”如何來治,有什麼人來治的問題。作者站在時代的前沿把脈政治,提出的政治理念“羣龍無首吉”。也隱含着反對霸權,嚮往的是“君子”之間和平共治,達到天下太平。
所以,我們看到《彖》文所對《乾》名取象,卦辭內容做的解釋,自然與《周易·乾》的本初之義不相同,只能說是隨着時代新的思想學說而發展了《周易》的新思想與新學說。
我們再看附在所謂《坤》卦辭後面的《彖》文,又是如何解釋《坤》的。《坤》是原創《周易》一書的第二篇文章,後被所謂的“坤卦”裡的“卦辭”是“元亨,利牝馬之貞。君子有攸往,先迷後得主,利西南得朋,東北喪朋,安貞吉。”
《彖》文對這些話是這樣的解釋:“《彖》曰:至哉坤元,萬物資生,乃順承天,坤厚載物,德合無疆,含弘光大,品物咸亨。牝馬地類,行地無疆,柔順利貞。君子攸行,先迷失道,後順得常。西南得朋,乃與類行。東北喪明,乃終有慶。安貞之吉,應地無疆。”
這“《彖》曰”同樣是四言詩句,一樣是通過《坤》卦的取象爲“地”,而闡發出一番新義,是從天地中闡發出儒家的道德文章來。通過“地”而類比聯想出人世的道德。《彖》文作者是通過《坤》類象爲“地”,又見得《坤》句首裡出現的牝馬(母馬),也就通過“地”與“母馬”在一塊類比聯想出人世上的道德思想來。這種發揮雖然不再是《坤》篇裡的本義,但畢竟不是解釋如何算卦的。而是從義理闡發出新的義理來。
本身八卦取象本不是《周易》裡的原創,用取象來闡發《周易》本身就是錯誤的認爲,如同用裝酒的外在包裝形質與解釋酒的質量內涵,豈不大錯特錯。這《彖》文是通過取象與今本《周易》卦辭文而闡發出一番新理論。
從《乾》、《坤》兩篇《彖》文來看,已顯現的是以“天道”而比類“人道”秩序觀念。這《彖》文裡已經有了“天尊地卑”的理論萌芽。你聽“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天”,“至哉坤元,萬物資生,乃順承天”。一個是“統”,一個是“順承”。把“天地”上抽象的道理套到人類社會上,就成了天經地義上的道德準則。
“牝馬地類,行地無疆,柔順利貞”,用母馬來和大地類比,大地與母馬都應是柔順的,是“乃順承天”的。這《易傳》是一點一滴的變成了爲王權專制尋找到了“合理”的理論根據來。這《彖》文的背景是符合戰國後期王權思想上升的時代。
而原創《周易·坤》文說的什麼?
(原文)“ ()坤、元亨,利牝馬之貞。君子有攸往,先迷,後得主。利西南得朋;東北喪朋,安貞吉。
履霜,堅冰至。直,方,大;不習,無不利。含章,可貞。或從王事,無成有終。括囊,無咎無譽。黃裳,元吉。龍戰於野,其血玄黃。利永貞。”
雖然《坤》裡並沒出現"地"或"土"字,西漢早期時的帛書《周易》裡還不是寫爲《坤》,而寫爲《川》。自然"川"與土地有關的,我們常形容大地爲"一馬平川"。
《坤》是《周易》裡的第二篇文章。《乾》篇是講述“君子”之治,突出的是人的主觀性一面。而《坤》是講人與大地的關係,突出的是客觀自然的一面。《坤》篇的內容,圍繞着大地這個主題而闡述。從對大地的歌頌,而引向對君子的教育,讓君子學大地一種厚德載物的美德。
《坤》已然是通過比喻寓意事理,用牝馬來比喻大地。我們現在唱“大地啊,母親”,也是比喻。《周易》裡的《乾》與《坤》篇,都是在用比喻說明事理。而都是圍繞着一箇中心在闡述事理,也都是經過精心編排出的文章內容,是有中心,有目的,有寓意的,而不是堆砌的占卜辭。只因在那個時代裡的語詞太簡單,又隨着時代的發展變化,難免對那些過於簡單的文句,在理解上出現歧義。但對一部政治哲學書,理解成卜筮書,就不可思議了。
《坤》篇雖是講大地的一篇文章,但不是把大地作爲研究對象來研究的,如地理學或自然科學意義上的那種研究。而這裡是用大地之理,讓君子從中明白一番政治道理。“君子”可由“履霜堅冰至”裡得到啓發,是講述了一個見微知著的道理。又通過對大地無私美德的讚頌,來啓迪“君子”效法學習d地的品質精神。“君子”應有一種涵養,韜光養晦,不追求名譽。既沒有過失,也就不會禍及殃身。以牝馬柔順之美,來啓迪“君子”做事謙和,才能達到成功的境地。
《坤》文不是用來算卦的,《彖》文也不是解釋如何算卦的。都是在闡述義理。只不過《彖》文是在藉着《周易》被後人添加上的八卦取象與《坤》裡的文辭而發揮出儒家的新思想。
《周易》本非筮卜之書,那種把《周易》說成是筮卜之書,而把《易傳》說成是改變了《周易》卜筮變成哲學,本身的這種說法,是不知《周易》哲學內涵的謬說。
你看這《乾》、《坤》兩篇裡附着的屬《易傳》的《彖》文,是否是在解釋的算卦嗎?若不是那樣,就不能認爲《周易》是占筮的書。若說是解釋《周易》是如何算卦的,但通過這《彖》文來看那裡是解釋算卦的呢?但學者們還爲何認爲《周易》原是西周的占卜書呢?那麼當今的那些大學問家是如何研究學習《周易》一書的呢?我們從《乾》、《坤》兩篇附後的《彖》文來看,確屬從義理上來闡發《乾》、《坤》兩名稱和所謂卦辭的義理觀念。不過是增添出了“象理”,即以八卦取象解釋今本《周易》,當然是與《乾》、《坤》兩篇的本義不相符而已。這說明《彖》文作者本身看到了《周易》文辭是講義理的,如同孔子看懂了《周易》那樣,所以《彖》文作者也是從義理上去闡發《周易》,並不是在解釋或解答如何占筮的。
《彖》文是通過《乾》、《坤》卦符號上的八卦“天”“地”取象,而闡述天地間的道理。闡述天地的道理目的是類比人世的道德政治。《彖》文共有六十四段,是對《周易》六十四卦的闡發,無論從卦符號上取象闡釋出的道理,或是從所謂卦辭上闡釋出的道理,總體上是取其“德義”思想,這是受到孔子的“德義”思想的影響,是在“德義”思想上又進一步的發展。但值得注意的是《彖》文作者在解釋所謂《周易》每卦裡的掛名卦辭時,採取的是“八卦取象”及“剛柔陰陽”等說。但這些新的概念,不是《周易》原創裡的東西。
“八卦取象”最早出現在《左傳》記述的春秋時期筮卜例子,“剛柔”應是陰陽學說的前奏,是陰陽同義詞上的稱法。這也證明《彖》文應晚於《大象》文,《大象》文裡沒有出現“陰陽”的說法。“陰陽”學說流行於戰國晚期。
如今本《周易·履》,所謂的“卦辭”是“履,虎尾,不咥人,亨。”而《彖》文說:“履,柔履剛也。說而應乎乾,是以‘履虎尾,不咥人’。‘亨’,剛中正,履帝位而不疚,光明也。”
這《彖》文出現的“剛柔”之說,是通過畫符號(在《彖》文作者時代,無疑已稱“卦畫符號”了)上下卦象,而引出的剛柔或陰陽的說法。前面說過“八卦取象”在春秋後期廣泛的運用於筮卜中類比聯想附會人事吉凶,即算卦的那一套學問。而《易傳》也始終沒有擺脫“取象”思維。因八卦取象是類象思維,是原始思維的孑遺。
《易傳》文章多是用八卦取象來闡述今本《周易》。如《履》裡的“六聯體”畫符號已被卦學附會上了八卦取象。這個符號裡的上三畫爲八卦裡的“乾”卦符號;而下三畫爲八卦裡的“兌”卦符號。八卦裡的“乾”取象爲“天”,而“兌”取象爲“澤”。而兌卦符號裡有這種符號(即“— —”與“—”)便賦予上陰陽屬性。那“乾”卦符號則是“陽”的象徵,也叫“剛”。而“兌”裡的符號(“— —”)有“陰”,也稱“柔”。而這些內容說法都不是《周易》一書裡原創的東西,是《周易》一書之後生髮出來的學說。《彖》文的作者就是看見《履》卦的符號,從卦畫符號裡的八卦取象及陰陽屬性又轉變爲剛柔來解釋《周易》了。這雖沒有背離義理以釋《周易》,也不是從筮卜上來講《周易》的,但難免聽起來是牽強附會的。
這《彖》文作者在“疏解”《履》卦辭“履虎尾,不咥人,亨 ”的含義時,《彖》文作者通過產生的卦學說法,按卦畫符號的兩種取象一個是剛,一個是柔來闡發。《彖》文作者就認爲“履虎尾,不咥人”的道理是在於柔履剛也,是柔處在下位,對上位的乾剛,以和悅的態度去對待,即“說而應乎乾”結果。這裡的“說”是通“悅”,用現在的說法,就是以柔克剛,所以才踩着老虎尾巴,反而老虎沒有咬你。《周易》裡的“履虎尾,不咥人”同樣是比喻,用老虎比喻君主,讓君子時刻小心伴君如伴虎的處境。而《彖》文作者也許看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但卻從卦畫取象的剛柔來闡發一番道理,又引申出新的理論事。“‘亨’剛中正,履帝位而不疚,光明也”。這恰恰與《周易》裡含義翻了個個,這是爲帝王履君位彰顯的理論依據,與《周易》裡講的意思正相反。《周易》裡給君子一種憂患意識,警惕伴君如伴虎,如何伴君不傷害自己。而《彖》文按《履》卦取象已生髮出帝王居剛中正之位,就沒有什麼不安的,自然是光明的。這是爲帝王唱讚歌了,與《周易》的時代背景不相同了,其產生與《周易》時代相遠了。不過這當然與占筮是不沾邊的,那裡是講卜筮的呢?怎能是學者們所認爲的“《易傳》是一點一滴的在改變《周易》占筮一書爲哲學的過程”呢?
《彖》文解釋一個“亨”,而引發出“剛中正,履帝位而不疚,光明也”的這番大道理,這已經是發展了《周易》義理,而不是解釋《周易》的本義。這履帝位反眏了戰國末期帝王思想上升的時代背景。總之,如何也看不出是筮卜的說法呀!這分明是以義理闡發《周易》裡的義理。正因《周易》不是占筮之辭,是義理文章才能夠從義理中引申發揮出新的義理來,若是占筮之辭無論如何引申發揮能發揮出哲學思想嗎?當今那麼多的占卦算命書爲何不去發揮出一套哲學思想呢?不過《彖》文作者發揮的是儒家的新學說,即與《周易》本義不相符。
再如《泰》:“( ) 泰,小往大來,吉亨”。這是今本《周易》裡《泰》的卦符號(因這個“六聯體”符號無法打出)、卦名和卦辭了。而《彖》文是這樣解釋的:“泰,小往大來,吉亨。則是天地交而萬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內陽而外陰,內健而外順,內君子而外小人,君子道長,小人道消也。”
這《彖》文的作者是按《泰》裡的畫符號被“卦學”賦予的八卦取象,又被後來陰陽學說賦予上陰陽屬性,來釋“泰,小往大來,吉亨”這句話的。
這是通過畫卦符號裡的取象與陰陽之分而闡發出後儒家的思想來。這種解釋被稱爲“訓詁”,“訓詁”不好理解,最恰當的說叫“望文生義”。看到這個“六聯體”符號和“小往大來,吉亨”,就聯想發揮出深奧的意思來。這種解釋實際與原文的意思是風馬牛不相及的。現在人是沒有古人的那種“解釋”本事,從“泰,小往大來,吉亨”而生髮出“天地交而萬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內陽而外陰,內健而外順,內君子而外小人,君子道長,小人道消也”這種道理來。現在人若也像古人那樣的“解釋”,那才叫神經病的,人們都會認爲那叫胡說八道。
而今是去解釋字詞的含義,再翻譯成白話文,那才認可爲解釋。至於對古代文章句子去講述與評論那是另一方式的文學體載。但這《彖》文既不能認爲是解釋,也不是讀後感。而這正是古人在所謂的註釋經典時闡發新的思想學說的一種方式。也別以爲古人是胡說八道,從一個所謂的“卦畫符號”就能聯想出“天地交而萬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以至於從天地交之理套比到人世間的“君子”與“小人”道長與道消上來,這正是古人一種推理思維方式運用。傳統上的認知方法,就是一種類比聯想思維。
這裡通過《泰》裡的“卦畫”符號中的“乾”、“坤”(八卦取象)兩卦符號所象徵的“天”、“地”取象來類比推理出一番道理。而這種得來的理論,並不是邏輯推理出來的,而是感性的比類認識。這就是用天道觀來比類人道秩序。
我們知道在《荀子》裡已進行過理性的啓蒙,即所做的貢獻是天人分離思想。可這《彖》文裡的意思更符合秦漢之際的時代背景,講述的"天人合一"思想,是彰顯神秘主義思想。
《彖》文作者用今本《周易》裡的八卦“卦象”與“陰陽”學說而生髮出的一套理論,人們不但沒有質疑,而且還認爲是那個理。這種學問傳統上也就習慣的被接受。且不說這《泰》篇裡的“小往大事,吉亨”本身就不是通過畫符號的象徵而產生出來的文章句子。而後人則用八卦符號取象去解釋《周易》裡文辭,自然是陰差陽錯及南轅北轍。
《周易》原創這句話本是另有一番意思,可作《彖》文的作者是見卦畫符號而按後來發展的“卦象學”與“陰陽”學說而釋論這句話,本身已與《周易》裡的原文意思不相符的。完全“訓”出一番新理論來。這其實是叫“望畫生義”的典範,一套“卦學”上的六十四卦畫符號可以生生不息出很多後封建社會裡的理論來。後封建社會裡產生的“易學”內容無不從“六十四卦畫符號”裡生髮出無窮的學問來,至到今天已然生生不息。這是望“畫”生義的傳統沒有斷裂的表現。今天的說什麼“立體易”、“科學易”、“基因易”等,都是抱着“六十四卦畫符號”而“望畫生義”而已,實乃與原創《周易》一書沒有什麼關係了。
有一則笑談,可用來對比理解《易傳》裡一些文章所謂解釋《周易》的方法。
2009年10月27號下午,看中央電視臺十套節目有一則訪談,是網上傳說重慶某縣某鎮有一個賣“後悔藥”的神醫。記者去到那裡採訪,所見是一位四十多的女盲人,在鎮上自家的門面房裡爲人治病。因名氣大,成爲神醫,找她看病的人多時每天三四百人,一些遠道而去的看病者,還得在鎮上住上三四天時間,才能排到看病給藥。那位爲病患者看病的女盲人,本身是一個文盲,更別說有什麼行醫執照了。那號稱“神醫”的女盲人賣出的藥也不貴,每副4.5元,是三種草藥,無論何病都這三味草藥。還有用礦泉水瓶裝的水稱是“神水”,也能治病。還有被那個叫劉太菊的“神醫”用手畫過的雞蛋,稱“神蛋”,吃了也能治病。這叫劉太菊的女盲人用這種方法,卻也發家致富了。能在鎮上有臨街的門面住房,說明是當地的富戶。當地的羣衆也認爲叫劉太菊女人看病是假的,但是還是認爲人家該發財。
記者見到劉神醫家滿牆上掛着不少病人送的錦旗,其中有這麼一個錦旗,把中國的古代神醫華佗和國外在護理學做出重要貢獻的南丁格爾寫到一面錦旗上以表達劉神醫有華佗之醫術,南丁格爾之情懷。而記者問“神醫”劉太菊知道不知道南丁格爾,南丁格爾是幹啥的?劉神醫翻翻眼,想了想說道:“‘難’,就是他有難治的病,不好治吧。‘隔’,就是隔着很遠的地方。就是很遠的地方隔着山,我就能給治好,一個電話過去,就能治好那病”。此說一出,不能不讓記者感到驚奇(看這個報導的電視觀衆肯定也非常驚奇)。一是劉太菊解釋記者的問話使人驚奇;二是劉太菊的醫術讓人感到驚奇。一個電話打過去就能治好那隔山之遠的難治之病。至於解釋記者提問的“南丁格爾”,這個“神醫”劉太菊的回答恐怕一般觀衆並不在意,而劉神醫回答記者提問的“南丁格爾”是幹啥的,就是典型的“聽音生義”的解釋法。劉太菊本身就不知道“南丁格爾”是啥,自然不懂裝懂,按聽音根據自己的日常認識來解釋一番。若咱們都不知道南丁格爾是一名英國的女護士並且是近代護理學與護士教育的創始人的話。即根本就沒有聽說過南丁格爾是幹啥的,不也就不太在意劉神醫所答的有無道理。
而古代歷史上不少解釋《周易》一書的“易學”文章就是望畫生義(卦畫符號產生的學說)的東西,與這則“聽音生義”有類似的道理。正因很多人並不懂得《周易》一書的實質含義,那些解釋《周易》一書的“易學”文章的作者本身也沒有真正弄懂《周易》原文的意思,就望畫生出意思來。而不懂《周易》的讀者看到那些“易學”文章還能認爲說的是對與錯呢?
現如今學者共識《周易》文辭古奧難懂,說明是弄不懂。既然弄不懂,那麼誰怎樣解釋就無法提出質疑了。正如劉“神醫”爲記者解釋南丁格爾時,是聽音出義。可我們已知道什麼是南丁格爾,才認爲劉“神醫”的說法成爲天下笑談,若都不知道“南丁格爾”是什麼時,還能認爲劉“神醫”回答的錯誤嗎?可笑嗎?
《彖》文作者解釋《周易》雖然沒有背離從義理角度出發,總之並不是解釋什麼占筮之辭的,只不過《彖》文作者運用的是八卦取象及陰陽學說來解釋《周易》時發生出一套儒家的道德政治理念來,但已加雜着神秘主義思想。
《彖》文作者目的是從解釋《周易》過程中建構出一種新的理論學說,以適應時代的需要。好處是《彖》文作者並不是通過解釋《周易》在回答如何占筮,還是講占筮的。但流害是用八經卦取象和陰陽學說去解釋《周易》,已不是原本《周易》的意思了。一是那種解釋本不與《周易》原意相符合;二是爲以後解釋《周易》埋下了惡果,這惡果就是使後來解釋《周易》越來越偏離了《周易》的本義,也正是後封建“象數易學”的甚囂塵上。這惡果變是一連串的《繫辭》、《卦說》、“象數易”、“圖式易”等。把《周易》解釋的越來越不是《周易》了,《周易》越來越被神化了。也把《周易》的本來思想徹底的埋葬,《周易》變成了後封建社會意識領域上政治需要而任意拼對的魔方。
我們前面所引述《彖》文是如何解釋《周易》的,已經清楚的看到《彖》文作者是從義理上闡發《周易》的。《彖》共有六十四段文,在所謂釋《易》(《周易》)上採取用分解卦畫符號裡的八卦卦取象。即取象和剛柔、陰陽、天道、爻位等說,而產生出新的儒家道德政治學說。所謂的這種解釋不同於現代解釋古文的那種做法,給一些難字進行註釋,把古文翻譯成白話文(當然《彖》文也有對所謂的卦名進行字義上的解釋)。這《彖》文被所謂的解釋《周易》,實際是一種學說的新創立,只不過是在解釋經典過程中產生出來。這是中國古代文化發展的一種方式而已,學術上稱其爲“微言大義”。
總之,《彖》文在所謂解釋《周易》時,作者是緊跟時代理論步伐,運用時代的新學說來闡釋今本《周易》,從中闡發出新的思想。但決不是從卜筮(算卦)辭中闡釋出哲學思想來。是從《周易》的文辭義理中闡釋出新的政治理念。只不過是從今本《周易》裡那套卦符號裡八卦取象(即“象義理”,以八卦取象產生的學術道理),及辭理(從所謂的卦辭裡闡發出一凡道理)相結合而闡發出帝制裡一套新理論,已不是原創《周易》一書裡的義理闡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