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周易集解》對今本《周易·豫》卦內容的諸家易說
1、諸家易說
(坤下震上)豫:利建侯、行師。
鄭玄曰:坤,順也。震,動也。順其性而動者,莫不得,得其所,故謂之豫。豫,喜逸說樂之貌也。震又爲雷,諸侯之象。坤又爲衆,師役之象。故“利建侯、行師”矣。
虞翻曰:復初之四,與小畜旁通。坤爲邦國,震爲諸侯。初至五,體比象。四利復初,故“利建侯”。三至上,體師象,故“行師”。
初六:鳴豫,兇。
虞翻曰:應震善鳴,失位,故“鳴豫,兇”也。
六二:介於石,
虞翻曰:介,纖也。與四爲艮,艮爲石,故“介於石”。
“不終日,貞吉。”
虞翻曰:與小畜通,應在五。終變成離,離爲日,得位。欲四爭復初,已得休之。故“不終日,貞吉”。
六三:盱豫悔,遲有悔。
(象曰:“盱豫有悔”,位不當也。)
王弼曰:履非其位,承動豫之主。若其盱豫而豫,悔亦至焉。遲而不從,豫之所疾,進退離悔,位不當也。
向秀曰:盱豫,小人喜說、佞媚之貌也。
九四:由豫,大有得,勿疑,朋盍戠。
侯果曰:爲豫之主,衆陰所宗,莫不由之以得其豫。體剛心直,志不懷疑,故得羣物依歸,朋從大合,若以簪菾之固括也。
虞翻曰:由,自從也。據有五陰,坤以衆順,故“大有得”。得羣陰也。坎爲疑,故“勿疑”。小畜兌爲朋。盍,合也,坤爲盍。簪,聚會也。坎爲聚,坤爲衆,衆陰並應,故“朋盍簪”。戠,舊讀作撍,作宗也。
Www_тт kān_℃o 六五:貞疾,恆不死。
虞翻曰:恆,常也。坎爲疾。應在坤,坤爲死。震爲反生。位在震中,與坤體絕。故“貞疾,恆不死”也。
上六:冥豫,成有渝,無咎。
虞翻曰:應在三。坤爲冥。渝,變也。三失位,無應,多兇。變乃得正,體艮成。故“成有渝,無咎”。
2、易說批判
《周易集解》對今本《周易·豫》卦爻辭所編匯的註釋共有五家,其中以虞翻的註釋最多,新增魏晉時期人向秀的註釋。
對所謂《豫》卦辭的註釋有兩家,即東漢末年的鄭玄和三國時期吳國人虞翻。
鄭玄對“豫:利建侯、行師”的註釋是:“坤,順也。震,動也。順其性而動者,莫不得,得其所,故謂之豫。豫,喜逸說樂之貌也。震又爲雷,諸侯之象。坤又爲衆,師役之象。故"利建侯、行師"矣。”
鄭玄就是以“象數理”的註釋方法,既以“象數”又夾雜着對文字上的“理”說,而穿鑿附會出一番的說法。
虞翻是個重“漢象數”的註釋者,對“豫:利建侯、行師”的註釋是:“復初之四,與小畜旁通。坤爲邦國,震爲諸侯。初至五,體比象。四利復初,故"利建侯"。三至上,體師象,故"行師"”。
而“豫,利建侯、行師”的本義是“安逸享樂處理得當,利於建立侯國與出師征討”。但這兩家的註釋是個什麼呢?說的什麼也不是。
對“初六:鳴豫,兇”的註釋,虞翻說的是:“應震善鳴,失位,故"鳴豫,兇"也。”
虞翻通過所謂《豫》卦符號裡的八卦《震》卦取象及卦爻位而說的“應震善鳴,失位”,如何就是“故"鳴豫,兇"也”求得的說法呢?反過來說“鳴豫,兇”,就是“應震善鳴,失位”嗎?這是註釋嗎?可是以“象數”去解釋《周易》文辭比比皆是這種模式。這種註釋法,實在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對“六三:盱豫悔,遲有悔”爻辭內容的註釋,向秀的說法是:“盱豫,小人喜說、佞媚之貌也。”
向秀的註釋並不夾雜“象數”,直接針對文字去解釋。唯以《周易》文辭直接去闡釋道理,這應是註釋上的正確方法。但帝制裡並無不雜“象數”及一以貫之的純義理註釋《周易》文本出現還保存下來過。
對其它所謂的爻辭不在一一細說,還是對比看下面對《周易·豫》文的譯解,來分辨其註釋上的錯與對。
3、附錄:
(1)附錄《周易·豫》歷史上的三種不同文本
①《周易·豫》原創文本格式
( )豫利建侯、行師。
鳴豫,兇。介於石,不終日,貞吉。盱豫,悔;遲,有悔。由豫,大有得,勿疑朋盍簪。貞疾,恆不死。冥豫,成有渝,無咎。
②《周易·豫》春秋文本格式
( )豫:利建侯,行師。
()震:鳴豫,兇。
()豐:介於石,不終日,貞吉。
()小過:盱豫, 悔,遲,有悔。
()坤:由豫,大有得,勿疑朋盍簪。
()萃:貞疾,恆不死。
()晉:冥豫,成有渝,無咎。
③今本《周易·豫》內容格式
()豫:利建侯,行師。
初六:鳴豫,兇。
六二:介於石,不終日,貞吉。
六三:盱豫, 悔,遲,有悔。
九四:由豫,大有得,勿疑朋盍簪。
六五:貞疾,恆不死。
上六:冥豫,成有渝,無咎。
(2)附錄《周易·豫》原創文章譯解
(原文)
豫、利建侯、行師。
鳴豫,兇。介於石,不終日,貞吉。盱豫,悔;遲,有悔。由豫,大有得,勿疑朋盍簪。貞疾,恆不死。冥豫,成有渝,無咎。
(譯文)
十六、安逸享樂處理得當,利於建立侯國與出師征討。
享樂忘形,安逸過度,是有災禍的。用石針刺穴治病,很快出現好的結果。若一心盯着眼前的安樂,享受,會有過失。遲遲不改變,那就悔上加悔。由於一味的安逸享樂,就越發想得到更多的獲取,那就不要疑心朋黨在背後的詆譭與指戳。要說這種嗜好和毛病,永遠都不會消失。若能深入思考如何對待安逸享樂這種問題,一旦這種成習的毛病,有了改變,也就沒有什麼過失。 wωw⊕ тт kán⊕ co
(解說)
“豫”:指安逸,快樂講。本篇的題目是“豫,利建侯、行師”,這就是本篇的論題。其意是“安逸享樂處理得當,有利於封侯建國與行軍作戰”。
本篇內容可分幾個層次;第一“鳴豫,兇”,這是圍繞着命題開篇先從不利的一面談起。“鳴豫”的意思是享樂忘形,安逸過度。“兇”是“鳴豫”的判詞。享樂過度,安逸忘形,其結果自然不是好結果,故用“兇”來做判詞。“鳴豫,兇”的結果是不利建侯行師,這是圍繞着命題,談事物不利的一面。
第二“介於石,不終日,貞吉”。這裡的“介”,當做“憑籍,依賴”講。“介”又當微小講。“石”:石頭。這裡的“石”是指用石針來鍼砭治病的。
這一段話的意思是“憑藉石針來鍼砭治病,很快就出現了好結果”。這是借石針治病來比喻事理,比喻有過錯和毛病,馬上糾正,就會轉危爲安。其結果的判詞就有“兇”變成了“貞吉”。這“貞吉”的意思是好的結果,即前景是美好的。
譯《周易》不能望文生義,否則就不能把握《周易》的真正含義。而那些把“貞”譯成“卜問”(算卦),也就是把《周易》一書看成算卦的卦書了。這是對《周易》的錯誤認識,是沒有把《周易》一書弄懂。《周易》一書裡的“貞”,是當“未來”,“前景”,或“守正”講。是《周易》邏輯(對事物的判斷與推理)的判詞之一。
本文的第三段內容是繼續對“豫”展開的論述。
“盱豫,悔;遲,有悔”。
“盱(xū需)”:張目上視。“盱豫”:指盯着眼前的安逸。這裡的“悔;遲,有悔”是有“盱豫”所引來的後果。即推理出的結果,也是所說的“判詞”。因爲只盯着安逸享樂,所以就會出現過失,悔恨。若遲遲不改變,那就是悔上加悔,即錯上加錯。
第四段“由豫,大有得,勿疑朋盍簪。”
“由豫”的意思是一味安逸享樂。“大有得”的意思是指慾望,貪婪會越來越大。“朋”:朋黨,結黨,互相勾結。“盍(he)”:疑問詞。“簪”:插戴在頭髮上的簪子。這裡的“盍簪”是借用來做比喻。
本句子就是一個典型的推理句;由於一味的安逸享樂的話(由豫),那麼,就會使貪慾越來越大(大有得),其結果就會導致朋黨在背後的詆譭。“盍簪”是寓意背後指戳。即批評之意。一旦“君子”被人們在背後批評,就會造成威信的喪失,其結果可想而知。這段話的意思是:“若一味的安逸享樂,就會想得到更多的獲取,那麼,就不要疑心人們在背後的批評。”
第五段是作者站在很客觀上來認識“豫”這一問題,並指出這一問題存在的長期性。讓“君子”更清楚的認識與對待。這就是“貞疾,恆不死”的含義。
“疾”:毛病。
若譯意就是:“若論這種毛病(指安逸享樂),永遠都不會消失。”確實在現時的生活中,誰不想安逸享樂呢?這是人人所想的。但一味追求安逸享樂,就會墮落,也就不思進步,結果就走向有害的一面。而且安逸享樂這一問題,也確實是一個“恆不死”(長久不會消失)的事情。那麼,怎麼辦呢?作者給出解決這一問題的建議,就是“冥豫,成有渝,無咎”的表述。
“冥”:深遠,引申爲深入地思考。“冥豫”的意思是“若能深入思考如何對待安逸享樂。”“成”:成習。“渝”:變更,違背。“成有渝”:指成習的毛病有了改變。
最後的句子意思是“若能深入思考如何對待安逸享樂這種問題,一旦這種成習的毛病,有了改變,也就沒有什麼過失。”
本篇內容是緊扣主題,即圍繞着安逸享樂來論述。本篇的篇名“豫”,是指安逸,快樂意。《詩·小雅》裡有“逸豫無期”,“豫”就是指快樂享受講。安逸享樂爲何與“利建侯出師”相關聯呢?《周易》是爲“君子”(有國有家的統治者)講述的政治道理,而不是爲百姓(小人)講述的道理。因“君子”是安邦治國者,“君子”若過度的安逸享樂,自然對政治影響是十分有害的,古今都一樣,西周是官僚制,當官的一味追求的是安逸享樂,那麼,國家的前途命運,百姓的前途命運,則可想而知了。
本篇論述的雖是如何對待“安逸”這一問題,而作者把這一問題放到政治的高度來思考。統治者若過度的追求安逸,就會對社會造成災害,對統治者自身同樣會造成過失與悔恨,即對“君子”自身造成危害。嚴格的講,無論從個人,還是從政治角度,都是不利的。這是歷史經驗所得,歷史經驗告訴“君子”因安逸而喪志,是無益於“建侯與出師”。作者從利害關係上講述了安逸這一問題,並提出了建議。
本篇是有主旨的,而不是凌亂無序堆砌的占卜辭,即如今市面上的《周易》譯本,多是以占卜的性質來解釋《周易》。讓人讀來就感覺是亂七八糟,凌亂無序的,也讀不出個意思來。更如《周易集解》所彙編漢唐時期人對所謂這一卦的註釋,以“象數”去穿鑿附會,也就不知不覺的被誤導認爲《周易》是一部神秘的東西。因爲人們讀不出《周易》的邏輯性,就不能不跟着人云亦云,以訛傳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