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臂之力?
孫文佩一怔,神情略顯不安。
秦桃溪見她望着自己不言不語,一副被嚇到的樣子,揚起下巴呵呵一笑,滿頭玲瓏環翠也跟着微微晃動。
“姐姐,幹嘛擺出一副被我嚇到的樣子?妹妹不過是說了要幫你,又不是要吃了你。”秦桃溪笑完,掃了一眼孫文佩後轉回頭去,又拿起茶杯輕輕吃起了茶來。
孫文佩心頭有種不妙的感覺,她們之間毫無交情可言,秦氏怎麼會如此好心?
秦桃溪心裡自然有自己的打算,緩緩開口道:“妹妹聽說,昨晚大爺沒有按日子歇在姐姐那兒,而是去了大少奶奶房裡,不是嗎?”
孫文佩臉色一白,故作平靜道:“大爺疼愛大少奶奶是好事……”
秦桃溪聞言,冷冷一笑:“姐姐的性格確實溫順,不過只是有些溫順過了頭。”她的眉頭輕攏,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犀利起來:“大少奶奶,原本就是官宦人家出身的嫡女,打從一進府就比你我更加體面些,如今,老爺子和老太太如今都格外寵着她,以後一旦她懷上身孕,咱們姐妹的日子怕是要更難過了!”
孫文佩匆匆瞥她一眼,又移開了視線:“大少奶奶性情溫和,不像是會恃寵而驕的人。”
秦桃溪抿了抿紅脣:“人心思變,日頭久了,白的也能變成黑的,黑的也能變成白的。之前,她是如何處處針對我的,姐姐想必都看得清清楚楚吧。沈月塵這個人,看着風淡雲輕,實則城府極深,不動聲色地就想把所有人都死死地踩在自己的腳底下。漂亮話誰都會說,但能說到做到的,這世上又有幾人?姐姐,難道真的期望,沈月塵能夠把一碗水端平,讓咱們姐妹也跟着平分秋色嗎?”
孫文佩心裡並不是完全贊同秦氏的話,畢竟,當初是她失禮在先,沈月塵責罰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誰知,秦桃溪說着說着,忽地起身,緩緩走到梳妝鏡前,望着鏡中那張明麗姣好卻又滿心不甘的臉,繼續道:“年華易老,容顏易改。姐姐,要爭就要趁着年輕的時候爭!否則,一切就晚了。”
內宅的女人,年輕貌美就是最大的資本,要爭要鬥,全在這幾年的光景,待到人老珠黃時,再想要反抗,就只剩下輸的命,就像她的生母胡姨娘,拼死拼活爭了一輩子,最後還不是落得一個死不瞑目的悽慘下場……怪只怪,她自己不爭氣,身爲妾室又沒有兒子……
秦氏似嘆非嘆的一句話,重重敲進孫文佩的心坎裡,她何嘗不是這樣爲將來的日子而感到憂心忡忡。想當初,大爺和她也曾有過一段纏綿時光,只是後來,他對她的心還是慢慢淡了下來,以至於現在,想要見一面,說說話的機會都少之又少。
這一番話說下來,秦桃溪的用意,已經再清楚不過了。她想要拉攏孫文佩,讓她往後和自己一起對付沈月塵。
孫文佩不知道秦氏到底看中了自己的哪一點,不過面對秦氏這樣的表態,她心裡隱隱還是覺得有點不太妥當。
她不是不想爭,只是爭不起。秦氏關鍵時刻好歹還有孃家人給她撐腰,而自己要什麼沒什麼,萬一得罪了沈月塵,後果一定……
秦桃溪見她猶猶豫豫的樣子,心裡不滿地冷哼了一聲。
不識擡舉!若不是看你還有幾分姿色的份上,就算你跪着求我,我也不會高看你一眼。如今,曹氏已經心甘情願做了沈月塵身邊的一條狗,沈月塵自然更加得意了,而自己的身邊若不再添個人來,氣勢上總顯得有些虛……
孫文佩一時有些爲難,點頭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
秦桃溪早有準備,拍一拍手,示意外面候着的丫鬟進來。那些丫鬟們手上捧着幾身新衣,還有兩三個精緻的錦盒。
“這些子東西乃是妹妹的一點心意,姐姐瞧瞧可還喜歡?”
孫文佩瞧着那些簇新華麗的料子,還有盒子裡晶瑩玉翠的手鐲,暗吸了口氣道:“這可使不得,如此貴重之物,姐姐如何能收?”
秦桃溪起身走到她的跟前,執起她的手,拍了一下,力道不輕不重:“姐姐別客氣了,姐姐天姿國色,若不是最好的,妹妹還不好意思拿出來呢。”
孫文佩幾番婉拒,誰知,秦桃溪盛情難卻,硬是將那玉鐲套在她的手腕上,滿臉堆笑道:“姐姐若是執意不收,可就是看不起妹妹了。”
孫文佩覺得一時有些騎虎難下,只得含笑而謝。
冰涼涼的玉鐲掛在手腕上,冰涼涼的,好像是一直冰到人的心坎裡。
正所謂,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如今,拿了秦氏的禮物,就形同默認了與她結盟。無論如何,自己是躲不掉了。
從秦氏的屋裡出來之後,孫文佩立馬就把手上的鐲子給退了下來。這東西太過顯眼,要是戴着回去,讓人瞧見可就不好了。
回屋之後,孫文佩的貼身丫鬟四喜,小心翼翼地用手摸着秦氏送過來的那幾件衣裳,神情激動道:“小姐,您快瞧瞧,這些可都是最好的雲錦啊。”
孫文佩淡淡地瞥了一眼,再好也不是大爺賞的。
她身上穿着的碧色紗衫,還是去年春天做的,她一直經常穿着不願離身,只因爲大爺曾經說過,她穿碧色的衣裳很好看,很清秀。
朱家不曾苛待於她,卻也沒有厚待過,雖然每個月的份例銀子都不算好,但是,大宅院裡需要打點的事情太多,日日還得精打細算才行。她從來沒奢望什麼珠光寶氣的生活,只是希望大爺不要忘記自己,厭惡自己。
方纔看着秦桃溪頭上戴的,身上配的,全都是又美又精緻的珍貴之物,不免心生黯然。同樣是妾,身份卻各有高低,她欽慕沈月塵的好命,也羨慕秦氏的霸氣……如今,她已經半推半就被秦氏拉下水,不爭也是輸,還不如爭!
秦桃溪暗中不動聲色地拉攏了孫文佩,而曹氏則是一心一意地巴結着沈月塵,有意讓朱瀅跟着沈月塵學習書法。
沈月塵想着她一個小孩子,擱在身邊也不礙事,便點頭同意了,答應偶爾抽空教導朱瀅寫字。
曹氏聞言,大喜過望,心中算盤更甚。
這日午後,沈月塵派人把朱瀅給抱了過來,書案上已經有備好的筆墨紙硯,旁邊的八仙桌上還擺着茶水和點心。
沈月塵將朱瀅叫到跟前,摸了摸她的小腦瓜,含笑問道:“咱們瀅姐兒可曾識字啊?”
朱瀅剛剛歇過午覺,小臉還紅撲撲的,奶聲奶氣道:“姨娘教過女兒幾句《三字經》,母親要女兒背來聽聽嗎?”
沈月塵微微一笑:“好啊,快背來給母親聽聽。”
朱瀅站好了身子,有模有樣地背了起來。
沈月塵含笑聽着,春茗和吳媽也跟着一起笑盈盈地望着朱瀅,只覺她十分聰慧可人。
朱瀅背過了書,沈月塵便立即鼓掌稱讚起來,還親自拿了糕餅餵給她吃。
“瀅姐兒,可會寫自己的名字了?”
朱瀅點點頭:“女兒會寫的。”
沈月塵牽着她的小手走到書案前,將她抱在自己的膝上坐好,讓她提筆書寫自己的名字。
朱瀅略顯笨拙地握着毛筆,一筆一劃地寫出自己的名字,只是在寫“瀅”字的時候,落了三點水。
沈月塵隨即接過她手中的筆,將那三點水補了上去。
李嬤嬤進來的時候,正巧看見這一幕,微微一怔,但隨即又笑着迎上去道:“大少奶奶好雅興啊。”
沈月塵見她來了,連忙起身相迎,還不忘牽住朱瀅的小手。
李嬤嬤福一福身,招手示意身後的丫鬟進來,只見那丫鬟手上捧着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
胡大人臨走時,留下了一張藥方,黎氏命人按着方子熬藥,還囑咐李嬤嬤親自送去,看着沈月塵喝下才行。
同樣都是補藥,同樣的苦澀難嚥,沈月塵強打起精神,把湯藥喝了個乾淨。
朱瀅只是聞見藥味,便皺起眉頭來,撅着小嘴道:“苦,好苦好苦。”
沈月塵喝藥喝得反胃,春茗端上清茶給她漱口,又拿來蜜餞給她解苦。
李嬤嬤看着那已經見了底兒的藥碗,心滿意足地退了出去。
朱瀅隨即輕輕拉了拉沈月塵的袖子,一臉稚氣地問道:“母親生病了嗎?爲什麼要喝藥?”
沈月塵微笑搖頭:“我沒有生病,那些只是補藥,滋補身體用的。”
朱瀅不明所以,認爲只有生病的人才用喝藥,隨即拿起一塊糕餅遞到沈月塵的嘴邊,“母親吃餅,多吃點兒,身子纔會壯壯的。”
吳媽無奈笑着,接過她手中的糕餅,“大少奶奶剛吃過藥,吃不得東西。”
沈月塵將她攬在身前,握着她的小手:“瀅姐兒真乖,真會疼人啊。”
朱瀅聞言,嘻嘻一笑,揚着小臉道:“孩兒是母親的女兒,自然要心疼母親,做母親的貼心小棉襖兒。”
好甜的小嘴兒啊。看來曹氏平時沒少在她的身上花心思。
身爲庶女,自然要懂事的早些。真是難爲曹氏的一片苦心了。
沈月塵輕輕笑了,摸摸她的小臉,溫和道:“走吧,母親教你寫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