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懸靠牆斜站着,也往外頭觀望了一圈。道:“他得着了消息,就一定會來。不過三姑娘這時候怎麼要見他呢?”
秦知念看着秦知釵,聽她說道:“他一定……很難受纔是。”
那個被砍頭的人曾經與他相依爲命了十年,如今等於是爲他而死。叫他如何能不難受?
秦知念嘆了一口氣,再擡眼時,便看到蘇可諾的身影失魂落魄地緩緩地走過來了。秦知念忙指着他道:“三姐姐,那是不是五表哥?”
秦知釵只看了一眼,就直接踏步走了出去。秦知念與阿懸緩緩地跟在了後面。
“表哥!”秦知釵快步跑過去,攔在了蘇可諾的前面,“表哥?”
蘇可諾今日穿着的是一件淡青色長衫,隱隱透着一些暗色花紋。身邊未曾跟一個下人,腳步沉重,面色麻木無表情。
“表哥……”
由於被秦知釵擋住了去路,他才緩緩地擡起半垂着的眼皮,看秦知釵。
秦知釵看着他,見他眼中了無生氣,忍不住一陣心疼。叫道:“表哥……”
蘇可諾只是靜靜地看着秦知釵,未曾換過表情。過了半晌,他轉了方向繼續往前走。
秦知釵忙又攔上前,道:“表哥去哪裡?蘇府不是那個方向……我們,送你回去罷?”
“呵呵……”蘇可諾忽然冷笑了一聲,對秦知釵問道:“你在關心我嗎?特意出來找我的?”
秦知釵點點頭。
“你忘記了你母親是怎麼死的嗎?”蘇可諾揚起嘴角,緩緩地笑道。
秦知釵臉色瞬間花白,那雙大眼睛裡盛滿了淚水。只定定地看着蘇可諾的臉。
“你那麼喜歡我,怎麼不乾脆嫁給我?反正無論秦太太是不是我害死的,你都同樣不能忘記我對不對?三妹妹……”蘇可諾伸手,捏住了秦知釵的肩,由於力氣太大,疼得秦知釵弓起了身體。
“表哥……”秦知釵的聲音帶上了哭腔,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蘇可諾!”秦知釵實在看不過去了,三兩步走上前去,一把拉開了秦知釵,護在身後,道,“你不要太過份了!三姐姐因爲擔心裡出意外,所以才特意出府來見你。”
蘇可諾這纔看見了秦知念,他的眼神落在她臉上,接着迅速擡起手,一耳光就重重地揮了下去。
“啪”地一聲重響,那一耳光直接把秦知念掀翻在地。她只感覺到整個左半邊身體都一陣麻木,耳邊一陣嗡嗡作響。好半天才恢復原狀。連怎麼被秦知釵扶起來的都不知道。
等到反應過來,阿懸已經和蘇可諾打了起來。秦知釵一手扶着秦知念,一面急得真哭,道:“你們別打了……”
秦知念感覺整半邊臉都不是自己的了,眼見阿懸一個翻身就已經把蘇可諾直接壓倒在地上,往他臉上揮了好幾拳。秦知念忙跑了過去,一手握住他的拳頭,道:“別打了。”
阿懸一臉暴戾,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奈何那手被秦知念死死抓住,最後只好擺手。站起身來,擡起秦知唸的臉,仔細地看了一眼,問道:“疼不疼?”
秦知念看了他一眼,推開手,站在蘇可諾面前。
蘇可諾面無表情地從地上爬起來,鼻血順着嘴脣流下。秦知念看着他,緩緩地擡起手,將那箭袖捲起來,露出左手手腕上帶着的紅線,道:“這個東西,我一直戴着。”
蘇可諾擡起眼,也不去管那還在往下流着的鼻血,只是冷笑着看秦知念。
他還記得,當初親自給她繫上這根紅線的心情。
秦知念也冷笑了一聲,將那紅線解了下來。抓過蘇可諾的手,塞在了他的手心裡。道:“蘇可諾,這一耳光打得好。從現在開始,我再也不會……覺得我欠你什麼了。咱們扯平了。”
扯平……蘇可諾低頭,看着手中那抹耀眼的鮮紅,久久不曾發聲。
“從我出生那天開始,咱倆就註定是仇家。蘇可諾,你有血海深仇,你要報仇無可厚非。”秦知念用力地睜大眼睛揚起頭,豈圖使眼中那翻滾着的淚水不落下來,看着蘇可諾,穩住自己的聲線,“蘇可諾,我會用盡一切辦法阻止你。直到被你殺了,不能動了爲止。”
蘇可諾的視線從那砸紅線中調開,目光落在秦知唸的臉上,鼻血一滴一滴順着下頜滴落在地上。他輕輕地開口道:“好,我等着你。”
說罷,緩緩地轉過身,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烈日當空,他的影子被縮成腳下的小小一團。可能身體上還受了另外的傷,走路時一瘸一拐有些不太靈便。
“小六……”秦知釵捧着秦知唸的臉,擔心道,“都腫了,嘴角也破了……”
秦知念握着她的手,重重地道:“三姐姐,跟我一樣,忘了他罷。”
秦知釵頓了頓手,接着便低下頭,忍不住抽噎着哭了起來。
回去以後,秦知念連養了三四天,臉上才的腫才終於消了下來。但她卻始終不能嚥下那一口氣,心中似火燒一般。她從上一世到這一世,還從未受到過如此對待。蘇可諾那一巴掌,與他之前的溫柔形成太鮮明的對比。
她知道石頭叔的事,對蘇可諾的打擊太大。這一點從他那雙完全沒有生氣的眼睛裡就可以看出來。可是,爲什麼他要恨到自己頭上來?
秦知念問自己,她做錯了嗎?
她應該幫着蘇可諾殺人,蘇可諾纔會高興?
“姑娘,該吃飯了。”浮水端了晚餐上來,由於之前臉上一直腫着,所以只能吃流食,喝粥。今日才終於能夠吃米飯了。
秦知念一邊鬱鬱寡歡了好幾天,偏偏又遇上諸葛無瞬上門的事。令她更是覺得煩心。
這一日上午,諸葛無瞬見過了老爺以後,便提出要見一見秦知念。說是鄭太太曾經給他看過畫像,一直念念不忘。秦老爺明知道他們倆人之前見過面,卻還是將秦知念叫了出來。
秦知念今日特意穿得極素,臉上不施粉黛,頭上簡單挽了個髮髻。一身百合色流雲長裙配了一個淡青色半臂袖,腰間掛了一個圓形玉佩,脖子上掛着一把長命鎖。除此以外,再無其他裝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