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9 鳴鼓收兵
看到向脖頸襲擊而來的長劍,蕭恆瞳孔一縮,好在他雖然受傷,但是身體並沒有失去靈活,而是迅速地往地下倒去,翻滾了一圈,險險地避過危險至極的一劍,饒是如此,他的脖子還是被利刃劃出一道血痕。l 樂文移動網
魏泰眼中有不甘和懊惱閃過,打算乘勝追擊,然而他剛剛挪動一下步子,就腳下一痛,半跪在了蕭恆的面前。
蕭恆面如表情地把劍從魏泰的小腿中拔出,趁着劍站起來,此時魏泰已經力竭不濟,再也起不來,爲了以防萬一,他還是上前一步,在對方恨不得吃人的目光中,在他後頸一斬,方纔還在苦苦支撐的魏泰頓時不甘地閉上眼,昏迷了過去。
此時場上的較量也分出了勝負,一心二用的魏泰部下根本就不是黎簡等人對手,很快就落敗,除了被殺的七八個,還剩下幾個奄奄一息的被綁了起來。
“大人,您沒事吧”黎簡氣喘吁吁地走到蕭恆的身邊,看到他身上的盔甲已經七零八落,還負着不少傷,頓時擔心地問道。
看到身上正流着血的部位,蕭恆皺了皺眉頭,“我沒事。”他該擔心的是該怎麼跟意兒解釋,他可是答應了她不能受傷,卻一再地食言了。
讓黎簡幫他草草地包紮了一番,蕭恆纔看向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魏泰,眼中的情緒幽深難辨,許久之後,他才收回了目光,“把他押回去,找個大夫,別讓他死了。”
“屬下明白。”
派人把魏泰等人安置好,蕭恆卻還不得輕鬆,重新繞回城門口,震耳欲聾的廝殺聲依舊沒有消停,反而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到處可見死亡倒地的士兵,或是突厥人,或是晉陽人,血流成河,腥氣沖天。
每當處於絕境之時,人的潛力都會無盡地放大,一個人尚且如何,何況是幾萬的兵馬,突厥人雖然被臉面夾攻,施展不開,但還是用着人肉戰術耗着,一步步突破防線,很快就突破出了城門。
大概是場地寬敞的緣故,雙方的將軍都用上了戰術,十幾萬人的交戰,蜂擁而上,浩浩湯湯,在黑夜中有震懾人的力量。
黑暗中不時傳來噗通的聲響,那是士兵掉進護城河中的聲音。除此之外,還有痛苦的哀鳴,興奮的嘶吼和拼搏的吶喊,一道道的聲音宛若擂鼓一般傳入蕭恆耳中,讓他的心頓時沸騰了起來。
他忘記了身上正在流血的傷口,忘記元意的囑咐,提着長戟就衝入了戰場,看準突厥人的軍服,一戟揮灑,便是血色染天。
這一場戰役持續了許久,直到天色泛白,連朝雲也被血染似的血紅時,雙方纔精疲力盡,鳴鼓收兵。
這一仗突厥人輸的極慘,六萬士兵最後也只剩下了三萬,就算是生還也都身負重傷。除此之外,本來率兵逃跑的赤那卻被蕭全帶着鐵血軍給截回來,此時已經和魏泰及騰格里塔拉關在同一個地方。
與突厥人相比,晉陽的士兵也好不到哪裡去,死傷不在少數,這也是蕭恆爲何不乘勝追擊的原因,雖然功勞重要,但也不是用士兵的命去拼的。所以就默許了突厥人收兵的舉動,況且他們突厥的兩位王子都在晉陽,諒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蕭恆在戰場上殺敵殺得酣暢淋漓,而留在城中的元意卻一夜難安。外邊的廝殺響徹了一夜,更襯得整個晉陽城安靜得可怕,雖然萬家燈火灰寂,但是她相信沒有哪一家人能夠在這一夜安然入睡。
他們都在等待着最終的審判,是破城還是勝利。元意甚至有閒心分神設想,還好蕭恆當初下令封城,不讓百姓出城,不然戰亂時分,百姓倉皇出逃,不知道有多亂。
元意不敢去想象外邊的戰況有多麼慘烈,也控制自己不去擔憂蕭恆的安危,只能不停用其他事情轉移注意力,如此在臺階上枯坐了一夜,直到晨曦初起,大門被人推開,是黎簡帶着一隊士兵走了進來。
他一眼就看到正披着外袍,坐在臺階上的夫人,她的臉上和睫毛上還帶着昨夜的露水,脣色泛白,雙眼放空無神,她的身後站的是一臉無奈的淺碧,看到他的時候對他露出了一抹苦笑。
黎簡立馬就明白了過來,跟着元意久了,自然也明白她的性子,心中感慨了一聲,對上夫人希冀而憂慮的眼神,沒有賣關子,直接稟報道:“夫人放心,突厥兵敗,晉陽可以安寧了。”
看到黎簡等人出現在院子裡,元意多多少少已經有了心裡準備,但是真切地聽他從口中說出來,還是興奮地露出而來笑容,那一瞬間的容顏宛若朝花開放,容色無雙。
跟在黎簡身後的士兵很少看見元意,皆是被她的姿容閃了神,目光有些呆滯。元意卻沒有發現這些,欣喜之後又被另一股濃濃的擔憂所取代,“大人呢他有沒有受傷,怎麼沒回來”
看到她臉色已經開始不好,黎簡連忙解釋,“大人還有一些後續事情要處理,還不能回來,特地派屬下來接夫人和公子回府的。”
對於蕭恆是否受傷,黎簡避而不談,元意抿了抿脣,斂去了臉色的笑意,勉強地點了點,沒有再多糾纏,“你且等等,我看鴻奴起牀沒。”
元意讓人用東西堵住了鴻奴的耳朵,這小子昨晚倒是一晚好眠,直到元意叫喚他時才睡眼惺忪地起來。思恩雖然受了傷,不宜挪動,但元意覺得把她一個人留在這裡太過冷清,伺候的人少,也不利養傷,也把她接回去了。
都督府昨夜着了火,燒了不少的建築,此時看着有殘垣斷壁,頗有種混亂過後的狼藉和悽慘,最讓人頭疼是府中的下人,不少人都受了傷,根本就無法打理府上,一片亂糟糟的。不過唯一讓元意安慰的是沒有人喪失了性命,想來當時張仲羲只是想要抓住她,並不想多增殺戮。
想到了張仲羲,元意瞬間就回過神,看向黎簡,“張仲羲在何處了”剛纔在路上時黎簡已經和她說了大概,只是知道魏泰等人的下場,卻未曾提起張仲羲。
此時她也不知道自己心裡是如何,複雜難言,不知道是該希望他被抓,還是希望他逃脫。她和他畢竟有十幾年的情分在,雖然兩人已經撕破臉皮,但是想到他會落得謀反問斬的下場,心中又是不忍。
張仲羲,那個一襲青衣,君子如玉,曾經驚豔了她以往歲月的男人,出塵絕俗,卻不想落到今日的下場。
看到元意臉色不對,黎簡眼睛一閃,連忙低下頭,“夫人,張仲羲尚未發現蹤跡,陸靖輝正在尋找當中。”
許久沒有動靜,黎簡只看到那緋紅色的裙襬微微一晃,還有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就聽到元意那獨特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我知道了,你也該累了,快下去休息吧。”
“是。屬下告退。”
黎簡征戰了幾天,精神緊繃,身體也有些吃不住了,確實需要休息,他行禮告退,走到轉角之處,卻還是忍不住回頭看向元意,卻見她扶欄而立,臉色平靜無波,而那琉璃般的眸子卻浩然悠遠,正望着東邊的方向,怔怔地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也忍不住往東邊望去,只見那橘紅色的朝陽正衝破重雲的阻擋,放射出柔和而璀璨的光芒,方纔還有些漆黑的天色漸漸地明亮起來,溫暖的光澤開始巡視着晉陽的每一寸土地,驅散陰霾,撒佈光輝。在浩然光明的陽光中,連昨夜的鬱積在晉陽上空的煞氣和陰氣,也若有若無地消散開來。
元意並沒有發呆太久,畢竟府中亂成了一團,許多事情還需要她出面處理,讓人請大夫,抓藥,這些人昨夜也算是護主受傷,她也得一一慰問,還給他們賜予嘉獎,好不容易纔安撫好他們的情緒。
府上亂糟糟的,元意看着心煩意亂,但是如今人手不夠,也不能拾掇,更別提那些燒燬的建築,還必須要工匠重新搭建,但如今也不是好時機,只是吩咐了下去,等到安定下來再做休整。
一番勞累下來,再加上昨夜沒睡,元意整個人都沒有了力氣,但是她依舊放不下心來休息,這都過了中午了,蕭恆還沒回來,她心中不耐,便讓人備車,準備了一番,打算親自去找他。
只是淺碧立馬就制止了她的舉動,理由很簡單,因爲蕭恆如今正在城門的樓臺上和諸位將軍議事,若是以往元意去也無妨,但是那裡昨夜才交戰過,屍體高疊,血流成河,連牆壁的血跡都刷洗不淨,元意去了還不得受驚。
聽了解釋,元意不得不打消了心思,她確實沒有那個勇氣去面對那般慘烈的場景,只能把上藥和午膳託給一個侍衛給蕭恆送去,她只好在淺碧的勸慰之下,回了房間休息。
只是她心中掛念着蕭恆,睡得並不安穩,夢中也是一片刀光劍影,還看到蕭恆受了重傷,心中一驚,立馬就醒了過來。
此時已經天近黃昏,昏黃的光色在房間裡鍍上曖曖的光澤,她看到牀邊投下的一片光影,立馬欣喜地擡起頭,“從遠,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