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心甘情願
花眠的罪名被查實,元意把有幹牽連人等發賣出去,卻在處理花眠的時候爲難了,她看向蕭恆,問道:“花眠……要如何處理?”
蕭恆眼皮微垂,看了元意一眼,道:“把她移到霜雪的莊子吧。”
元意花了些時間,纔想起他口中的霜雪是誰,她揉了揉額頭,道:“隨你安排吧。”
拿下她的手,蕭恆替她揉着額頭,語氣愧疚,道:“意兒,都是爺不好,讓你勞神了。”
元意擺了擺手,笑看着他,道:“沒有的事,相比別人,我算是幸運了。”
她說的話一點都不假,外人都道蕭恆風流多情,卻不知道他爲了她已經不再踏足後院,與其他家的爭風吃醋完全不一樣。就是她的好友柳清揚和顏少筠,每日都得爲女人而煩惱,她卻可以高枕無憂,肆意人生。
似是察覺元意所想,蕭恆輕輕一笑,修長的手指拂過她黛色的柳眉,抱着她沒有再說話。
若說田姨娘一事讓後院的女人心驚膽戰,那麼花姨娘被移出府,那就讓她們灰心喪氣了。花姨娘是誰?那是曾經在後院風光無兩的人物,就算是雲姨娘也不得不避其鋒芒,現在卻被蕭恆毫不留情地移出府,衆人都有種兔死狐悲的悲涼。
元意知道近幾日後院的氣氛有些奇怪,但還是故作不知,打算讓她們先惶恐幾日,再敲打她們。
但是讓元意意外的是,還沒等她有所動作,一直安安分分地守在後院的碧清姨娘突然求見。
彼時蕭恆正給元意讀《詩經》,元意懷孕已經四個月,已經到了適合胎教的月份,趁着蕭恆有空,便讓他誦讀一些名家經典作爲胎教。蕭恆也興致勃勃得很,雖然他不喜歡看書,但是架不住有顆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慈父心腸,樂滋滋地給未來兒子朗誦文章,那小表情,別提有多認真。
所以在聽到碧清姨娘求見時,他的眉頭一皺,因爲被打斷了每日固定的溫情時刻,心裡多多少少有些不高興,還是元意好笑地瞥了他一眼,他才收起臉上表情,一臉威嚴地和元意去了大廳,此時淺碧已經等候在側,一見兩人,便恭恭敬敬地行禮。
元意揮手上她起身,給她賜了座,便有下人給她端了熱茶過來,等到她淺淺地喝了一口,元意纔好奇地問道:“不知淺碧姨娘尋我有事?”
後院的姨娘中,安安分分,與世無爭的有不少,其中就淺碧最讓她印象深刻,一來她也算是元意的人,而來就是她的守規矩了,每日必來給她請安,直到元意懷孕之後,大概是爲了避嫌,纔沒有再來。所以她今日求見,元意才答應出來見她。
淺碧用帕子沾了沾脣,身體微微向前傾斜,做出恭敬的姿勢,道:“少奶奶和少爺對奴婢恩重如山,奴婢在府中享受榮華,實在有愧,奴婢想向少奶奶兌換年初的恩典,讓奴婢出府尋個道觀修行,替蕭家祈福。”
元意本來端着糖水的手微微一頓,把手中的杯盞擱到桌子上,驚訝地看向微愣的蕭恆,又看向淺碧的神情,絲毫沒有一絲作僞,心裡頓時有些複雜。
她對淺碧心懷好感,不忍她在道觀裡清苦一生,便勸道:“你是蕭府的一員,養你是應該的,你又何必作此決定,沒得苦了你自己。”
淺碧輕輕地笑了出來,少了往日的怯弱,倒顯得容貌清麗,氣度清雅,她看向元意的眸子有着感激,但是依舊堅持,“多謝少奶奶好意,道觀於奴婢來說倒是一個好去處,留在府裡反倒給少奶奶添麻煩。”她終於看了蕭恆一眼,但是很快就移開,笑容微微有些苦澀,道:“少爺和少奶奶伉儷情深,奴婢留在府裡也沒什麼用處,去道觀裡供奉三清,倒是能添一段功德。”
元意恍然大悟,突然對淺碧產生了一絲佩服,縱觀整個後院,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像她一樣明白和果斷的女子了吧。她如今主動請求離開,賣了元意的面子,怎麼都比被驅趕出去來得體面。有這份情誼在,她的後半輩子怎麼也不會過得悽慘。
雖然不知道淺碧怎麼會認爲她最終會被驅趕,但是絲毫不阻礙元意對她心存好感和感激。既然想明白其中的關節,元意自然不會讓她長伴青燈,而是看了朝她笑了笑,道:“你正值年華,供奉三清未免太過悽苦。我讓少爺給你改爲良籍,你以後婚嫁自便吧。”
淺碧驀然擡起頭,不可置信地看着元意,激動得雙脣都微微顫抖,語無倫次道:“真的?不不,奴婢不過是罪眷,怎麼能勞煩少爺。”
她眼中的期待和欣喜太過明顯,元意心中瞭然,淺碧果然不是真心想要去長伴青燈,而是顧忌她的姨娘身份,才作此下策。如今元意不僅給她消了奴籍,還允她婚嫁自便,對她來說無疑是巨大的驚喜。
元意捏了捏蕭恆的手心,眼神示意他說話,蕭恆無奈地看了她一眼,開口對淺碧道:“不過是小事一件,少奶奶所說皆可作數。”
一家之主發話,那就是鐵釘釘的事實,淺碧眼睛紅了紅,連忙跪了下來,對元意和蕭恆連連磕頭,道:“少奶奶和少爺大德,奴婢銜草還恩,沒齒難忘。”
眼看她的額頭就要磕紅,元意連忙讓丫鬟扶她起來,而後對素梅道:“你陪淺碧姨娘去收拾細軟,順便給淺碧姨娘備一些安家銀子。”
素梅應聲道是,淺碧感激地看着元意,又看了看蕭恆,眼中不知閃過什麼,淺淺一笑,規規矩矩地行了禮,纔跟着素梅離開。
元意跟着蕭恆回了房,繼續躺在炕上,看着他拿起《詩經》就要繼續誦讀,終於忍不住捅了捅他的胳膊,舔着臉問道:“我擅自把你後院的姨娘放出去,你難道不生氣?”
古代的貞潔觀念還是挺強的,不管是女子,就是男子心中也有一杆秤,他們可以不喜歡自己的某個女人,但是絕對不會允許對方給他戴綠帽子,一看蕭恆對霜雪姨娘的態度就知道了。今日元意算是有點突破極限了,不僅給了淺碧姨娘自由,還允許她婚嫁,就是不知道蕭恆會不會膈應。
蕭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調整了一下睡姿,一手撐着腦袋,一手拿着書冊,眼中幽暗不明,反問道:“你說呢?”
元意撇了撇嘴,又是這副裝模作樣的德性,心裡即是好笑又是無奈,想水蛇一樣纏上去,睨了他一眼,道:“我說呀,從遠不可能生我的氣,對不對?”
撲哧的一聲,蕭恆笑了出來,擰了擰她的鼻尖,道:“都是爺縱的你,愈發地無法無天了。”
元意嘻嘻地笑起來,搓了搓他的臉,笑道:“從遠不怪我,那我就放心了。”
蕭恆哼了一聲,痛心疾首地看着元意,道:“早知如此,爺當初就不該讓你和卓夫人相交。”
元意一時反應不過來,迷茫地看着他,“這和筠娘有什麼關係?”
“怎麼沒關係。”蕭恆眼中閃過一抹笑意,臉上卻還是一本正經,嚴肅得不得了,“你看你,都學着她來遣散爺的後院了,你不過是棋高一着,讓人毫無察覺罷了。”
元意愣了愣,突然就笑了起來,琉璃般清透的眸子映着早晨的春光,明媚動人,一剪一剪都是溫柔,她在蕭恆脣上啄了一口,“你說對了,姑奶奶我就是迷惑了你,讓你自願趕人,手段的確比筠娘傻乎乎的舉動高明多了。”而後,她又橫眉冷豎,斜斜地看着他,道:“怎麼,難道你不願意?”
蕭恆故意搖頭長嘆,道:“都道紅顏禍水,爺栽了你這禍水身上,心甘情願得很。”
往日裡蕭恆油腔滑調的話很多,元意大多都是報之一笑,今日卻覺得這些像是蜜糖一樣,一點一點地甜進她的心裡頭。
蕭恆目光溫柔地看着元意,重新翻開《詩經》的一頁,繼續用着低沉而性感的聲音念着《周南.國風》的詩句,“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不過半日的時間,淺碧姨娘央求少爺少奶奶,最終被改爲良籍,自由婚配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流軒院,下人們皆是議論紛紛,羨慕淺碧姨娘好運。而與淺碧相同身份的姨娘們,皆是心思浮動,在淺碧回了後院之後,就迎來了一波又一波的拜訪,話裡話外都在向她打探事情究竟。
淺碧也沒有隱瞞,把真相都說了出來,她的心中也有投桃報李的想法,話裡話外都在幫元意和蕭恆都好話,隱晦地鼓動她們也去求情,有她的榜樣在前,確實有好些個姨娘有所心動,看着素梅送過來的安家費眼神閃爍,若有所思。
看到她們的表情,淺碧心中有底,心知過猶不及,及時止住話頭,反而指揮丫鬟收拾她幾年來積累的細軟,蕭府的待遇不差,元意進門之後也從未苛刻過她們,所以整理出來也是一筆不小的財富,供養普通人生活一輩子已經綽綽有餘,更別提還有安家費。
於是在那些姨娘回去的時候,個個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