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婆媳之爭
蕭朔點了點頭,朝身邊的下人點頭示意,站在雲氏身邊的一個略帶富態的嬤嬤福了福身,又看了雲氏一眼,見她沒有反對,才接過下丫鬟手中的托盤,端着茶走到元意、蕭恆身邊,福了一禮,笑眯眯道:“少奶奶,請向老爺、夫人敬茶。♀”
蕭恆的目光落在紅木盤的上的兩個鎏金花盞,還沒等元意有所動作,率先端了一杯遞給元意,對着富態嬤嬤客氣道:“勞煩趙嬤嬤了。
趙嬤嬤眼中閃過一抹詫異,飛速地看了元意一眼,收回目光,連忙一笑,道:“這是分內事,奴婢不敢當少爺的一聲勞煩。”
元意若有所思地看向趙嬤嬤,能得蕭恆如此客氣的,想來在府裡的地位不簡單,她暗暗記在心裡,嘴上也跟着道了一聲謝,趙嬤嬤自然又是連道不敢,側過身子,讓出了道路。
見此,元意也不與她多做客套,幾步上前,跪在地上,奉了茶遞給蕭朔,恭敬道:“請爹爹喝茶。”
蕭朔接過元意手中的茶盞,喝了一口,遞給她一封紅包,擠出一絲微笑,道:“兒媳婦,快起來吧。你嫁進了蕭府,就是我蕭府的人,日後就把這當成家裡一樣就好。我與你父親同朝數十載,想必他也曾與你提起過我,粗人一個,日後有什麼失當之處,你也別見怪。”
元意接過那封明顯是裝着銀票的紅包,心裡暗笑,她公公果然是不拘小節的很,連那銀票當新媳婦見面禮這種事情都能做得出來。不過他能如此直白地自我嘲貶,也是一番好心,是怕自己不習慣他那般作風吧。
而恰恰相反,元意對此欣賞的很,這種性子直爽的人比那些滿肚子仁義道德的人好多了,至少人家是真君子。
於是她真心實意地道了聲謝,“爹爹不過是性子直爽罷了,何談粗鄙,就是昔日家父也曾有言於兒媳婦,稱您當得上真丈夫一詞。♀”
蕭朔銅鈴大的眼睛猛地一睜,露出幾分孤疑和得意,裂開嘴問道:“那老匹……咳咳,你父親真的這樣說?”
看着眼前這個畫風突然崩壞的公公,元意突然有些傻眼,這是什麼情況,還有,那個老匹什麼的,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站在元意身旁的蕭恆臉上的肌肉可疑地抖了抖,掩着嘴,低低地咳了一聲。
蕭朔這才驚覺失態,看到元意一臉呆愣的模樣,臉上閃過一抹尷尬,他若無其事地收回臉上的笑容,重新掛上威嚴而慈和的微笑,道:“親家公過譽了,要我說,你父親也是一名真君子。”
元意嘴角一抽,剛剛她猜測的不苟言笑都是錯覺吧,她家公公笑得豪放的很,人家只是不習慣裝腔作勢而已。她頓時覺得心好累,有這麼一個性格特異的公公,再加上一個性格特異的丈夫,這是不是一種磨難?
已經徹底無語的元意接過素梅遞過來的匣子,雙手奉給蕭朔,道:“這是兒媳的小小心意,請公公笑納。”
蕭朔接過匣子,打開一看,臉上露出了喜意,“這上好的端硯我曾找了許久,只是都被盡數收藏,市面上不得常見,沒想到今日會有緣得到一方,兒媳婦你也太大方了。”他一邊說着話,一邊愛不釋手地把玩着手中的硯臺,臉上有說不出的滿足。
元意扯了扯嘴角,道:“能博得爹爹喜歡,兒媳婦也算是略盡孝心了。”
爲了不刺激他,她絕對不會說這樣的硯臺她有好幾個,就是在父親的書房裡也隨處可見,甚至還有更好的。要不是有父親透露,她還真想不出蕭朔這樣三大五粗的人竟然會喜歡收集硯臺,而且到了癡迷的程度。只是可惜他沒有門路,這些好東西一出來,都會事先獻到那些詩書大家,就算流到市面上,也是一般的貨色了。
現在想一想,元意覺得父親也挺壞的,藏着這麼多好東西,也沒有送他這個未來親家公一個,反而在向她提起這癖好的時候,臉上似乎、隱約露出幸災樂禍的神情,當時她以爲是看錯了,現在尋思,感情父親在看人家好戲呢。
儘管心裡已經轉了好幾十個彎,元意臉色已經不動聲色,從木盤上拿了剩下的一杯鎏金花盞,再次跪下,奉道雲氏面前,道:“孃親,請喝茶。”
雲氏依舊是沒有動靜,直到一旁傳來蕭朔的一道咳嗽聲,她才終於接過茶盞,只是略略沾了沾脣,她就把它擱在一旁,似乎忘記了叫元意起身,直接從錢嬤嬤手中接過一本《女戒》,遞給元意,道:“既然嫁進了蕭家,我希望你能夠遵守婦道,不要再傳出什麼不三不四的流言,不然我們蕭家可丟不起那個人。我兒雖然頑劣,但是人品相貌整個京城都找不出第二個,日後你要好好伺候我兒,傳宗接代,纔是你的本分。”
元意恭恭敬敬地接過《女戒》,眉目低垂,眼中眸子中的冷意,淡淡道:“兒媳謹遵孃親教誨。”
熟料雲氏這時皺了皺眉頭,眼皮一擡,不鹹不淡道:“我就生了恆哥兒一個兒子,乍一聽別人叫我孃親我還真不習慣,你也別叫孃親了,稱我一聲婆婆就行了。”
若是之前算是婆婆給新媳婦的下馬威,現在雲氏已經明明白白表現出對新媳婦的不喜了,廳內的各個丫鬟婆子都面帶異色,意味不明地看着尚跪在地上的新少奶奶。
蕭恆這時也終於察覺到不對勁,皺起了眉頭,不滿地對雲氏道:“娘,你胡說些什麼呢,意兒怎麼算是外人。”他又看向依舊跪在地上,臉上笑容清淺的元意,不知爲何心中一抽,難受的很,“還有,意兒還跪着,快讓她起來。”
雲氏一臉慈愛地看着蕭恆,笑道:“一個外姓女,不是外人是什麼,娘這是替你敲打新媳婦,日後好伺候你呢,你不懂爲孃的一片苦心,有了媳婦就忘了娘,真是白養了你這麼多年了。”
蕭恆還欲再說,就被元意的清冽的聲音生生截斷,只見她不卑不亢,臉上帶笑道:“婆婆說的極是,不管是誰,嫁入蕭府的外姓女都算是外人,有婆婆表率在前,兒媳也不例外,自然應該學您安分守己,相夫教子。”
別看元意此時還是言笑晏晏,心裡已經是怒火熊燒,雲氏不讓她叫孃親,她還不願意叫呢,在她心裡,孃親只有龐氏一個,叫了別人,都覺得玷污了龐氏。
元意這一句指桑罵槐太過明顯,被駁了面子的雲氏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臉上的怒氣都已經快掩不住了,眼看她就要發火,蕭恆暗道不好,急忙跑去扯一扯她的袖子,道:“好了,娘,有什麼話等以後再說也不遲,現在你兒子我餓了,快擺早膳吧。”
一旁的蕭朔也不虞地看着雲氏,道了一聲,“你也消停會兒。兒媳婦快起來吧,你婆婆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別和她一般計較。”
蕭恆也在一旁連連點頭,示意元意快點起來。熟料元意對他視而不見,繼續看向雲氏,道:“敢問婆婆,今兒個兒媳身邊的丫鬟給您帶話,她可有帶到?她向來偷懶,至今沒回院子,也不知是不是跑去頑了。”
雲氏漫不經心呷了一口茶,道:“什麼丫鬟,沒見過。”
這時候她身邊的錢嬤嬤連忙福了一聲,唱和道:“夫人您忘了,今兒早有個丫鬟莽莽撞撞地跑到了您房裡,碰碎了您心愛的鈞窯青瓷花瓶,正被罰在院子裡跪着呢,聽說是叫什麼蕉的。”
“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雲氏看了元意一眼,道:“那是你的丫鬟?也太沒規矩了。”
此時的元意已經裝不下臉上的笑容了,她不過是跪了這麼一小會兒,膝蓋就疼得要命,芭蕉若是被罰跪了這麼些個時辰,那豈不是要了她半條命?不過是一個小丫鬟,這樣的懲罰也太心狠了。
而且她身邊的奴婢她清楚的很,絕對不是莽撞的人。所謂撞碎了花瓶,恐怕不過是一個藉口吧。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雲氏是打定注意不給她面子了。若說元意之前還有所顧忌,那在聽了這個消息之後,就再也壓不住性子了。
她眸色微寒,臉上也面無表情,儘管開口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冽,卻有着說不出的寒意,“錢嬤嬤說的大概就是我那不長進的丫鬟芭蕉了,她撞碎了婆婆的花瓶,就是罰跪也消不了她的罪名。正好兒媳嫁妝裡也有些不值錢的玩意兒,若是能賠償婆婆的損失才能以恕兒媳的罪過。”她對着素梅,問道:“素梅,我嫁妝裡可有鈞窯的花瓶?”
素梅低下頭,掩住眼中的憤恨,多年的主僕相處,她立馬明白了元意的意思,附和着道:“回少奶奶,您的嫁妝裡雖然有鈞窯的花瓶,但怕是不值當夫人的心愛之物。倒是有幾件御賜的官窯瓷器,我記得有一個早梅秀春青花瓷花瓶,就是老爺也喜愛的緊,後來老爺知道你愛梅,就給你添了嫁妝。若是拿了這個,倒是可以抵得上夫人的花瓶。”
旁邊的下人紛紛咂舌,御賜的官窯,那家有了這物件不是好好得供起來當門面,流傳後世子子孫孫的,可是在素梅嘴裡說的,卻像是大街裡買回的便宜貨一眼,隨隨便便就是有幾件。這朱府的底蘊也太厚了吧。
於此同時,各個也不由得心裡一凜,看來這位新少奶奶在孃家也是個受寵的,不然一個庶女也沒有這樣的好嫁妝,少奶奶這是在警告別人,她的孃家厲害着,不是那麼好欺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