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金漆鐵門前,一棟二層樓高的小洋樓端座在前方,大門往內一個幾米的圓形水池裡還養着各色的金魚、放着假山栽種着翠竹,看人家這氣派,我怎麼也不能把鬧鬼和這金碧輝煌的建築聯繫在一起。客廳之內擺放的都是真皮的沙發、玻璃製成的茶几、水晶的燈罩,看得我一陣眼花,這就是有錢人的生活嗎?跟我們那些青磚瓦房、小小的電燈泡一比,卻真是天差地別啊。“這條項鍊是我的…!”“放*屁,這條明明是老爺當初送給我的…”“這條手鍊歸我了,你們跟我搶老孃我就跟你們同歸於盡!”…………樓上此刻真叫一個熱鬧,陳老爺家裡三個姨太太不停地拌嘴搶東西,自家男人的屍體安放在一邊居然不管不問,還是那句話,哪有夫妻情誼在,只爲逐利貪錢財,我不禁懷疑起這三個女人當時嫁進陳家的動機。“三位夫人別吵了,陳老爺的屍身你們看是不看?”師父有些不耐煩的問道。“看個屁,隨便找個坑埋了就行了,那把老不死的,死了就是活該。”“就是,死了就死了…”“砰……!”門外忽然傳來一聲槍響,忽然兩排穿着黃皮軍裝的士兵衝進屋內端着槍直指着我們所有的人。下一刻,一個渾身齊整、目露殺氣的軍官拿着槍走了進來,看他一身筆挺的軍裝穿在身上,我似乎覺得這個人很熟悉。“哎呀,是虎兒啊…”一旁一位太太急忙跑下來賠笑,她纔不過二十幾歲的年紀,從樓上下來的時候還不忘了撩了撩旗袍,露出一片白花花的大腿,向着軍官拋着媚眼。“砰……”這個軍官沒有任何遲疑,一槍正中這女人的胸口,這名姨太太有些不可置信的倒在地上,名貴的地毯之上一抹血色鮮紅無比,要知道那團鮮血的主人上一刻還是個活生生的人。這人正是陳老爺的兒子陳虎,之前在鎮子上殺人逃跑,沒想到後來竟然做了連長,聽見他爹的死訊之後當夜就快馬加鞭,趕了回來。陳虎一臉殺氣的盯着我和師父,控制了下怒氣,平和的道:“林師父,我想知道你爲什麼昨天晚上不來救我父親?”師父搖搖頭,並無半分懼怕,而是挺直了身軀,道:“白虎銜兇,九命必亡,我昨天夜觀天象,救不下的人如若強行要救,不過徒增一命傷亡。”陳虎的殺氣忽然間爆發而出,他凌厲的眼神瞬間略過師父向着我看來,我緊盯着他右手攥着的槍,頭皮一陣發麻。“自從我娘死之後,你們三個除了貪錢就是將家裡的東西偷出去倒賣,你們真以爲我不知道嗎?父親死了,你們把林師父晾在一旁不處理他的後事,鬧着要分家,嘿嘿,三位姨娘你們真是我們陳家的好太太、好女人啊!”一位姨太太已經身死,剩下的兩人一聽這話,噗通一聲就給陳虎跪下了,嘴裡咕咚不輕的乞求着,聲淚俱下,不停地祈求着。早知現在,早先幹什麼去了?這他孃的一點感情都沒有的人,活着還不如死了算了,我還真是恨透了這兩個女人。一旁陳虎忽然冷笑了一聲,緩緩的擡起了一隻手臂,在他手臂擡起的同時,身邊那十幾杆槍全部擡了起來,瞄準的方向正是那兩個太太。“不要啊,小虎,我們知道錯了……”“小虎,我是姨娘啊…我是姨娘啊,放過我吧……”…………說了再多也是白說,陳虎擡起的手臂忽然落下,伴隨這一陣槍聲,樓上兩具屍體緩緩的倒下…“砰砰砰………”我忽然覺得有些害怕了,人與人之間的紛爭有時候令我厭惡到了極點,我不敢再去看這眼前的畫面,我能接受腐爛的死屍站在我的面前,但是我忽然發現,我不能接受一個活生生的人倒在我的腳下。我使勁的拉了拉師父的衣襟,他卻沒有說話。陳虎一擺手,兩具屍體被擡出了客廳,他忽然換了一副無比恭敬的面孔,對師父道:“三叔,剛纔是家事有些嚇到您了,現在我想請您幫忙處理後事。”師父搖搖頭道:“現在不是都宣揚破除迷信了嗎?陳連長會信我們這些神棍道士的話?”“三叔啊,您可是不止一次的救過我們家的啊,我那年被水鬼差點拖下塘還是您救的呢,更何況現在上頭的大官們哪個不信風水不信命?他們口上是那樣說自己可不是那麼辦的。”“你真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但是我說陳老爺是因爲砍了幾棵成精的樹,被死後化成的樹鬼索命而死的話,不知道你信不信?”“我信,我信!三叔盡避放手酌辦,我全部支持。”“好,那個道士的屍骨立刻火化,把你們砍掉用來做傢俱的木頭也一併燒燬,留上四塊各雕四個小木人,準備好一應香蠟紙裱,成精的樹鬼不比別的東西,只能請魂上來談談,希望可以化解。”“三叔,那要是化解不了呢?”“化解不了它會纏着你三生三世,必須報三次仇纔會自行離去,這種樹鬼本身不屬鬼道之內,我們對付不易。”陳虎點點頭,安排起了東西來,師父坐在一旁卻不說話,這裡的一切本來就與我們沒有任何關係,我看着面前的一切頓時覺得陌生無比,陳虎曾經還是我的玩伴,現在…我也已經不認識他了,或者說是不熟悉了。…………“天圓地方,律令九章;吾今下筆,隔通陰陽;金雞索引,祖師令上;九幽之下地藏王,速請犯鬼樹魂押解降壇,急急如真武大帝如律令!”隨着師父咒語一畢,面前我用冥紙擺成的一條足有一丈長的冥路上忽然出現了陣陣陰風,師父將四個木頭人扔給我,我急忙用雞血將上面畫上了一些符號,安置在兩旁四張椅子上。伴隨着攝魂鈴的聲響,招魂幡的指引,屋內的陰風越來越大,氣氛也一下變的冰涼,四個小木頭人開始不住的晃動。“啓!”師父猛一擡頭,木劍朝着前面的冥路指去,那些冥紙忽然全部着起火來,片刻火勢直接通向門外,一陣過堂風吹來,正是大正午的時間,屋裡卻忽然就像是進了冰窖似的,凍的人渾身冰涼。“嘭……”四把椅子上的木頭人全部炸開,門外一陣陰風吹過,四個看起來形體十分高大、但卻模糊不清的人影緩緩走進屋內,在四張椅子上坐下。四周端着槍的士兵忽然嚇的兩腿打顫,饒是陳虎此刻看見這些玩意兒也有些害怕,不敢往過來看。師父將木劍扔給我,讓我來主持法壇,自己和陳虎端坐在四鬼中間,又燒了一些冥幣。“道士,找我們什麼事?”四面的鬼魂身軀都是模糊不定的,聲音似乎是從四面八方傳來,根本分不清是誰說的話,這聲音又極其刺耳,語調也顯得十分僵硬。“四位都是得道有成的樹仙,論年紀遠在我之上,還算是我的前輩了。”師父說完又對着四方的鬼魂見了一禮。忽然一個火爆的聲音傳來:“哼,別講什麼交情,有話直說,有屁快放。”法壇上的鎮壇尺忽然猛烈地搖晃了幾下,這就說明這哥兒幾個有點不耐煩了。我趕緊把它們穩定下來,屏住氣看了過去。“其實諸位樹仙都應該知道的,小道也就不用明說了,那個不學無術的道士慫恿陳老爺砍了大仙們的本體,害你們落得現在這副模樣,可是道士已死,陳老爺也已經身亡,大仇得報,還請諸位老爺們早入輪迴吧。”“哼,早入輪迴!道士你說得輕巧,我們不屬於畜生道和鬼道,死了變成妖鬼要在地府的枉死城呆上三百年才能投胎,這份怒氣我們咽不下,不殺光他們滿門,我們的恨意必定難消。”師父的眉頭一皺,片刻道:“我可以讓陳虎爲你們做半個月的法事,將投胎年限縮短一半,再多燒紙錢請鬼差通融,給諸位大仙下輩子投生個好人家,你們看如何?”“呸,你就想把我們這麼打發了嗎?道士,你應該知道我們前世爲妖死後化鬼,像我們這樣的存在只有自己去地府報道,鬼差拉不走我們、你們道士的黑狗血、符咒我們全都不怕,你有過來談判的條件嗎?”“諸位大仙真不打算好好坐下來談一談嗎?”師父忽然面色一凜。“哼,小道士,你想死我們也成全你!”“嘿嘿……”師父的臉上忽然多了一絲冷笑,道:“我完全可以讓擅長陣法的道兄把你們捉了去煉化,但是也不需要這樣?你們活的時間也夠長了,也應該知道我茅山派天師符籙之中有五道長生五行兵解符吧?你們是樹妖,這其中一道長生木解符足以將你們打散,鎮壓起來。”“哼,我們兄弟四人活了數千年什麼沒見過?天師符籙茅山早已失傳多年,你以爲憑你這點嚇唬我們就能坐下來跟你談條件嗎?”師父一臉的笑意,手指在虛空中一陣飛舞,空中立馬多了一道閃着金光的符籙,這道符看起來繁雜無比卻蒼勁有力,閃爍着陣陣金光,就圍在師父身旁。天,這就是天師符籙中符咒練成的威力嗎?如果我要是練成之後,身邊畫一大堆符咒佈滿身旁,百鬼夜行也得給我讓道啊,這真他孃的刺激啊。閃着金光的符籙一出,對面四道聲音忽然一顫,帶着些恐懼道:“長生木解符?”師父此刻悠悠的坐在一旁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笑道:“你們現在可以坐下來談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