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泰一席話大是沉重,說將出來,衆皆默然。
半晌,楊忠“哎”了一聲,不無埋怨:“哎,明明就要得手,一箭除卻李叔仁那狗賊,偏偏元淵遣人到場,這般不巧,就壞了我等的大事。”
“又是元淵!”賀拔勝憋了一晚上火,聞言怒火中燒,怪叫道:“這個喪門星,若不治他一番,我須吃不下肉,睡不得覺!”目光一擡,正好瞥到高聳的藏寶閣,一拍大腿:“哈哈,有了!”
這下輪到四兄弟給愣住:“甚麼有了?”
賀拔勝便道:“果子你剛纔說什麼黑燈瞎火。。。”
“是燈下黑,不是黑燈。”
“我說黑燈就黑燈,你別打岔。”賀拔勝不耐煩道:“要我說,黑燈有了,瞎火也不可少。元淵這廝自來五原,費盡心機貪斂所得,多半全在這閣裡。嘿嘿,你們說,若是我等一把火燒了這藏寶閣去,他元淵會如何?”
獨孤信倒吸了一口涼氣,道:“若如此,元淵必與我幾個不死不休。”
賀拔勝冷笑不已:“不死不休就不死不休!今日憋屈透了,定要一把火燒了此閣,休說元淵,便是天王老子在此,那也攔不住我!”
裴果湊上前來,面孔猙獰:“燒!”
楊忠叫道:“帶我一個!”
獨孤信嘆了口氣,悠悠道:“那便燒罷,好歹讓元淵痛上一陣。”
幾個一起看向宇文泰,宇文泰莞爾一笑:“破胡說到我心坎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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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寶閣裡三兩個文弱賬房焉是五兄弟對手?轉眼盡數打昏在地,扔到閣外草叢之中。
滿眼所見,金玉交輝,兩整層高閣都給塞得滿滿當當。兄弟五個看在眼裡,恨得牙都癢癢。
閣內綾羅綢緞不少,不乏引火之物,只一腳,燭臺翻倒,火勢頓起。幾個不敢磨蹭,乃蹭蹭跑出高閣,翻牆而出。
果然周遭巡弋甲士寥寥,五個輕鬆脫困,飛檐走壁,穿街走巷,不多時已跑到外圍老遠。回頭一看,偌大一座高閣火光沖天,全城可見。
城門口耽擱了一陣。其實也沒多久,四街八巷無數甲士呼啦啦涌出來,又呼啦啦涌走,盡往那燒成火簇也似的高閣去了。便是城門守卒,走了一半有餘。
兄弟五個現出身形,大搖大擺走到城門洞裡,拳打腳踢,將剩餘守卒一併收拾趴下,打開城門揚長而去。
至城外,尋得於謹心腹,乃取馬匹長兵一應物事。五個揚鞭疾馳,不久消失無蹤,空留一路長笑,暢快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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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五原城,軍府,偏廳。
火勢太大,救之不及,一整座藏寶閣連同內裡所儲,盡數化爲烏燼。元淵何止心痛?他一整張臉都抽搐歪了。今早蠕蠕主阿那瓌與西部高車酋長乜列河辭別五原,他竟沒去送行,將自個鎖在府中,砸碎不知多少瓶瓶罐罐。
便聽得元淵咆哮如雷:“你是說,五個小賊不曾落網,反倒開城逃走,眼下無影無蹤?”
李叔仁跪在廳下,搗蒜一般磕頭,蹭出一臉血。
元淵語聲如刀:“你闖出來的禍,你想辦法擺平。”
李叔仁猛擡頭,咬牙切齒:“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幾個家眷都在武川,多半逃回家中!”
元淵一字一頓:“你去!休說武川,就是海角天邊,也給我抓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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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綿綿,黃河滔滔,前路茫茫兮,大道分兩邊。
黃驄馬一竄而出,裴果叫道:“前頭兩條大道,往右時,可沿大河東去,至雲中,再輾轉東南,抵秀容;若往左,則取陰山之北,經沃野、懷朔,歸武川。”頓了頓,接着道:“既如此,裴果就在此與諸位阿幹別過,先回武川。應是不用太久,就可與大夥兒重聚於秀容。”
原來他五個在路上商議已定,也猜元淵不肯罷休,多半會殃及武川家人,便打算往秀容投賀拔嶽。想那爾朱氏雖稱魏臣,實則擁兵自重,秀容地界上可謂一言九鼎,朝廷也不便插手。如今賀拔嶽在秀容混得風生水起,頗得爾朱榮倚重,自能護得大傢伙周全。
前番宇文肱回書賀拔嶽時,賀拔、宇文兩家老小便已闔家南下秀容,自然無憂。偏只韋娘子性倔,死活不肯離開亡夫墳塋,又覺着自家遠在城外,戰火須波及不至,便留在武川不走。是故裴果急着趕回武川,接了阿母共往秀容。
宇文泰一扯馬頭,靠攏裴果,說道:“我與你同去,英妹還在武川,我放心不下。”卻是宇文英見韋娘子日日孤苦,心下不忍,遂央得王氏同意,留在武川陪侍韋娘子。
話音才落,孤獨信接上道:“我也先去武川。”
幾個愕然---獨孤信與楊忠俱是孑然一身,上無老,下無小,他回去做甚?
獨孤信漲紅了臉,說得期期艾艾:“前番出來得匆忙,落下好多錦衣、配飾。。。此去秀容,怕是一時返不去武川了,還是先回趟家中,一併帶走爲好。”
幾個聽完,一頭黑線,不過也知獨孤郎此生最愛臭美,沒奈何,隨他去罷。
不料這時楊忠也跳出來,說要同回武川。衆人問原因時,他脫口而出:“期彌頭物什多,一個人哪搬的完?嘻嘻,我身無長物,正好給幾位阿幹打個下手,也是要的。”
幾個頭上黑線愈密。
這下賀拔勝不幹了,嚷嚷道:“你四個都回武川,獨留我一個去秀容,那怎麼成?不如同往武川罷了!”
“不可!”四個一起擺手。宇文泰道:“破胡還是先去秀容,打個前站。如今元淵如日中天,萬一竟給他追查到秀容,只恐生變。自當預先示警,讓阿斗泥他幾個有所準備,以防萬一。”
賀拔勝無奈,只得應了。
五兄弟就此分別,各奔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