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王見兩人聽得認真,心中欣慰,又擡頭看看垂下來的幔帳和上面綴着的明珠,長長地嘆了口氣,說道:“父王這些年,這個商王做得很是窩囊啊!因着沒有真正屬於自己的軍隊,不論是各個方國有所異動,或是不尊王廷,爲父也沒有辦法去掃平。朝中雖有太卜、太尹,可太卜對於朝政並不好多插手,太尹總是年紀輕,行事不夠穩重,加之心中只記着自己是高辛氏的人,行事難免總被人詬病。國丈雖然本性不壞,可性子暴躁加上年紀老邁……”他有些氣力不繼,再次猛烈地咳嗽起來。
兩兄弟忙着上前服侍,商王喘息了很久這才平復下來。他用眼睛看着在一旁侍立的成戍,卻說不出話來。成戍向前一禮,問道:“王上是讓我請王后前來嗎?”商王吃力地點點頭,便閉起眼睛不再說話了。
兩兄弟心中焦急,子良擔心地說:“父王還是好好休息吧,等精神好些再教誨我們。您這樣勞累自己,叫我們如何安心啊!”子昭也說道:“父王千萬不要再爲王位的事情憂心,我願意爲兄長訓練一支我們自己的軍隊,襄助大哥成就一番霸業,重振我大商之風!”
商王感嘆道:“昭兒是個識大體的好孩子,不過此事必須隱秘地進行,萬萬不可泄露了消息。父王這裡有一枚符令,昭兒拿着去王都城外南面湖邊的桃林,自然有人接應你。這也是父王這些年來暗中培養的一些死士,雖然人數不多,希望能夠幫得上你們的忙。”說着他從塌下的一處角落打開一個暗格,取出一枚玉符來,遞到子昭的手中。
“謝父王!孩兒一定不辱使命!”子昭眼中含淚,哽咽難言,摩挲這玉符良久,才放入懷中貼身藏了。父子三人這時都靜默不語了,但這種父子一心的暖流在房間裡緩緩流淌,一團火焰似乎在胸中燃燒,兩兄弟一時感佩難當。
隨着成戍一聲“王后駕到!”,王后快步走了進來,兩兄弟忙起身行禮:“見過母后!”
王后微微點頭,似乎忘了不長時間之前他們曾經在這裡見過面。她走向商王的病榻,上前探視,溫言詢問:“王上現在好些了嗎?早間妾身來看時似乎比現在好些呢!”說着又是滿臉憂色地坐在榻邊,握住商王的手。
商王緩慢睜開眼睛,看看屋內衆人,輕咳了一聲,說:“現在人都到齊了,予要鄭重地說幾件事了。”
屋內的四人都神色一凜,一起拜倒在地,說道:“請王上下詔。”“請父王下詔。”
商王竟然掙扎着坐了起來,精神居然好了很多,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予纏綿病榻許久,也許此次上天不再庇佑於我,要將予召喚回去了。”
王后忙再拜:“王上千萬不要有這樣的想法,不過是場風寒罷了,多將養些時日便會好的。”
商王搖搖頭,說:“王后不要打斷,予的身子自己知道。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他看向成戍,“請太尹大人做個見證。予此次若是有幸被祖先召喚,將由王兒子良承繼大商王位。子昭從旁協助。若,”他頓了一下,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眼大兒子,想起多年前的那個妖異的夜晚,雙星中提前隕落的那顆,心中一動,接着又道,“若是良兒有什麼不測,便由昭兒承繼。昭兒一定要盡心竭力襄助兄長,切不可因爲有了一些小成便心生懈怠。”
“孩兒領命!”子昭拜倒答應下來。
商王從身邊枕下取出一個樣式古樸的匣子來,打開取出兩支幾乎一模一樣的紅色珊瑚髮簪來,這髮簪曲折玲瓏,紅豔欲滴,絕對是上上之品。他對着王后說道:“這些年辛苦你了,這兩支珊瑚玲瓏簪本想在金鶯和白靈及笄禮的時候親自爲她們戴上,如今恐怕予是沒有這個機會了,就讓他們的大哥替她們舉行這及笄禮吧!”說着把髮簪連同匣子一併交給了子良。接着他繼續說道:“自從王后問過予要怎樣處置金鶯的婚事之後,予前後思量了很久。這些方國這幾年從王廷也得了不少好處去,我大商的公主,乖女兒金鶯是再不能嫁到這幾個方國去的!若是日後她有了意中人,那便成全了,若是沒有,就請王后從我王都的青年子弟中擇選吧,總要讓金鶯滿意了纔好!”
王后神色一愣,漸漸淚涌上來,不停地說道:“王上!王上!王上……我,我……”
接着商王似乎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用力說道:“太卜!太卜!”
成戍忙拜倒:“微臣在!”
“你可要盡心輔佐予的兩個孩兒!盡你的全力!不要,不要有所隱瞞!”商王說這些話時,幾近失聲,說完之後,立刻斜斜軟倒在榻上,可雙眼卻死死盯着成戍不放。
成戍感到頭頂有如芒刺的目光,閉了閉眼,橫下心說:“王上放心!縱使因泄露天機太多而折損壽命,臣也必定盡心輔佐!”
聽了這話,商王因着力氣耗盡,眼神居然有些渙散了。他慢慢閉上了眼睛,輕輕說道:“予的話說完了,你們先退下吧。我,我想好好歇歇……”說完便暈死了過去,成戍立即離開去找太巫前來診治。守候在王宮內的太巫很快便趕了過來,進門便開始施針,商王終於悠悠醒轉,恢復了氣息。
子良子昭還是不肯離開,生怕那下毒的人再來作祟。他們遣走了所有服侍商王的人,只留下自己近身照顧。隨後王后也叫了金鶯和白靈前來侍疾,每日只是這兄妹幾人衣不解帶地輪流照顧。即便如此,商王的病還是沒有好轉,反而一日重似一日了。
這樣前朝的事情,就交給太卜和太尹兩位大臣管理,幾位王族也想進宮來探視,都被擋在了外面。子瞻更是差點硬闖宮門,被太尹辛南罰了打掃宮門前的道路,暗自憤恨不平。王都中一時人心浮動,原本就喜好攀附權貴的人又開始尋找新的靠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