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成戍重新起來行了一個大禮,這才說道:“王上,國喪之後,老臣想挑選新一任太卜,接替老臣。”
這下子昭坐不住了,立刻站起身來,他因着連日憂思,竟然晃了幾晃,這才定住身形,驚問道:“太卜這是何意?也這也是要立我而去?果然要留下子昭一個孤家寡人嗎?”
“老臣不敢!”成戍跪倒再拜,“臣歷經三朝,現在已經是垂垂老朽,若哪一日撒手人寰,這祭祀問卜之事又該由何人掌管?還是早些做好準備的好。並非成戍這就要離開朝廷,還請王上允准!”
他已經說成這樣,子昭自然無法再拒絕,只好答應:“既然太卜主意已定,那就按着太卜的意思去做吧。”他也確實心力交瘁,需要好好休息了。
成戍也知王上實在太累太辛苦,想要勸說幾句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他也只能行禮告退了。成戍離開後,子昭又回到靈柩前坐着了,現在似乎不這樣做,他就無法讓自己的內心安靜下來。
因爲是國喪,子昭又下令將飛鳳宮作爲陵墓,這時候墓室的營建剛剛完成,丹羽的靈柩便停放在飛鳳宮的梓宮之處。輟朝已經三月,朝廷上下都幾次上表請王上節哀,但子昭似乎還未從悲痛中走出來,只是在問卜擇日的時候出現過一兩次。
商王憔悴異常的情形令王都中的百姓憂心驚惶,雖然整個王都沒有因爲國喪而亂套,可人們都擔心大商的新政會不會因爲王上不理朝政而中斷,還有人擔心王后是因爲出征東夷而沒有在孕期好好休息而早產,這才突然亡故的。會不會王上再次對東夷興兵,不少家中有人在軍中效力的父母焦慮難安。本來留守在青玄宮的那些東夷族女們一改往日趾高氣揚的樣子,個個龜縮在青玄宮不敢出來,生怕萬一在王上面前出現,讓王上想起來那天的擇選,遷怒到自己身上,那可是得不償失。
焦蟬已經求見子昭很多次了,可是都沒有見到。她十分憂心子昭的情況,可又見不到子昭。 現在自己的鮫珠也因爲之前守護丹羽的屍身而損耗太多,焦蟬開始覺得身體有些不適,其實她是需要早些回到東海或者是大澤湖泊之類的地方,要不然可能會因爲身體太過缺水而有危險。
但是焦蟬根本不願離開這裡,她好不容易纔來到王都,纔可以離開東海,來尋找那一份在茫茫東海中的小小念想。她還想再堅持一下,最起碼也要再見王上一次,幫他把冰琴的琴絃續上。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焦蟬的身體也越來越撐不住了,開始周圍的東夷族女們也沒發現什麼異樣,到了後來,見她一日比一日臉色灰敗,精神不濟,這些族女們也就不客氣起來,每日裡風言風語不斷。
這日焦蟬早間醒來,覺得身體不適,便躺着沒有起身,窗外的說話聲卻一絲不亂地傳到了耳朵裡。“那個鮫人是不是病了?”“哼!死了纔好呢!混在我們東夷人裡,還說是什麼公主、族女?真是要笑掉大牙!”“她好像很厲害呢?又和商王很熟的樣子。咱們還是不要惹她吧?”
“瞧她那個樣子,簡直快要病死了。我呀,就怕她死了會變成魚,到時候這裡怕是要臭死了!”
聽到這裡,焦蟬心裡異常憤怒,雖然平時她不願與這些東夷族女們多交往,但也沒有要與她們爲惡的意思。雖然離耳鮫人與東夷其他部落族人不大一樣,可大家畢竟都是靠着東海生活,怎麼都算是同鄉。沒想到她們竟然這樣惡毒地咒罵自己!
焦蟬努力坐了起來,外面的說話聲立刻停止了。她還真是覺得自己快要乾枯了,低頭瞧了瞧放在身側不遠水甕,裡面的海水已經不多了,再看看鮫珠,裡面的水氣也幾近枯竭。她將海水倒出來,喝了一口,這才緩過勁來。
焦蟬離開自己的房間,出了庭院,果然外面一個人都沒有。她自嘲地笑笑,依舊朝着商王所居之處走了過去,不管怎麼樣,還是要試一試,要是就這麼走了,恐怕自己會後悔的。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焦蟬終於來到了停放靈柩的飛鳳宮外,商王子昭還在裡面,這已經是王后婦好離世的第一百天了。 子昭還是守在婦好的梓宮外面,王子和公主們都來苦勸了好幾回了,可他依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焦蟬心中嘆道:若是以後自己也能得到如此情深的一個人,那該是多麼滿足啊!想到這裡,她不由得羨慕起王后婦好來,能得到王上如此深情厚義,真是不枉此生了。她走到守在外面的宮廷護衛面前,斂衽爲禮:“煩勞大哥通傳一聲,就說離耳焦蟬求見王上。”
侍衛也是熟識了,無奈地搖搖頭說:“姑娘還是不要爲難我們了,王上除了太卜和太衡兩位大人,誰都不見的。姑娘也來了多次,自然知道我們幾個不過是奉令行事,實在沒有辦法。”
焦蟬搖搖頭,這次重重拜了下去,懇求道:“侍衛大哥想必也是知道的,我是東海的鮫人,來到王都已經有些時日了,若不盡快找地方休養,恐怕性命也是不保的。今次前來,一是向王上道別,二是有東西要獻給王上,之後便要離開這裡了。還請大哥全了我這點心願!”
侍衛更是慌忙跪倒,口中連聲道:“這可當不起!姑娘您快起來!我這幾進去試試,成不成的都給你帶句話。”他說完立刻跑了進去,心裡想着:姑娘,這次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希望能夠通傳成功。
那名侍衛一路小跑,很快就到了殿外,理所當然地被宮中內侍攔了下來,壓低了聲音問他:“我說將軍,你也不是第一天來戍衛,怎麼這樣不講規矩呢?驚擾了王上是你能承擔了的?”
侍衛連忙恭敬地行禮問道:“那位離耳國的公主又來求見,說她這就要離開這裡,希望可以向王上道別……”他越說越是爲難,真是覺得這位族女有些異想天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