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祖義這會兒輕咳一聲道:“諸位,老侍郎因傷感陳院判慘死閹狗之手而昏厥,我們絕對不能夠讓陳院判還有十幾位學子的血就這麼白流,誓殺閹賊楚毅!”
“殺閹賊,殺閹賊!”
一時之間,近百名書生爲之熱血沸騰,齊聲高呼。
書院之外,顧侍郎的家丁扶着顧仁靠在擡椅之上,聞得書院方向傳來的震天的響聲不禁低聲道:“老爺,咱們這個時候離開,若是讓人知道的話,老爺您……”
顧仁渾濁的眼眸之中閃過一道狠辣之色,衝着幾名家丁還有兩名侍女惡狠狠的道:“今天的事情,誰要是敢說出去半個字,老爺我就將你們一家老小剁碎了喂狗!”
卻說楚毅一行人這會兒已經離了嵩山地界,輕騎趕路,雖然只有幾個時辰,卻也行了有上百里路。
一座小鎮子上,天色漸晚,風塵僕僕的一行人躍馬而下,包括書生意氣的楊慎竟然騎術相當不錯,這幾天馬不停蹄的趕路當中,也沒有聽其叫苦。
本來楊慎同楚毅一行人離開嵩山書院之後是準備前往京師投奔父親並且爲今年的會試大比做準備的。
然而在得知楚毅一行人竟然要趕去搭救王陽明之後,楊慎果斷的決定同楚毅等人同行。
此時的王陽明已經頗有幾分名氣,雖然說還沒有像後來於貴州龍場悟道,三十餘日平寧王之亂而名動天下,可是在一部分文人眼中,王陽明之心學已然小有名氣。
畢竟王陽明開創陽明學也非一日之功,多年摸索、積累,後來官途不順,於龍場悟道,陽明學方纔徹底完善大成。
在此之前,其實王陽明之陽明學雛形已經出現,並且爲諸多大儒、文人所推崇。
家學淵源的楊慎自然自其父楊廷和口中聽說過王陽明的事情,做爲少年英才,楊慎要說對王陽明沒有幾分好奇的話,那才奇怪呢。
客棧之中,一名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番子悄然出現在曹少欽耳邊低語幾句然後退去。
楚毅正同楊慎品茶,討論對一些典籍的認知看法。
這幾日相處下來,楊慎對楚毅的感官幾乎是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變化,他怎麼都沒有想到楚毅竟然如此之博學,甚至一些經典在口中娓娓道來,一些見解縱然是楊慎聽了都爲之驚歎。
楊慎都懷疑楚毅到底是東廠督主還是一位博學多才之鴻學博儒,他自小苦讀詩書,年紀比之楚毅甚至還要稍微大那麼一些,結果在這幾日相處當中,他竟然爲楚毅所展露出來的才學所傾倒,愣是有一種要拜其爲師的衝動。
曹少欽行至楚毅近旁,微微湊到楚毅耳邊低聲道:“督主,我們的人傳來消息,王陽明此刻就在城中歇息!”
楚毅微微頷首道:“錦衣衛的那些人如今何在?”
曹少欽道:“因爲督主派人示警王陽明,所以至今錦衣衛十三太保都沒有尋到機會下手,不過我們的人發現錦衣衛的人似乎聯絡了一夥山賊,若是不出意外的話,王陽明出城之後,錦衣衛的人就要動手了。”
楊慎臉上露出幾分憂色,不過看到楚毅神色平靜的坐在那裡,楊慎心中便暗暗的告誡自己,同樣的年紀,自己無論是學識還是這種處變不驚的心性都差了楚毅太多,同時心中暗暗的打定了一個主意。
“看來就算是他們要動手,那也要等到明天了,既然如此,大家這些天一直趕路也都累了,今天就在這裡好生歇息一下。”
目光落在楊慎身上,只見楊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楚毅不禁笑道:“用修可是有什麼話要同楚某說嗎?”
楊慎咬了咬牙,一臉正色看着楚毅道:“楚督主,楊某有一個請求,還請督主能夠答應。”
略帶幾分好奇,楚毅不禁看着楊慎道:“哦,用修何必這麼客氣,楚某若是能夠做到,自然不會拒絕。”
楊慎一開口便讓楚毅吃了一驚:“還請楚督主能夠收楊某爲弟子,楊慎願拜於楚師門下!”
哪怕是以楚毅的心性定力陡然之間聽了楊慎的話都禁不住爲之一愣,愕然的看着楊慎,好一會兒才道:“你當知曉楚某的身份!”
“楊慎知道。”
就見楊慎一臉堅定的看着楚毅道。
楚毅嘴角微微一翹道:“既然知曉本督主的身份,你該知曉一旦你拜在我門下,你將會爲無數文人視爲閹宦之走狗,若是隻你一人也就罷了,你背後還有一個家族,你父親、母親,親朋故友可能會因此而於你恩斷義絕……”
楊慎臉上露出幾分茫然之色,顯然他方纔的決定有些衝動了,這會兒聽了楚毅的一番話,心中隱隱有些動搖。
將楊慎的神色反應看在眼中,楚毅起身在楊慎肩膀之上拍了拍道:“我不適合做你的老師,不過有一個人適合,好生睡上一覺,明日一早,我帶你去見他!”
看着有些神思不屬的楊慎走進客房歇息,楚方不知什麼收出現在楚毅身旁將一封密函遞給楚毅道:“督主,焦閣老來信!”
楚毅將密函打開,目光一掃,信中內容盡入眼底,雖短短不過數百字,可是透過那數百字,楚毅卻能夠想象出如今京師之地那激盪而起的可怕旋渦。
嵩陽血案發生後第三天,消息便直入京師,頓時掀起偌大的波瀾。
內閣首輔李東陽府上,這兩日的訪客一下子多了數倍,朝中數十員文臣先後前來拜見。
而劉瑾府上,以焦芳爲首的劉瑾小集團人員齊聚一堂,不久前收到楚毅在嵩陽書院製造嵩陽血案的消息的時候,劉瑾那叫一個興奮,差點手舞足蹈歡呼出聲。
這纔不過一天時間而已,當他安插在東廠的一名心腹將幾封信件呈上之後,劉瑾的心情可謂是急轉直下,此時更是陰沉着一張臉,使得客廳之中,氣氛都壓抑了許多。
劉宇輕咳一聲向着劉瑾道:“近日百官聯絡首輔李東陽欲聯名上奏陛下,除奸佞楚毅,以安天下讀書人之心,如此一來,楚毅這一心腹大患即去,恩相當歡喜纔對,何故煩惱?”
石義文捋着鬍鬚連連點頭道:“劉閣老所言甚是,楚毅還真是膽大包天,竟然敢製造嵩陽血案……”
“夠了!”
劉瑾尖銳的聲音陡然之間響起,只嚇了石義文、劉宇等人一跳。
陰沉着一張臉的劉瑾瞪了石義文、劉宇一眼,再看看孫聰、張文冕,心中輕嘆,最後向着焦芳道:“焦閣老,這幾封書信你且看一看。”
身旁一名小太監連忙將桌案上幾分書信送到焦芳案上,焦芳一一翻閱過後,捋着鬍鬚悠然長嘆道:“果如老夫所料,這些人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劉瑾聞言不由眼睛一亮道:“閣老也認爲李東陽他們欲藉機將嵩陽血案鬧大,繼而扳倒本公嗎?”
焦芳沒有直接回答劉瑾的問題,而是看着劉瑾道:“恩相不妨想一想,楚毅與恩相是否身份相同?”
微微一愣,劉瑾也是從聰明人,沉吟一番點頭道:“不錯,本公同楚毅俱是大內宦官,蒙天子信重方纔有今日之權勢。”
焦芳又問:“楚毅與恩相,孰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誰纔是那些人最痛恨的對象?”
嘩啦一聲,劉瑾臉上一抹殺機閃過,一巴掌拍碎了身旁的茶几,聲音尖銳而又陰戾道:“果不其然,那書信上的內容都是真的,那殺千刀的陳琦,咱家當年不過是令他致仕而已,他竟陰謀算計咱家,楚毅殺的好啊,就算是楚毅不殺了他,咱家也要他死無葬身之地。咯咯,他們不只是要對付楚毅,更是要扳倒咱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