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媽只瞪了周嫩半秒, 然後從她和宋希白身前走過,對在悠哉看熱鬧的宋大易說:“彈一首歡快的曲子獻給陸先生和陸夫人。”
宋媽發完脾氣就“服軟”,還強行找了個臺階讓陸爸陸媽下。陸爸陸媽惶惶然, 哪裡敢不領情, 雙雙笑着朝宋媽圍去, 剛說話, 宋大易就用力敲下一段節奏強烈的音符蓋過了他們的聲音。
宋媽沒聽到陸爸陸媽在說什麼, 只大度地擺擺手,表示剛纔的不愉快都過去了,然後把宋爸也拉過來, 四人開始站在鋼琴邊有說有笑。
周嫩覺得這一幕簡直神奇,她期待着後續, 但被宋希白拉走。宋希白拉着她來到玻璃門前, 外面是無人的庭院, 他們推開門走出去,外面很寒冷, 剛戰鬥完渾身燥熱的周嫩正好冷靜下來。
宋希白脫下西服外套搭在周嫩肩上,拉着她走上木板橋。木板橋有點長,懸浮在湖面上,頂頭是一座海島風格的亭子。他們倚靠上亭子的欄杆,湖面不平靜, 波浪翻騰, 看久了有些頭暈, 彷彿置身在搖晃的船上。
“我看到你和我哥眉來眼去。”宋希白酸溜溜地說。
“啊?”周嫩詫異地眨眨眼, “我還以爲你要安慰我別往心裡去。”
“有什麼事要往心裡去嗎?”
“剛纔和陸阿姨鬧的不愉快啊。”
“那算什麼事, 不痛不癢的。”
“對你們來說當然不痛不癢,但我恐怕跟陸阿姨結下樑子了。”
“她不敢。你是我帶來的人, 欺負你就是欺負我,欺負我就是欺負我家,再說是她無禮在先的。你信不信,等會兒進屋她肯定要來給你賠禮。”
這時湖心刮來一陣寒風,宋希白怕周嫩受凍,一把將她拉入懷中,然後身體一轉,用背擋住寒風。宋希白低着頭,嗅到周嫩從領口裡飄出的體香,嫉妒道:“不說他們了,說你爲什麼跟我哥眉來眼去的。”
“我沒有和大易眉來眼去,我是在聽他彈琴。大易真厲害,連我這個不懂古典音樂的人,都被他的琴聲感動到了。”
“大易?你居然叫他大易!你到現在都還叫我全名!”
“叫全名更親密嘛。”
“一點都不親密!我要一個專屬愛稱。”
“嗯——我想不出來。”
“那就叫老公。”
“不要,太輕浮太肉麻了。”
“在家裡叫。”
“在家裡也叫不出口。乾脆和你家人一樣叫你小白吧?”
“我不喜歡小白這個名字,感覺是幾歲大小孩。”
“現在你明白我爲什麼不喜歡嫩嫩了吧。”
“我喜歡,我就要叫你嫩嫩。”
“那我就喜歡叫你宋希白。”
“……,嫩嫩你這個壞人。”宋希白委屈巴巴地說。
周嫩埋在宋希白胸口悶笑,真被這一會兒MAN一會兒奶的男孩子可愛到,然後情不自禁地仰起頭踮起腳,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不夠,我要吻。”宋希白嘟起嘴。
周嫩把頭撇開,嬌嗔道:“不給。誰叫你冤枉我和大易眉來眼去。”
“但我確實看到你和我哥坐在沙發上打打鬧鬧。”
“他在給我看視頻,上次我喝醉他給錄下來了,還威脅我要上傳到你們家的雲盤,我在跟他搶手機呢。”
“他把你那天撒嬌的樣子錄下來了?”宋希白驚喜地說。
“這不是重點。”周嫩本來不想告訴他,但宋大易以後肯定還會拿視頻逗他們。
“我現在就找我哥要視頻。”宋希白不由分說把周嫩抱起來,慢慢往別墅走。
二人默默對視着,冰冷的湖風不停吹來,周嫩一手搭在宋希白肩上,一手把舞動的碎髮壓在耳鬢,她低頭凝視着宋希白彎彎的眉眼和淺笑的嘴角,心中騰起無限愛意,不禁對天祈禱讓她一輩子擁有這個男人。
宋希白邊走邊仰視着周嫩,她翻卷的裙襬不停拍打着他的雙腿,彷彿要乘風而去,他心底發慌,把人抱得更緊。周嫩的臉籠罩在夜色中,溫柔又神秘,她正凝視着他,只凝視着他。他多希望這一刻就是永恆,讓她永遠只注視他一人。
但厚重的夜色還是掩蓋了一些隱秘的思緒。周嫩沒問宋希白和他媽媽單獨說了什麼,雖然隱約能猜到。宋希白貌似沒放在心上,其實對周嫩和他哥越來越熟稔的關係耿耿於懷。
回到室內,二人站在壁爐前取暖。沒一會兒陸爸走了過來,親切地詢問周嫩愛吃什麼,口味喜鹹還是喜淡,有沒有對什麼食物過敏,能不能喝酒,還讓她在這裡不要拘束,有任何需求都可以找他或者陸幼學。陸爸走後,宋希白對周嫩得意地耳語道:“我說對了吧,他們來道歉了。”
不久晚宴開始,衆賓客移步到臨湖的宴廳。宴廳呈長方形,臨湖一面有三扇巨大的落地風景窗,中央擺放一張歐式長餐桌,天頂由玻璃組成,下面是可伸縮的遮陽板。整座宴廳仿夏宮裝潢,金碧輝煌,極致奢華。
周嫩被安排在宋希白和宋大易中間,陸幼學坐在對面,幾乎杜絕了她和陌生人交流的風險。周嫩對此非常滿意。但宋希白很不喜歡,因爲宋大易坐在周嫩另一邊,他時刻提防着宋大易,只要他一找周嫩說話就把腦袋湊過去,非要聽清楚在說什麼。
總的來說這頓飯周嫩吃得很滿足很開心,除了宋希白動不動就把腦袋伸過來擋住她的碗碟。宋大易知道他弟弟忌諱,所以有事沒事就找周嫩說話,以此爲樂,樂此不疲。
晚宴進行了兩個多小時,結束後所有人都有些筋疲力盡。衆人回主宅休息,半個小時後宋爸宋媽帶着兩個兒子和周嫩向陸爸陸媽告辭。
五個人分了兩輛車,宋爸宋媽一輛,周嫩和兄弟兩一輛。周嫩上車後心情突然變得陰鬱,不管宋希白和宋大易如何逗她開心都提不起精神,她默默看着窗外,總有種感覺——今晚纔剛剛開始。
這次他們是走另一條門廊進的屋,一條典雅的中式古長廊。一踏入周嫩就聞到淡淡的檀香,昏黃的地燈把青石廊道薰染上一層仙氣,讓她不敢說話,怕會錯過什麼。
進屋後周嫩心情更加陰鬱,她奇怪這宅子明明很大,爲何感覺比她房間還小?周嫩一直在等宋媽找她,結果沒有,宋希白直接帶她去了上次留宿的房間。
進房後周嫩才感覺好點,但依舊沒精打采面無血色,她倚在門框上,把宋希白攔在外面,問道:“我想洗個澡,有乾淨衣服給我換嗎?”
“有,我讓阿泰馬上拿來。你臉色怎麼這麼差?”宋希白擔心地問,伸手捧起周嫩的臉。周嫩扭頭甩開他的手,又問:“浴室在哪裡?”
“走廊那頭就是。也有露天浴場,你要去嗎?”
“還是浴室吧,我等會兒過去看看。”周嫩又蜷起來一點,抱住雙臂喃喃道:“有點冷……”
“你是不是着涼了?今天確實很冷,我還拉你到外面吹風。”宋希白愧疚地說,又要捧周嫩的臉。
周嫩把他的手推開,有氣無力地說:“我應該沒病,就是有點累。後面吃飯的時間太長了,吃累了,也吃多了。”
“要保和丸嗎?我讓阿泰拿過來。”
“那倒不用。洗個澡應該就好了。”
宋希白立刻給阿泰打了電話,然後提議進屋裡等。周嫩拒絕了。宋希白覺得周嫩太反常,連問爲什麼。周嫩支支吾吾說,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非常不好。
這理由太封建了,明擺着是找藉口。“我們共處一室才正常。你上車後就開始不對勁,是不是在顧慮什麼?你真的不用擔心和陸阿姨鬧得那點不愉快,我爸媽肯定都忘了。”
那件事我也忘了,但我確實心有顧慮。我顧慮宋阿姨冷淡的態度,顧慮她和你私談的事情,顧慮她的那一瞪。對今晚留宿這裡也有顧慮,因爲我感覺明天宋阿姨肯定會找我,而且肯定是不太好的事情。但我最顧慮的還是——
“你的爸媽是怎樣看我的?”周嫩眼睛向上一瞥,定定看着宋希白,表情晦暗不明。
“他們很喜歡你。”宋希白平靜地回答。
周嫩垂下頭,並不相信。這時阿泰從樓梯口上來了,周嫩立刻迎上去,接過他手裡的乾淨衣物,徑直走進浴室。關門前,她回頭讓宋希白也去洗澡睡覺,時間真的不早了。
宋希白在浴室外站了十分鐘,聽到沐浴的水聲後掉頭走下樓。他疾步走到露天浴場,穿過更衣室,推開浴場大門,果真看到宋大易四仰八叉地泡在溫泉裡。
“你怎麼穿着衣服進來了?”宋大易奇怪地看着他弟。
宋希白神情嚴肅,劈面說道:“離周嫩遠一點,她是我的。”
宋大易眉頭驚訝地擡起,笑着說道:“可能不行。她是你的女人,你又是我的弟弟,她將來是我的弟妹。這麼近的關係,我能離多遠?”
“哥,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知道。我不會搶我弟弟的女人,你放心。”
宋希白哪裡能夠放心,今天在陸幼學家裡他都看到了!宋大易看周嫩的眼神,對周嫩的態度哪裡像對弟妹,分明就是剛確定關係還處在羞澀期的情人!
宋希白一想起來就要炸毛,但宋大易是大哥,家中地位僅次於宋爸,所以他不敢直接發脾氣,轉而低頭懇求道:“哥,請你不要主動接近周嫩。”
宋希白摸摸下巴,不確定地問:“你是不相信我,還是不相信周嫩,還是不相信你自己?”
“不相信你。”
宋大易嘴巴一癟,有點想笑。“你可以相信我。雖然我對她有點好感——”
“不準有好感!不準看她。不準和她說話。不準靠近她。在她面前不準穿西裝。不準彈琴給她聽!”宋希白一口氣說完,有點喘,瞪着宋大易,臉也有點紅,不知是不是被蒸汽薰的。
宋大易怔了怔,笑着答應道:“我知道了。”
答應得這麼爽快?宋希白有點措手不及,甚至覺得自己在無理取鬧。但宋大易能答應最好,至少他心中的焦慮平息了一半。
“那我先出去了。”宋希白轉身要走。宋大易把他喊住,問道:“媽找你說了什麼?”
“還不是留學的事。我沒答應。”宋希白倔強地說。
“那你們在房裡那麼久,是在吵架?”
“沒有。我們在商量下學期的藝術展。”
“又要辦展?爲什麼?”
“爲了我的特等獎學金啊。”
宋大易明白了,但又不太明白,“爲什麼媽要幫你拿獎學金?”
“可能她知道說服不了我了吧。”
“那媽肯定要找周嫩說服你。”宋大易有點開心,因爲又有好戲看了,“要是周嫩讓你去留學你去嗎?”
宋希白默了默,說:“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