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嫩徹底清醒了,然後一動不動地躺了五分鐘,在宋希白的牀上。
這裡是宋希白的房間?
好像真是他的房間。
真的就是他的房間!
我的媽呀!!
周嫩掀起被子蓋住頭,然後聞到更濃郁的不屬於她身體的那股香氣。周嫩嚇得把頭伸出被子,愣愣地盯住天花板。她依稀記起昨天晚上宋希白把自己抱起來,搖搖晃晃走了一會兒,最後輕輕放在一塊軟軟的墊子上。
爲什麼這麼大的動靜都沒醒!睡得跟死豬一樣!周嫩捂住臉哀嚎一聲,各種意義上都覺得羞愧難當。
她的嚎聲引來了宋希白,他十分鐘前就來叫她起牀,現在十分鐘過去了,周嫩還賴在牀上。“我的牀這麼香嗎,不願起來?”宋希白站在牀邊調侃說。
周嫩還是捂着臉,手指張開一條縫,偷偷看着宋希白緊張地說:“昨晚,我沒把你怎麼樣吧?”
“沒有。”宋希白擺擺手讓周嫩放寬心,然後彎下腰擔心地問:“你呢?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周嫩扭了下身子,“沒有。”
“沒有哪裡疼嗎?”
周嫩又扭了一下,困惑地說:“沒有啊。”
“那就好。”宋希白放心下來,輕快地直起身子。周嫩覺得有貓膩,忙問道:“你幹什麼了?問這些話做什麼?”
“我什麼都沒幹。”宋希白回頭對慌張的周嫩微微一笑,“但是如果你再不起牀,我什麼都幹得出來。”
“知、知道了。你出去,我馬上起來。”周嫩從宋希白微笑的眼睛裡看到寒光,嚇得裹緊被子。
今天的第一場交鋒是他贏了。宋希白心情大好。他走到門口,突然回身問道:“你今天穿什麼衣服,我現在去你家拿。”
周嫩已經從驚嚇中冷靜下來,但是宋希白一轉身她又不由自主地裹緊被子。“楓葉紅的大衣,薑黃色高領衫,褲子我沒想好,你隨便拿一條吧。鞋子就拿我新買的牛津鞋,在鞋架那裡。”宋希白一一記住,臨走前又提醒道:“我回來的時候希望看到你洗漱完畢。”
等宋希白關上大門,周嫩從牀上跳了起來,她走出宋希白的臥室,擡頭一看掛鐘——才九點二十!周嫩氣得跺腳,嘀嘀咕咕地說:“宋希白你等着,我記住你了。我要報仇!”
不服氣歸不服氣,周嫩還是乖乖地進了衛生間。這時她想起來這裡沒有她的洗漱用品,可緊跟着就看到盥洗臺上放了一套嶄新的牙刷牙膏和價格不菲的基礎三件套。周嫩嚥了咽口水,莫名感到可怕,懷疑昨晚的一切都是宋希白預謀好的。
可是爲什麼要對我下套?那小子對我能有什麼企圖?難道他有什麼不可告人的請求嗎?周嫩百思不得其解,戰戰兢兢地拿起基礎三件套,害怕等下用到臉上以後就沒了回頭路。
周嫩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宋希白正好拿着她的衣服和化妝品回來了。“居然特意準備了洗漱用品,小宋同學有心了。”周嫩靠在牆上陰陽怪氣地說,想把起牀時丟的臉面賺回來。
“不客氣,以後多來我這裡過夜就行。”宋希白輕輕鬆鬆反將一軍。
周嫩臉上一熱,身子卻打了個寒戰。她追着宋希白走進衣帽間,不服氣地說:“還不是你姐姐留在這裡的。你這叫借花獻佛。”
“是我特意給你買的。我纔不會讓我姐住這裡。”宋希白正色道,他不喜歡自己的好意被人誤會。
“爲什麼要買?你又知道我昨天會睡這裡了?”
“就算昨天不會,遲早也會的。”宋希白溫柔一笑,趁着周嫩呆住點了點她的鼻子,然後他走出衣帽間,說道:“我幫你拿了條棕色格子燈芯絨褲子,還有一雙靛青色的襪子。褲子有點皺,你用掛燙機熨一熨。”
宋希白把衣帽間的門關上了。周嫩漸漸回神,不願去回憶他剛纔說的那些話,反正好像又被他佔了便宜。從昨天開始宋希白就大大的不對勁,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該不會跟學校有關吧。等會去他學校看年終展,如果能碰到他的同學一定要問一問。
宋希白的衣帽間跟他的臥室差不多大,除了門的那一邊其他三面全是頂到天花板的象牙色大衣櫃,然後在左右兩面衣櫃中間各有一扇寬大的穿衣鏡。此外衣帽間中間有一排抽屜很多的矮櫃,應該是用來放小物件的。周嫩的衣服就被宋希白展平放在了上面。
周嫩不是第一次進宋希白的衣帽間,但是第一次罵自己以前瞎了狗眼,怎麼就沒看出宋希白家境不尋常呢?捨得在這種破巷破屋裡下大錢裝修的人,不是有太多閒錢,就是有太多閒錢腦子還有坑。
“呸呸,不能揹着人說壞話。”周嫩拍拍嘴,“有錢人的想法凡人猜不透,說不定宋希白是個夢想打造深藏在破舊巷道里的奢華行宮的中二少年呢?”
“周嫩,你穿好了嗎?”宋希白的聲音不合時宜地傳了進來,彷彿聽到周嫩在嘲弄他。
“還沒有,馬上就好!”周嫩慌慌張張地開始脫衣服,三下五除二就把矮櫃上的衣服換上了,前後花了不到五分鐘。
她抱着睡衣走出衣帽間,發現宋希白就等在門旁。其實周嫩早就習慣了宋希白這種像小狗一樣守在門口等主人出來的習性,但還是經常被他嚇到,畢竟這隻小狗比普通人還高。
宋希白看到周嫩手裡脫下來的居家服,伸手去拿,“這身衣服給我,我去洗洗,以後就放在這裡了。”
“宋希白你給我適可而止!”周嫩抱緊衣服往邊上一轉,把宋希白抓去的一條袖子搶了回來,“從昨天開始你就不正常,你還要佔我幾次便宜纔開心!”
宋希白愣了愣,好笑地看着周嫩,說:“你管這叫佔便宜?那你太小看我了。”
“你到底想幹什麼?”五年了,周嫩頭一次看不透眼前這個小男生。
宋希白覺得這樣捉弄周嫩挺有趣的。他什麼也沒說,進去衣帽間拿出一件外套,然後對周嫩勾勾手指頭,說:“準備好了嗎?該出門了。”
“等一下,我還沒化妝。”周嫩一聽要出門,立馬忘了還在生宋希白的氣。她跑進衣帽間,化妝包就在矮櫃上,她先對着鏡子看了看今天的氣色——周嫩對自己臉上的皮膚蠻驕傲的,白嫩不長痘,蘋果肌飽滿,臉蛋還有點小肉,所以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好幾歲。昨天她是十二點鐘之前睡的,屬於正常睡眠時間,而且還睡滿了八個小時,所以今天氣色非常好臉頰白裡透紅,就是有點乾燥。
周嫩週末都是淡妝出門。她先抹一層補水精華,然後保溼霜和底霜,再把高光遮瑕膏點在下眼瞼、T區、太陽穴和嘴角,揉開拍勻,最後用散粉掃遍全臉,給嘴脣上層豆沙紅。
宋希白當然就靠在旁邊看周嫩化妝,並且手捧化妝包熟練地遞着工具。周嫩的週末化妝順序他早就背熟了,兩年沒變過,不過上班的化妝順序他沒見過完整的。宋希白很樂意見識一下,並且覺得能背下來更好。
“好了,出發吧。”周嫩梳完頭髮,收拾好東西,對宋希白勾勾手指頭,先走到玄關。
“你的包呢?”宋希白跟在後面欣賞着周嫩紅色的身影,然後發現少了點什麼。
“哎呀,我剛纔忘了。算了,有手機就夠了。”周嫩掏掏口袋,發現兩邊都是空的,“我的手機是不是還在你那裡。現在可以還我了吧。”
宋希白這時纔想起來手機的事,他回去客臥拿周嫩和自己的手機,然後去衣帽間背了個雙肩包出來,手裡還拿着一條黃色圍巾。
“今天開始就要變天了,大規模的降溫,你只穿這一點會冷的。”宋希白把黃色圍巾遞過去,但是在周嫩接住之前收了回來,“我幫你帶,你帶得不好看。”他小心把圍巾繞過周嫩的脖子,在胸前打了個結。周嫩低頭一看,不開心地說:“不是跟我自己帶的一樣嗎,哪裡更好看了?我手機呢?”
“手機還是我拿。”
“不行,我怕有工作上的事情找我。”
宋希白只好把周嫩的手機開機,等了一會兒確實出現幾條未讀信息。他皺起眉頭,不情願地把手機還給了周嫩。
二人總算出了家門,今天很平靜,只是天空白慘慘的人間灰濛濛的,格外壓抑。周嫩慶幸自己穿了一件紅色大衣,不僅自己心情好了還能讓旁人眼前一亮。
宋希白今天的主打色是藍和白,雖然跟天空顏色一致,但一點都不沉悶。他裡面穿了一件深藍色工人衫樣式的棉夾克,下面是灰色棉運動褲,外套到膝蓋,前短後長,底色半墨藍半白色,上面還有其他顏色的花紋,誇張無章法但很協調。鞋子又像運動鞋又像短靴,白色,除了鞋後面是藍色。
“這雙鞋你前幾天是不是穿過?”周嫩在他穿鞋時就覺得眼熟。
宋希白有些驚訝。周嫩對服裝時尚非常遲鈍,看她衣櫃就知道永遠都是不過時的經典款。“沒有呀。啊,我前幾天穿過一雙差不多的,同一個牌子的。——你怎麼會注意到我的鞋子?”
“我不光注意到你的鞋子,我還知道你每天都穿新衣服,沒有重樣過。”
宋希白又驚又喜,“原來你知道啊!我還以爲你從來都不認真看我呢。”
“我看的呀。”周嫩脖子往後一仰,指着宋希白外套背後的LOGO,“11 by BBS,你前幾天接我的時候穿過這牌子的一條褲子。”本來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周嫩卻越說越得意。
宋希白這邊也一樣,爲這點小事情越來越開心。他不喜歡簡約純色經典這些詞,所以他的衣服從來都是花紋跳躍複雜的,而且每天都不一樣,已經這麼明顯了周嫩五年裡卻一次都沒提過他的衣服,以至於讓宋希白無數次地否定自己在周嫩眼裡就是街道兩邊的綠化樹,看得見但是看不見。
“嗯嗯,這雙也是11的。”宋希白擡起後腳跟,給周嫩看鞋子後面的“11”。
“看來你很喜歡這個牌子啊。”
“只是這一季的款式我比較喜歡。比如這雙鞋我就非常喜歡,所以每種顏色我都買了。”
看着宋希白不食人間煙火的純潔笑容,周嫩嚥了咽嗓子,然後問了一個答案顯而易見但還是很想問的問題:“你的這些衣服鞋子都很貴吧?”
“我不知道算不算貴,但確實比你的衣服要貴一些。”
哇!這富家大少爺的口氣,傷起人來不帶髒字的!算了算了,他毒舌又不是一次兩次了,都是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周嫩被打擊到了,心情複雜地低下頭。
“周嫩?”宋希白叫了她一聲。
周嫩立刻擡起頭,對他擠出微笑。宋希白臉上已經不見剛纔的喜悅,表情和周嫩的心情一樣複雜,他欲言又止,最後搖了搖頭,說:“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