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鄭泰佔據清平縣,諸事規整之時,便已是十二月二十二日。這天,有鄭氏族人前來通報,‘過年之時,族人齊聚,共商今後之大事。’
過年。是黃膚人類的傳統節日。
相傳‘過年’起於數萬年前,人類還沒有脫離比蒙一族的洪荒時代。當時在黃膚人類的聚集地之外的一座迷霧環繞的大黑山之中,有一羣名爲‘年’的妖獸。
此獸如熊,長有三對獠牙,額有尖角,周身鱗甲,刀槍不入。但是這‘年’獸有一個缺點,那便是怕火。
在那漫長的歲月裡,人類和‘年’獸互不能消滅對方,直至人類脫離比蒙一族開始往東方逃竄的時候,才堪堪脫離了‘年’獸的恐怖。
‘年’獸終年生活在大黑山中,只有在寒冬之季,山中食物匱乏之時才下山覓食。
是以在洪荒之時,每逢冰雪漸化,一年最冷之時。每個人類的營地之中便中日升起滔天篝火;並在房屋,石牆刷上代表火焰的紅色;所有人類輪班看守營地,晝夜不息;直至春天到來,大地花開,人們方算度過了危險。
而後萬年以前,人類離開故土,遠走他鄉,再無‘年’獸的騷擾。但是爲了紀念祖先的榮光,後世的人們還是在每年寒冷之時,家族齊聚一堂,進行抵禦‘年’獸的活動。
這,便是過年的由來。
過年時整個黃膚族人最大的節日,到時候宗族齊聚,普天同慶。
所以,既然家族明確有令,鄭泰必定是要回鄉過年的。
但是現在鄭泰非常苦惱,他苦惱的不是回鄉過年,而是另外一個原因。
得知不顧帝國法律,貿然攻佔清平縣,河原郡太守張遠山勃然大怒,已於朔元元年十二月十九日親自率軍四千,從河原城發兵而來,兵鋒直指清平縣。
而且自鄭泰發兵清平縣以來,族中早就來信,說鄭泰私自進攻外地,當屬個人行爲,族內不會提供幫助。
“該死的,那張遠山非要選在這個時候。我馬上就要北上參加族中聚會,而這時你發兵進攻。難道你數千將士都不過年嗎?”
清平縣府大堂之內。鄭泰苦惱不已。“到時候主將不在,沒有一個明確的統領,我等怎可禦敵。”
見得鄭泰苦惱不已,仍然留在鄭泰身邊的海師校尉汪直站起來說道:
“主公!當下我等各部均在城中,還未離去,如果將各部合起來的話,還有一千五百左右,再加上曉氏族人,又有一百精壯,我就不信這一千六百多的好漢還打不贏那些從未打過仗的郡兵!”
待得汪直說完,新任連山港城主的賀樊也是站起來大聲叫囂道:
“主公!汪哥哥說的正是!想當年我等做海盜的時候,誰不是湊個百十人就敢橫行沿海諸多郡縣!想那只是四千雜碎,只要主公您發話,俺就敢從千軍萬馬之中取那張遠山的項上人頭!”
“賀弟說的好!”汪直大聲鼓舞。
見得兩個活寶大聲叫囂,鄭泰倒也是不管,只是轉頭向着下首一位一直沉思的年輕人。
“徐福,你可有何方法可抵禦那張遠山的四千兵馬?”
聽得主公叫自己,新近投誠的徐福倒也不答話,而是繼續沉思了片刻,方纔說道:
“主公,如今這張郡守率四千兵馬而來,雖是聲勢浩大,但我等想要取勝,卻也是不難。”
“哦?”
“主公且聽我細細道來。這張遠山有兩個不可忽略的劣勢。其一爲現在已是年末,按照往常的慣例,在過年之時,郡兵可是可以請三日假期,回鄉過年的。倒是如今隨軍出征,怕是不能和家人過年了。要知道,郡兵一年中可以請的假,便只有這過年的三日啊。是以我料想現在張遠山所部士卒,必定多有怨言。
其二則是這四千郡兵本身就實力低下。這四千郡兵中,有一千是今年纔開始服役的,還有兩千是今年九月,鄭氏起事之時才緊急徵召的。在這三千郡兵服役之前,大多都是那貧苦出身的農民,倒是多無戰力。而且自張遠山擔任郡守以來,這五年之中,郡兵早已是張遠山的私兵,平日裡剋扣錢糧不說,在農忙之時更是要幫着郡守大人耕種田地。是以這戰鬥力可想而知。
所以我說,我等想要取勝,卻也不難。”
“嗯,徐福說的道也有道理。想我巖島兵馬,雖成立未久,倒也是真刀真槍的幹過幾場,此次打那張遠山的農民兵,想是倒也不難。”聽到徐福的話語,鄭泰的心到也是平靜了下來。當下,便是如何應敵之策了。
見得鄭泰肯定自己的說法,徐福面露欣喜之色,當下繼續進言道:
“自張遠山出兵之後,經過數方斥候的相繼報告,我大約已經得出了張遠山所部的行軍路線。這張遠山肯定是往東北方行軍,經過往中縣,再往東進,入我清平縣西部。如此一來,他們肯定是要先行攻打罡一鎮,然後再渡清河,攻打縣城。
如此一來,這罡一鎮,便是我們狙擊張遠山所部的地方了。”
聽聞徐福所言,衆人點頭稱是。鄭泰繼而問道:“那你可有退敵之策?”
“有的”徐福微微一笑“這罡一鎮背靠清河,其餘三面皆是平原,死守必定是不行的;而且清河寬不過五米,河水又不激流,是以不能背水一戰。索性在下還有一半渡而擊之策。我是這樣想的,先派遣一部人馬死守罡一鎮,以爲不動之兵,吸引敵軍注意;再派遣一部人馬列陣清河左岸,待得敵軍衝鋒之時,迅速退至左岸,前以刀盾兵格擋,再配以弓箭手齊射,儘量殺傷敵軍;最後在兩方人馬殺的難解難分之計,派一路伏兵自西南而來,碾壓敵軍,待得敵軍兵敗,罡一城中的將士便可盡出城門,自西北方圍來。如此三面埋伏之下,敵軍便可潰敗。”
徐福一番話,說的是大家一陣愣神。倒是常年在海上打仗的汪直皺着眉頭問道:
“徐先生此計不錯,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我等不到兩千人馬,又是守城,又是埋伏的,平分下來,每路人馬只有六百餘人,如何禦敵?這不是拿紙來包火嗎。”
“就是啊,徐先生,不懂就不要亂說啊。”賀樊也是大聲質疑着。
倒是鄭泰皺着眉頭,看着徐福如何解釋。畢竟兵分三路,包圍四千兵馬,着實困難。
倒是徐福微微一笑道:“主公靜且放心。某有一友,名叫單傑,三年前因爲失手殺死了安和縣令的獨子,而逃往安何縣西北,及清平縣西南的羣山之中,做起了山大王。數日前單傑聽說主公駕到,便準備帶着部下支援於我,但想不到主公仁義滔天,不僅遣散俘虜,而且善待家父,是以單傑便想歸順於主公,只不過沒有機會罷了。若如主公答應單傑歸順,便可得單傑兩百精兵,而且單傑與安何縣和清平縣的綠林交好,想來經過運作之下,主公又可天五百人馬。”
鄭泰聞言,倒是有了一反思緒,靜靜思考了片刻,才向着徐福說道:
“此戰我恐怕不能親自指揮了,便交給你去辦,並讓汪直,賀樊,易瑞風輔助於你。但是有一點你要記清楚,我要的是聽話守紀律的兵,如果那單傑部下有變態、不臣之人,你知道該怎麼辦!”
徐福聞言大喜,連忙深深鞠躬道:“主公放心,在下懂得,待得主公過年回來,某保證張遠山已大敗而歸!”
徐福說着,也轉身向着汪直等人再拜:“還望諸位哥哥照顧於我,讓我等齊心協力爲主公辦事。”
“這是自然。”衆人皆拱手回答,倒是賀樊有些無奈。本以爲汪直只喜海戰,張石要陪主公回鄉,易瑞風又能力不足,自己應該就是此戰的統領了。但想不到卻是這年紀輕輕的徐福。“哎,誰叫這徐福詐開縣城,功勞第一。而且不就是多讀了幾年書嘛。。。”
見得諸事已定,鄭泰告辭衆人,帶着張石,及數十名護衛,往北方而去。
而此時,數百里之外的張遠山正冒着寒風,走在往中縣的田野之間。天空灰濛,大地乾涸,只是這單薄的軍衣,擋不住冬日的嚴寒。一行人在怨聲載道之中,緩慢的走着。
待得在田野間行駛,忽然斥候來報,河原郡東部督郵霍都率領一百兵馬來援。
張遠山連忙請霍都前來見面。
“張大人!”
“霍大人!那事可有辦成?”
霍都聞言,那是哈哈大笑,說道:“大人敬請放心。下官已經派親信前往安何、往中兩縣。如今兩縣兵馬怕是正在暗中集結。到時候大人率大軍東進,攻略敵軍主力;再有安何縣兵馬自下而上,攻佔連山港,擾亂敵軍後方;再由往中縣兵馬自公江而下,直攻長沙渡,切其退路。相信不足數日,大人便可還清平縣一個太平啊。”
“哈哈哈哈,那是,想我堂堂河原太守,琪候之後,還會怕那小小鄭家!待得清平平定。我等再連合周召郡縣兵馬,圍攻鄭氏,奪回潮東,還潮州部州一個朗朗乾坤!”
站在張遠山面前的霍都連忙賠笑,稱讚張遠山還未得到的豐功偉績。只不過沒有人能注意到霍都笑眯眯的眼睛中的一絲陰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