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地道,這事靠譜麼?
再沒有比這還靠譜的事了!
至少從地道出去不會將大隊人馬的身影暴露於燕軍弓弩手的視野之內,對曹仁來說,除非儘快燒燬燕軍投石炮,否則這場仗根本沒得打!
遠程武器,自人類學會狩獵以來,就意味着一個時代的最高科技。而在曹仁所處的時代,弓弩與石砲,便是天下最精巧的物件。在這種背景下,燕氏強弩與石砲,冠絕天下。
弓大多都差不多,無非是材質決定射程與威力,但在技巧相同的條件下,能武裝、招募更多熟練的弓手,便意味着在戰場上取得更大優勢;燕氏強弩絕強自不必說,而投石炮,這種笨重、緩慢、麻煩的大型兵器,從數年之前便開始匠造的燕氏,更是當仁不讓的天下最強。
這一切都給曹仁帶來莫大的壓力,將他的部下軍卒士氣壓垮。
一架笨重的投石炮或許丟整個晌午的石頭也才能瞎貓碰上死耗子地砸死一個敵人,這樣看來似乎並不可怕。但只要有一個敵人爲石砲轟死,那麼就會有九十九個軍卒因目睹袍澤的慘狀而潰逃。
百斤飛石從天而降對士氣的打擊是真正的滅頂之災。
這種攻城軍械在一定程度上改變着城戰的模式,優勢與劣勢,隨攻城軍械的數量引發質變而改變。值得一提的是在過去數十年間,投石炮這種兵器並未受到如此重視,因爲在天下安定時的平叛戰爭中沒有昂貴而笨重的石砲用武之地,待天下混亂又大多沒有哪個諸侯願意斥重金打製石砲。
造一架石砲所消耗的木材與匠人工費足夠武裝出五百個普通步卒,而一架石砲又需要二十至五十人操持。就如燕北如今所用的大型石砲便需要五十個壯男操持才能使用,百架石砲便需五千人軍隊專侍此事,在野戰中沒有誰會用石砲卻敵。
這是高投入,低迴報的事情,所以石砲在戰場上一直沒有太大用武之地。但當一支幾萬人的軍隊擁有百架石砲,局面便有所不同。守城方,尤其是守備成武這樣的小城,守軍在石砲之下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興許是曹仁的運氣不錯,成武的城牆還算堅固,石砲轟擊大半個時辰仍舊未能將城池轟塌,只是將北面城頭砸地一片狼藉,隨後的正午,燕軍陷陳隊登城,城下以撞木破門,但都被曹仁部下的軍卒打了回去。
無論曹仁還是燕北心裡都十分清楚,守城怕的不是強攻,他們怕的只是石砲。
下午,北城仍舊被石砲轟擊,燕北部下管亥率三千卒自西城試圖登城,但曹仁守備精悍,雙方在城上互有死傷,旋即退軍。燕北派人在城外推起三丈高的望臺與相近十幾座兩丈高射臺。
城中曹仁心下更爲緊張,這對他絕非是個好消息,有比城牆還高的望臺便能看見城內兵馬調動,有射臺則能使箭雨傾瀉城頭乃至城內,守軍的優勢將被消磨地更厲害。
但曹仁別無他法,試圖以箭雨干擾城下勞作的民夫,卻被更猛烈的石砲轟擊將軍卒全部嚇退,這就好像是一場困獸之鬥,他被困在這座城裡,使不得半分計謀。
夜裡,每隔一兩個時辰城外便吹鼓樂大作,士卒奮勇攻城,城內守軍只得和衣睡在城牆根,卻仍舊受不了偶爾城外擲入城內的巨石。
第二日燕軍進攻更爲猛烈,城北的石砲、城西的管亥、城南的張遼,三部齊攻之下給曹仁帶來更大壓力。不過曹仁也定下心思,因爲燕北所採用的戰術便已讓他看出來,短時間內他們其實沒有太大風險,只要城池不挎,燕北不願強攻城池。
“拖着他,等他們鬆懈。”
沒有人可以一直不睡,也沒有人能夠永遠保持警惕,長久能被防備的攻伐會讓人喪失警惕,燕北就在等待這個時機。
對曹仁而言,他只希望這個時間長久地蔓延下去,直至達成主君曹操對他守城三月的要求,至於得勝……他從未想過,若沒有天災人禍,那就像癡人說夢一般,不可能發生。
成武城陷入長久的圍城之中,燕氏西路軍的情況卻並不像主力軍隊這般討巧。
在姜晉與張繡撤出陳留向荊州攻伐之後,燕軍的高覽、張頜與曹軍的曹純同時盯上這個地方,分別由南北向陳留郡攻略,雙方毫無懸念地在陳留郡與陳國街交界一帶互相發現蹤跡。
張頜跟隨斥候一路行至山麓,向一處有敵軍曲隊紮營的鄉里遠遠望去,小心翼翼地眼下口水,轉頭對自己的副將方悅問道:“那是咱們的敵人,要不撤吧。”
在鄉野之間紮營的一曲敵軍,在曹軍中被稱作虎豹騎。
之所以讓張頜忌憚,因爲他看見的並非一支騎兵,而是一支人馬全覆甲的軍隊。這樣的軍隊張頜不是沒有見過,燕北部下的燕趙武士就是如此,所以他更清楚與這樣一支能夠決定戰爭勝負的軍隊對決會面臨什麼樣的結果。
至少就他所見,燕趙武士隨同燕北立下汗馬功勞,南征北戰的路上死傷無算,可但凡用到他們的戰爭,燕氏從未敗過。
現在張頜眼前有整整一曲虎豹騎,這樣的軍隊如果只是從攻,在他們不遠處應當還有大量尋常軍卒紮營,但張頜卻沒有看到。這意味着什麼?意味着這樣的騎兵,便是此次曹軍西路軍隊的主力。而張頜部下雖說並非雜兵,但也只是尋常軍卒,與這樣的曹軍精銳對陣只怕討不到絲毫好處。
方悅不敢妄言,對張頜道:“將軍何不將此時報於高將軍,再做議論?”
張頜點頭,就算真要打,這支敵軍也不是他獨自所能吞下的,必須聯合高覽部下萬軍纔有取勝的機會,當即決定報於高覽。
他的選擇極爲明智,因爲曹軍整個虎豹騎營都已進入陳留郡內,他們的面對的是整整五千虎豹騎,他們肩負的使命,是騷擾燕軍西路,爲東面創造戰機。
一場戰鬥,在張頜的謹慎下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