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唐萬明此刻躺在病牀上的話,估計他早就捂着肚子笑死了。
他咧着嘴巴,儘量地裝作在笑得樣子,衝着年年說道:“你的想象力也太過豐富了一點。”
可是看他這幅樣子,年年反而更加確定了她的觀點。
唐萬明笑得太假,太難看。
她冷哼一聲:“難道你現在還想包庇那個人不成?他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你知道的,這些好處,我們同樣也能夠給你。”
“你們能夠給我?哈哈……別開玩笑了,你們能給我什麼呢?!”唐萬明終於閉起了嘴巴,不想再裝作笑的樣子。
年年抱着肩膀看着他:“看來你也放棄抵抗了,按照你現在的說法,我可以理解成爲,你的確是受人指使的麼?”
“沒必要告訴你,你也沒必要知道什麼。”唐萬明的眼睛盯着天花板,一點兒都不想看向年年。
她反倒覺得好笑了,:“呵!你傷害了冷皓冽,傷害了我,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傷害了唐昊軒,可是你現在卻說,這些都不管我們的事?我們也沒有必要知道什麼?!”
“那你到底想怎麼樣?你認爲我會告訴你什麼?!”唐萬明雖然一直都是反問的口吻,可是卻一點兒語調都沒有。
年年蹙眉歪頭看着他,感覺他好像在想什麼事情。
她嘆了口氣,口氣也溫和了許多:“唐萬明,你現在躺在醫院裡,錢也沒有拿到,並且冷皓冽醒了,你隨時可能接受法律的制裁。在這種情況下,你根本沒有給唐昊軒,你想給他的一切,甚至還給他做了一個非常惡劣的榜樣……”
“所以你能怎麼樣呢?乖乖躺在這裡,等待去坐牢?再也見不到他們母女倆?還是供出你幕後的黑手,減刑比較好呢?”
“你一直在強調,想給唐昊軒最好的,想救唐昊軒的命,做得所有的一切,都是爲了他好。可是現在,你能給他什麼呢?你又爲他做了什麼呢?你只給他留下了一個不好的記憶啊!你只讓他稍稍成長了一些之後,或者是你去坐牢他想你的時候,回憶這段不堪回首的童年啊!你醒醒吧!”
年年說得真切,意圖這樣就可以打動唐萬明,雖然她知道,在建築工地的時候,就已經跟他說過不少了,可是他似乎一點兒都沒有要聽進去的意思。
她根本不知道,到底有什麼樣深深地執念在影響着他。
唐萬明停頓了一下,慢慢地把頭扭向了年年這邊。
她試圖想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些什麼,可是並沒有。
他的眼神空洞無神,甚至連眼球都有些暗沉,似乎是因爲頭部受到重創所致。
唐萬明沙啞地笑了一聲:“你說得沒錯,我的確沒有爲唐昊軒做點什麼,在去到我該去的地方時,我必須得爲他做點什麼。”
“你什麼意思?”年年不明白:“你該去哪兒?你難道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活着回來?”
唐萬明死死盯着她:“該去哪兒
?是啊,我該去哪兒呢?不管是你說的地方,還是去坐牢,只要是見不到他們母女的地方,我就得事先爲他們做好準備不是麼?”
“準備?”年年越聽越糊塗了,可是第六感讓她感覺有些不對頭,唐萬明的表情越來越讓她感覺噁心了。
這種感覺在建築工地的時候就有過。
她不自覺地往後倒了一小步:“你要準備什麼?如果你說出實情的話,我可以幫助你。”
“幫助我?你?你能幫助我什麼?如果你想幫助我的話,早就幫助了!如果你真是你所想象的那樣,你早就付出行動了!”
“沒人跟你說過吧?大家都一直說你,什麼單純,什麼有同情心吧?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只是僞善?你同情別人的時候,去做過什麼?你所做的那些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你有跟別人溝通過麼?你真的知道他們需要的是什麼麼!你真的設身處地的爲別人想過麼?!”
“你沒有!你所做的那些,你所想的那些,全部都來源於你!你做了,你就認爲你是善良的,你是聖女!事實上呢?你做得有可能正在傷害着別人的自尊!正在破壞着別人的一切!”
“我早就說過了,以前唐昊軒是單純的,單純地認爲,只要能活着,就好了。可是你們呢,認爲自己是好心,給他看了那麼多,教了他那麼多,讓他有了那麼多的想法。你們覺得這是爲他好麼?真的是爲他好麼?!”
“你們讓他有了更多的慾望!有了更多的想法!讓他不再依賴我們,不再相信我們!然後呢……他的求生慾望更加的強烈了,他想要的更加的多了!如果得不到呢?如果活不下去呢?這些你們有沒有想過!”
“是,你們教他,活着就應該留下活着的足跡,可是,不是每個人都能這樣的,不是每個人都能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什麼。人無完人,想象的東西也不可能全部都實現的。給別人那麼多的希望,到頭來呢?”
“只是在你們那裡住了幾天而已,然後迴歸無盡地寂寞當中。你們嫌我做得不夠好,嫌他媽咪做得不夠好,你們呢?我們只是在盡我們的責任而已!我們只是想讓他活下去而已!你們呢?給了他慾望,給了我們希望,最後呢?什麼都沒有,只是在你們那住幾天,然後消失不見,再沒有任何的瓜葛。”
“你這樣的僞善,又真的好麼?!”
唐萬明平靜地說完了這些話,他看着年年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
可是她卻不平靜了。
她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她一直認爲自己做得是好的,是對他們好的,是對別人好的,好到甚至根本就沒有想過自己。
就在前一分鐘,她還覺得唐萬明是一個不開明的老古董,是一個鑽牛角尖的人,是一個頑固的人。
可是現在看來,到底是誰在鑽牛角尖,是誰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似乎又不能下這個定義了。
唐萬明見她一副世界觀崩潰的樣子,覺得很是高興,他突然躺
在那裡,哈哈大笑起來:“怎麼樣?覺得自己無能?覺得自己沒用了?之前一直覺得自己經歷了很多,就是有點想法的人了?你們經歷的到底是什麼啊!又能拿出來說什麼?教育別人?!先看好自己吧!”
年年又往後倒退了幾步,都是邁着小碎步子。
她已經後退到了旁邊的病牀邊,可是她全然不知。
又往後倒退了一步,年年直接跌坐在了那個病牀上。
她下意識地轉頭看了看,然後又看了看門口。
病房門上的窗戶那裡,露出了半個腦袋,雖然只是後腦勺,可是讓她覺得心安了不少,起碼知道門口是有人守着的。
唐萬明又笑了:“怎麼,害怕麼?害怕爲什麼要過來呢?真不明白你。”
“我……我只是想來問明真相的。我知道,你說得……起碼現在我找不出話來反駁,但是我起碼有權利知道真相,知道你爲什麼這麼做。”年年坐在病牀上,看着他。
唐萬明注意地看了一下她的傷口,然後說道:“難道剛纔我說得還不夠多,不夠明白麼?你還想知道什麼原因?我說得那些,難道在你眼裡,不能夠成爲原因或者理由?”
年年搖了搖頭,有些激動,她想從病牀上站起來,卻碰到了傷口,臉上露出了難過的表情:“那些的確能夠成爲理由,但是我這次過來,只是想確認一件事情,就是你背後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唐萬明又笑了:“你呀你……就是不明白啊!即便真的有人指使我,你認爲我會說出來嗎?”
“爲了唐昊軒,你也不願意說麼?要知道,如果你供出來了的話,會減刑很多的!”年年信誓旦旦地說:“如果你願意供出來,我就去求童一凡,讓他不要來找你的麻煩,怎麼樣?”
唐萬明看了她一眼,冷冷說道:“唔,倒是一個不錯的提議。”
他示意年年:“你能過來幫我把病牀搖起來麼?我這樣看你很累。”
她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應不應該過去,直覺告訴她,還是跟他保持距離比較好。
見她遲遲不行動,唐萬明有些無奈:“怎麼?一個躺在病牀上的,頭上圍着紗布。”
他指了指腹部:“這裡斷了一根肋骨的老男人,你有什麼好害怕的?難道我就那麼嚇人麼?”
年年盯着他,看了看他手上的吊瓶,還有各種插管,再看看他腹部的紗布,上面甚至還能看到斑斑血跡,他的頭上也圍了厚厚一層。
她深深吸了口氣,對自己說道:也是,這麼一個男人,有什麼好值得害怕的,量他也做不出什麼事情來了吧。
年年慢慢挪到唐萬明的病牀旁邊,微微彎下身子,去按病牀牀頭下面的升降按鈕。
唐萬明見她過來,在她耳邊輕輕說道:“你剛纔,是不是讓我,在出現什麼結果之前,爲他們母女做點什麼?”
年年不明白他的意思,在按了按鈕之後,側頭看向了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