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尖刻的一番話!
藍輕舟淺淺一笑,儒雅超羣。依舊平靜如湖,聲音溫潤如水:“風夫人。佛家這樣認爲,佛眼裡看到的是佛,魔眼裡看到的是魔。我看到的是對米兒的愛護,風夫人看到的可差遠了。”
儒雅謙和,翩翩君子,禮儀下士,當真無可挑剔。
別說風玉鈴兩姐妹立即現出訝異之色,幾乎有傾慕之嫌。雲可晴眼睛都燒紅了,步雲琴更是進退不得,惱羞成怒,卻氣得偏偏說不上一句話來。
藍輕舟說這話的神情大方灑脫,傲視四周。坦蕩得讓人自慚形穢。
原來不止有風皓天那種王者霸氣之人能引領全場,這儒雅謙和之士亦有異曲同工之妙。
“哥……”蘇小米淺淺笑了,眸中淚花閃爍,脣角微翹,雙手拽着他西裝的下襬,可愛極了。
“我們走。”牽了蘇小米,藍輕舟頎長秀麗的身軀欣然朝門口而去。
“等等!”雲可晴忽然大聲喊着。站在那兒似乎想了數秒,才飛也似地跑上來,“蘇小米,我求你了。放開皓天。你既然有你自己的真愛,爲什麼要賴到龍潭呢?你就賴到龍潭好了,爲什麼非要搶我的婚事?蘇小米,你不覺得你把我逼得無處可走了?”
說是求人,聲音也算可憐兮兮,可神情間卻掩飾不了倨傲。高高在上的美人兒已經習慣衆星捧月,這會兒就是放不下身段來。
蘇小米久久瞅着面前的女人。看出她傲慢間的無可奈何,不可否認,雲可晴的芳心的確全落在風皓天身上。要不然高傲如她,根本說不出一個“求”字。
心頭掠過五味雜陳,蘇小米眸光飄忽,最後微微搖頭,坦白:“雲小姐,如果能求。我早在去年夏天就來求雲小姐了。雲小姐,我對皓天……”瞅了藍輕舟一眼,藍輕舟緊緊抓着她的胳膊,給她力量。
蘇小米得到鼓勵,這才挺直背脊接着說下去:“我愛他,還有一雙孩子。雲小姐,你說誰更該求?”
說到最後,哽咽難言。
這種心的剖析,誰說女人就有勇氣說出來。面對風皓天,她尚且不敢說,生怕一說愛,此生便被他製得死死的,動彈不得。可以臣服他,但絕不言愛。
此時站在風氏別墅大廳,踩着金黃特製大理石地板,頭頂是大氣恢宏的水晶圓燈裝飾,發出耀眼的光芒,白色與金色交錯間,風乎迷離了她的眼。
面對風氏如此門第,蘇小米幾乎是合眸咬牙才說得這麼順暢。
“我恨你!”雲可晴只有三個字送她。
“我也恨,可是不知道該恨誰?”眼神迷離,蘇小米誠摯說明。雪兒鴻鴻快六歲,與風皓天相識近七年,一切都在陰差陽錯間離離合合,疏離複合。
冷淡經年,一朝深刻。
當風皓天終於在臺北站在她跟前的時候,當他施調虎離山之計時,撫上她腹間的時候,蘇小米才知道,她願意躲在他後面,跟隨一生……
即使只是暗暗跟隨一生……
“我不會坐以待斃。”雲可晴緩緩搖頭,眼神迷亂,“蘇小米,是你逼我的。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深深瞅着雲可晴,蘇小米深呼吸好一會兒,緩緩搖頭:“我沒有逼任何人!”
“米兒,走了!”藍輕舟驀地加強手勁,痛醒蘇小米,這才蹣跚着走出大廳。
“可恨!”大廳裡似傳來女人的聲音,只不過不知是步雲琴的,還是雲可晴的。
風氏別墅偌大奢華,綠蔭擠擠,鮮花爛漫,人工建築別具風味。流淌着大氣與貴氣的綜合,似乎還夾雜着霸氣,就如風皓天給人的感覺。
可蘇小米沒有心思注意這些。
踩在鵪鶉蛋般大小的鵝卵石鋪就的甬道上,隨着藍輕舟穿過重重綠蔭,蘇小米的腦海裡一直想着雲可晴的那句話:“我不會坐以待斃。”
皓天會陷入危險嗎?
黑道之中,人命如草芥。雲可晴若真把事情扯到火狼,那麼已然絕了風皓天的幾分情義。
雲可晴是抱定絕情也要嫁定風皓天呀……
蘇小米忍不住回頭看了大廳一眼,腦海閃過一道流光——她是不是堅持自己的愛情,堅持自己一家四口是錯的?
“米兒,小心——”矮矮的綠化林枝兒有些粗壯,不時擋着藍輕舟。想當然也會擋着蘇小米,藍輕舟不時小心提醒着。
蘇小米終於回過神來,淺淺笑了:“哥,我走得穩當着呢!”
聲音聽起來平和悅耳,比起憂思的神情來倒是讓人穩心許多。藍輕舟輕輕地長吁了口氣。
米兒真的長大了!
不管他承不承認,藍輕舟都明白,能讓蘇小米長大的絕不是他藍輕舟。而是那個霸氣而又正邪相參的男人。
蘇小米不知道,他藍輕舟回到北京才知道。
風皓天手下曾收人數百條黑道毒犯性命。至今與中央特警隊有聯繫,似乎從事着某項秘密行動,而最近這行動似乎有復甦的跡象。這也是他放心不下米兒,千里迢迢趕來的原因。
但風皓天倒是什麼也沒變的樣子,只是對米兒倒真是好上許多,肯爲米兒的處境着想了。
藍輕舟反而說不出的惆悵。
成全,需要勇氣!
祝福,同樣需要魄力!
藍輕舟主動坐上法拉利的駕駛座,蘇小米乖乖地坐到一側。默默打量着風氏別墅尖尖的屋頂。很歐式的別墅,風雅怡人……
黑白分明的眸子忽然停止轉動。
三米外有個風氏董事局的老人正在仔細打量着她。神情不善。
她在董事會上見過這個老人,卻說不上名字來。只見老人打量的目光有些嚴苛,甚至有責難的意思在內。
給老人一個禮貌的笑容,蘇小米默默垂首——想必現在風氏所有人都把她蘇小米當成過街老鼠了——人人喊打。
“米兒,繫好安全帶。”吩咐着,藍輕舟踩上油門,法拉利平穩地經過那個老人,平穩地駛上大道。
“哥,向右轉市政路。然後直走。”蘇小米輕輕提醒着。
“米兒?”市政路直走就是風氏總部。藍輕舟知道的,深思地凝過蘇小米的臉兒,忍不住嘆息着抿了抿她微亂的直髮,“米兒——”
“哥,我很好呀!”眉眼彎彎,紅色羊毛外套間一張小小的臉兒含着溫暖的笑意。蘇小米確實一副很好的模樣。
當然,她要很好地去看看風皓天。這個男人從不言敗,也就相對來說要比平常人多付出幾倍努力。
縱是天才,也要機遇,更要時刻未雨綢繆。
“嗯,不錯!”含笑摸着蘇小米的小腦袋,藍輕舟忽然情不自禁長嘆一聲。
“哥怎麼啦?”蘇小米不明白。藍輕舟難道還有比風皓天現在更煩惱的事?
“也許過不久,米兒完全忘了哥了……”不無惆悵,不無埋怨。藍輕舟居然有幾許幽怨了。
“哈哈……”蘇小米情不自禁大笑。長這麼大,第一次看到藍輕舟這麼委屈的模樣。她覺得好玩。
“沒良心的米兒!”嗔着,可又忍不住笑着。藍輕舟覺得這哥哥當得真讓人內傷呀。
門衛是認得蘇小米的,更認得法拉利。會進風氏總部的法拉利只有兩部,一是蘇小米,二是雲可晴。兩個人都要歡迎,所以法拉利進去時,門衛還舉起手來,畢恭畢敬地行了個大禮。
“米兒,我就不上去了。”藍輕舟笑着。明白風皓天那點心思。
“哥,一起吧,免得這裡的人不認識你,等下把你趕出公司了。”蘇小米擔心得有道理。這裡只認得她蘇小米,沒人認得藍輕舟的。
不得已,藍輕舟只好跟了上去。
前臺小姐沒變,華麗大廳沒變,鍍金室內裝修沒變,明鏡電梯沒變。當蘇小米拉着藍輕舟站在六十樓的電梯口時,發現連盆栽都還是昔日那般種類。
都沒有變。變了的只有風皓天和她蘇小米。
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風氏風平浪靜。
心情不知不覺好起來,也不覺得身子重了,蘇小米踩着輕快的步子走向風皓天總裁辦公室。
裡面有人在談論。
司徒謙?
蘇小米微微皺眉,這兩人到底是敵是友啊?
她已經完全看不清楚了。如果是敵,兩人不會一直洽談得這麼融洽。如果是友,當初不會幫她隱藏,一直偷着帶到臺灣去。
她還在想着,藍輕舟已經在扣門了。
總裁辦公室門大開。
司徒謙開的門,可迎面風皓天的臉全顯示在大家面前。
有些凝重,似在深思之中。眉宇深蹙,但黑瞳倒沒有平時那般寒涼。
一見蘇小米,司徒謙如臨大敵,立即側身讓蘇小米過去,同時和風皓天道別:“哈哈,船王,你的佳人來了。在下回避!迴避!走了,拜——”
平時嚴謹的男人此時就是一臉調侃,挪揄着,司徒謙一步不停地飛也似地離開了。
蘇小米笑笑地瞅着正含笑站起來的風皓天。碩長的男人勾脣而笑:“米兒,今天真漂亮。”
蘇小米臉刷地紅了,被紅色羊毛衣襯得嬌豔如芍藥花。
極少忸怩的小女人左手握右手,十指羞澀地纏成大麻花。眉兒偷偷微翹,長長的睫毛飛快地眨動着,害羞得像個新嫁娘。
“真的,很漂亮。”害羞的女人最漂亮,風皓天欣賞着,長眸眯起,隱含笑意。
懶懶瞄向一側,黑瞳犀利幾分:“送妹千里,終須一別。小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