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的京都,氣候寒冷。才隔了幾天的太陽,今天又下起雪來。屋外的飛雪柳絮一般紛紛揚揚,屋檐上窸窸窣窣的聲音不絕於耳,天寒地凍的,打鳴的雞也懶得叫喚,在雞籠裡哆哆嗦嗦的。
陸佐感覺着天已經亮了,於是起身準備梳洗,便將陸仁襄和殷季從牀上叫起來。正當三人穿完衣服的時候,院子外面又有人叫嚷着開門。
“季兒你去開門,太子估計派人來監……”陸佐還未說罷,呵呵一笑,馬上改口,“派人伺候我們來了。”
殷季極不情願的嘟着嘴,“又來了,這些當官的人,可真夠煩的!”
陸仁襄邊扎着頭冠,邊笑道:“那你去給我們燒水洗臉去?”
“哼!”殷季向陸仁襄做了個鬼臉,一溜煙就不見了。
不一會兒,果然有四五個家丁打扮的人,尾隨在殷季身後,那殷季就像得了勢的公子哥,大搖大擺的走在前面,引着到陸佐的房門前。
一個年紀最長的站在門前,道:“陸先生,我們是太子殿下派來伺候您的,有什麼吩咐的您儘管開口!”
陸佐也很少使喚人,一時之間確實有些不好使喚這些家丁,看了一眼殷季,意思讓他去安排。
殷季得了眼色,像得到命令一般,一伸腳站在門檻上,手叉着腰,神氣的吩咐道:“你們兩個去柴房燒水,你們兩個去廚房做早點,還有你去外面買菜,今天的飯菜就你來準備了!”
殷季吩咐完,陸仁襄正在懷裡摸銀子的時候,那個老家丁一看陸仁襄動作就知道他的意思,於是回稟道:“太子殿下在我們臨走前已經說了,陸先生的開銷,一切用度到時候讓小的們回太子府報賬。所以就不必陸先生花錢了。”
陸佐到了聲謝,說罷,幾個家丁便分頭去辦事了。
陸佐三人吃過早飯之後,穿上大衣,拿上兩把傘,便一起去平遠伯安遠山的府上了。
伯爵府側門抱廈如同前門一樣,高大威武,幾個門子歪在門口的坐凳上守着,時不時裡面有人出來提醒看守的門子精神點,那門子才抖擻精神在門口站定。
陸佐三人向門子恭恭敬敬的遞上名刺求見伯爵爺,門子倒是通情達理,聽說求見,便去稟告了。不一會兒那門子氣喘吁吁的跑出門來,說平遠伯剛吃過飯,要休息一下,讓他三人在堂屋等候片刻。
陸佐三人就這樣輕輕鬆鬆的進府,進府的路上稍微觀察了伯爵府上下,發現就門口隔的假山氣派些,其他的佈置倒挺簡單的。繞過幾個抄手的遊廊,就到了堂屋內。
陸佐進到廳堂看時,牆上掛着幾幅聖上御賜的上山虎大潑墨,中堂前的楠木桌子上供着一把近四尺長的龍雀刀,金光閃閃,上面鎏金鏨着“御賜”二字,不用想也知道,廳堂內大部分的傢俱陳設都是皇上賞賜之物。看來安家的對皇帝的忠心可見一斑,怪不得在諸多開過功臣中,唯獨安遠山和荀昱依然能得寵到現在。
等了須臾,平遠伯安遠山果然從後堂出來,拱手連聲說抱歉,陸佐三人也趕忙站起來作揖回禮。
“陸先生今日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貴幹啊?”安遠山讓大家分賓主坐定後,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
陸佐微微一笑,“今日我們三人來此叨擾,是想特意來拜訪爵爺的。”
“哦?”安遠山不以爲然,“就這麼簡單?”
“還有一件事特意來請教爵爺的。”陸佐拱手道。
“不敢,不敢!”安遠山回禮,“陸先生儘管直說,老夫一定知無不言。”
陸佐寒暄過後,才正色道:“爵爺,那晚輩就開門見山了,您覺得當今魏王,寧王還有太子,這三人的品性,哪一個更像當今的聖上呢?”
安遠山猶疑了一下,不知該如何回答,知道陸佐是有心試探自己,可不知他是否是太子派來試探自己的,“老夫不明白陸先生在說什麼!”
“爵爺不必多心,晚輩只是問問,並沒有其他意思!”
安遠山尷尬的笑了笑,反問:“那陸先生你覺得哪一個更像當今聖上的品性呢?”
“寧王和太子!”
陸佐不假思索的回答,讓安遠山着實嚇一跳,這麼尖刺的問題,陸佐竟然敢這麼冒然的回答。
安遠山一臉狐疑,“陸先生爲何這麼說呢?魏王如今皇上也是委以重任,也可以說是才能出衆。”
陸佐又是不假思索的反問,“那爵爺怎麼不考慮魏王呢?”
安遠山當即被陸佐的話嚇的鐵青,心下又驚又疑,陸佐是太子的座上賓,怎麼會這麼問,看了看廳內還好除了陸仁襄和殷季並沒有其他人。
“老夫不明白陸先生在說什麼?”
陸佐又斬釘截鐵的道:“爵爺不必遮遮掩掩,我是來幫您的。”
安遠山看着陸佐堅毅的雙眼,一時語塞,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該怎麼說了,“陸先生不是應該好好幫太子麼?這些事好像與我無干吧?”
“試問爵爺和衛國公荀昱哪一個更得皇帝恩寵。”
陸佐一連串毫不猶豫的問題脫口而出,每一個問題都像是早有準備一般,安遠山被這幾個問題問得雨裡霧裡、心驚肉跳。
安遠山越加尷尬,急得汗珠滾滾,情不自禁的寬了寬衣袖,用手背擦了擦額頭豆大的汗珠,“聖上英明神武,絕不會偏袒誰的,當然是雨露均沾了!”
“可太子現在已經開始倚重衛國公荀昱和荀謀父子了!”
陸佐說時露出詭異一笑,讓安遠山不禁打了一個寒顫,荀昱投靠太子這樣的話讓陸佐說出來,應該假不了,頓時安遠山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了。
陸佐接着道:“衛國公和平遠伯當年都有不世之功,因爲聖上如今依然康健,所以二位才能恩澤至今。您和衛國公雖然說不上你死我活,但是現在衛國公已經是太子的人了,聖上百年之後,如果太子能夠順利上位,只怕爵爺您……”
安遠山此刻已經聽得全身癱軟,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見陸佐看着自己不說話了,才道:“可是太子不是想用你和我家聯姻嗎?”
“爵爺您以爲太子現在還需要我這樣一介籍籍無名的書生嗎?現在已經有了聲名顯赫的衛國公,難道還會冒險再招攬一個衛國公不喜歡的人嗎?你不在權利上鬥爭,就有人會用權利鬥你。”陸佐依然毫不猶豫的說道。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安遠山不假思索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