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很快就到了建業四年的大年三十。
只要是中華百姓,不論是居於塞北河套還是江南煙雨之地,不論是住在天府四川還是五嶺之南,都會在萬年曆的臘月最後一天過年。
所以這一日,廣州城內到處都充盈着過年的氛圍。一早兒開始,就有人家張燈結綵的佈置起來,還拿出長長的鞭炮掛到門口的樹上點着,噼裡啪啦亂響,惹得小孩子高興的叫喚着。
城內的各色店鋪大多已經歇業,只有少數茶居還在開門營業,不過人也不多,大多是居於廣州城的外地人在茶居聚一聚。
隨着太陽高升,街面上的人也多了起來。許多小孩子聚在一起,不知道在玩些什麼;廣州地方偏南,即使這樣的日子天氣也不是特別寒冷,許多上了年紀的老人家三五成羣聚在門口閒聊,同時也看顧着自家的孩子。
等到日頭升得很高了,人口多的人家把買來的生豬捆起來綁在木板或者樹上,家裡膽大的手持西瓜刀一刀捅過去。若是手藝好有經驗的人豬一刀就被砍死還不受什麼罪,若是手藝不好沒有經驗的殺豬,往往幾刀下去也不能讓豬斷氣,受傷的豬發出巨大的咆哮聲,嚇得小孩忙躲了起來。
平日的店鋪都歇業了,可集市上卻人聲鼎沸、萬人空巷。有的是夫妻兩口,有的是父母帶着小孩,有的是老人帶着孫兒,他們行走在摩肩接踵的集市裡,不時停下來,和一同出來的人商議幾句,從小攤上買些年貨回去。
並且今年的集市比往年更加熱鬧。寶安開阜,只要願意奔波的,廣州城的大小商人少有不掙錢的,過年了市舶司也歇業,他們帶着家人返回廣州,要好好犒勞一下自己,也給家人多置辦一些年貨,讓自己感覺過去一年的辛苦是值得的。
當然,今年的集市與往年最大的不同,是有許多往年不會出現的人出現在了這裡。那些剛剛來到集市的人家,基本都會在集市口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十分詫異的看一眼站立在集市兩旁的警察,心道:‘他們怎麼在這兒?’
是的,今年廣州城內的集市,有許多警察站崗。
往年的時候,雖然上頭總會命令城內的警察在城中巡視,以防範大小案子的發生,但不過是虛應故事而已,頂多是在也來採買年貨的時候順便注意着點兒,晃一晃拉到;反正上頭的官兒們也不會出現在集市。
可今年不一樣,今年允熥留在廣州過年。楊任作爲允熥的親信,可知道允熥在京城的時候時常在過年前後出宮,既是遊玩也是私底下看看民情,若是見到了不滿意的事情不會當場發作,但過後定然會發作出來。據說裁撤胥吏設立警察就是因爲出宮的時候見到了欺負百姓的胥吏導致的。
所以他絲毫不敢怠慢,不僅把廣州知府與廣州警察總署的掌印官都叫了過來,還把城內的五個分署主官也派人叫來,囑咐他們務必在過年這幾天把街面上盯好了,越是熱鬧的地方越要多派人,絕不能出事情。
“若是發生了什麼案子,本官唯你們是問!”楊任嚴厲地說道。
衆官員哪兒敢不照辦?回去後就吩咐手底下的警察萬萬不可懈怠。“今年陛下可在廣州城內過年,上頭吩咐下來了,所有警察分作兩班,一對一天的在城內巡視,絕不可怠慢!誰要是讓我逮着該巡不巡,別怪我處置嚴厲!”
警察們一個個在心中暗罵。他們不敢罵皇上,就罵城裡的官員,可罵歸罵,事情也不敢不幹,將手底下的警察分爲兩批,輪換着巡查。
允熥對此還算滿意。“廣州城的警察還算得力,這一路走過來,見到警察已經抓了十幾個小毛賊,總算是盡心盡力了。”他與許多身穿錦衣華服、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的人在一起,在大街上慢慢的行走着。
允熥第一次在京城之外的地方過年,還是廣東這個極有特色又非常繁華的地方,十分好奇,今日忍不住僞裝成護衛‘自己’南來的侍衛,與真正的侍衛一起在城內看看。
衆侍衛都應和着。雖然依照探查來的消息,往年的時候最多也就是大路上有幾個警察巡視,小路,甚至十分熱鬧的集市都沒有警察真的認真盯守,但這個時候豈能駁領導的面子?何況說出來還得罪了楊任等廣州的官員,得不償失,大家絕不會說。
在還算寬闊的道路上轉了轉,允熥讓幾個侍衛去集市採買一些很有當地特色的東西,自己帶着大多數侍衛返回行宮。集市上人太多,他去了難以保證安全,還是不去了。
剛走進行宮內院,恰好一支儀仗齊備的隊伍也穿過大門來到行宮內院門口。允熥停住腳步,站在外側。不一會兒,兩個裹得十分嚴實的女子從車駕上下來,在許多侍女和宦官的簇擁下過來走到允熥身邊,躬身說道:“臣妾見過陛下。”
之後其中一個女子笑起來,又道:“剛纔敘過國禮,現在該敘家禮了。妾祝夫君新年萬事如意,心想事成。”另外一個女子也笑着說了類似的話。
“夫君也祝你們新年萬事如意。”允熥笑道:“是不是還要夫君給你們包紅包?”
“夫君,依照廣東這邊的規矩,新年紅包是正月初一再給,不是過年以前,所以夫君要是想給我們紅包,等今晚到了子時。並且這邊管這個叫做新年利是,不叫紅包。”李莎兒笑道。
“那好,等今晚過了子時,夫君給你們兩個派發新年利是。”允熥笑道。
“謝夫君。”她們兩個笑着迴應。
之後允熥又跨出內院,對外面的侍衛說了撫慰的話,下旨所有侍衛過年發雙俸,還賞賜了他們一些東西,讓他們也都喜氣洋洋地十分高興,才又轉過身子走進來,一邊和熙怡李莎兒她們說話,一邊返回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