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這事兒不算完
爲什麼會這樣?
富察明玉渾身無力的躺在牀榻上,聽着外頭傳來的動靜,臉色一片蒼白,腦中更是忍不住回想起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身爲富察家唯一的女兒,她生來便被當做掌上明珠,雖然跟着教習嬤嬤學規矩的時候也曾吃過苦頭,卻到底沒受過什麼真正意義上的委屈;而後進了宮,雖然剛開始的時候,一邊收緊權利,一邊博取寵愛信任,一邊打壓風頭太甚的高氏,也是好不折騰,可是畢竟家世在那裡,身份在那裡,加上她的心思成算,一路下來到底也算得上順暢;後來一步步穩紮穩打,雖然在子嗣上落了富察格格一步,卻也到底生下了嫡子,坐穩了位子,再也沒人能越得過她去……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起,這一切開始變得不一樣了呢?
都是那拉氏這個賤人!
自從她進門開始,自己就沒走過好運,先是被皇后當衆折了面子,弄得上上下下的人都跟着瞧自己的笑話不說,還差點招了爺的不待見,將經年的累積毀於一旦,好在自己的肚子爭氣,降降避過了這一劫,可還沒等自己鬆一口氣,找回場子,滿心滿眼疼着的永璉卻又遭了黑手……她是存了壞心,想要給那拉氏一點教訓不錯,可怎麼也沒有想到,不光是沒有教訓到對方,自己反倒是惹了上頭的眼!
富察明玉不蠢,知道這個跟頭栽得有點大,若不及時挽救,可能會釀成大禍,但她瞭解弘曆的心思,也清楚老爺子的意圖,是以,即便是被爺一時疑心,被老爺子明裡暗裡的削了面子,奪了掌家的權兒,她也不着急……她不像富察格格那般無能,除卻能夠依仗那個毛還沒長齊的小子外,就再沒其他的本事,也不像高氏那個光會圖謀寵愛的蠢貨,把自身榮辱全寄託在這世間最不可信任的男人身上……只要富察家一天不倒,肚子裡的肉一日未塵埃落定,她便有的是機會翻盤!
她避其鋒芒,韜光養晦,一邊穩住弘曆,一邊與家中通信兩兩施力,然後滿心滿眼的等着孩子出身,再給自己這邊添把柴禾,加把勢兒……可是她算準了開始,卻沒算到結果,鬥得過人爲,卻強不過天意。
“哇……”
想起那剛剛落地便沒了呼吸失了心跳,連一點聲響都沒有便已然離世的兒子,富察明玉只覺得一片天塌地陷,加上本就被折騰了整整一天,耗力過度,遭到這番打擊,便更是頭暈目眩,而正在此時,一旁的和敬卻鬧騰了起來——
“哭什麼哭,剋死了自個兒兄弟,給你額娘招來這樣大的災禍,你還有臉哭?!”
富察明玉被這一嗓子環回了心神,可轉頭看去,眼裡卻沒有一點兒憐惜,反而只覺得腦袋瓜子被吵得發疼,加上想到如今處境,說起話就便更是沒了好氣——
“福晉!”
秦嬤嬤知道但憑着今個兒生出來的事端,這小格格往後裡便決計得不了寵去,若不是自家主子是上了玉牒,明媒正娶的嫡福晉,保不齊也得跟着倒大黴,只是聽着自家主子這般毫無顧忌的罵出聲,卻到底還是被嚇了一跳——
“主子您這是做什麼?”秦嬤嬤到底旁觀者清,“奴才知道您心裡不痛快,這事兒也着實犯忌諱,但是隻要這小格格一日記在您名下,您和她的命便栓在了一塊兒……您可不能犯糊塗啊!”
富察明玉自覺自己算是一個稱職的額娘,雖然身在皇家,兒子比女兒重要得多,卻也從未有過要冷落女兒的念頭,只是看着眼前那粉雕玉琢,長得好不可愛的嬰孩,卻打心眼裡的,怎麼都喜歡不起來——
“主子!”秦嬤嬤看着自家主子臉色仍然不好,不由得有些着急了,“奴才斗膽說一句,這龍死鳳生的雖然是個大凶之兆,可是最讓上頭不喜的卻是那鳳噬龍運,和生母克子的寓意,且不說二阿哥在您膝下養得好好的,就論眼前……若是您也被一起‘克’了,光克子這一條不就破了麼?”
“……嗯?”富察明玉不蠢,先前是當局者迷,才一時之間有些轉不過彎兒來,這會兒被一提點,不由的陡然回過神來,目光轉向一旁的女嬰,“你是說?”
“奴才正是那個意思。”秦嬤嬤看自家主子心思轉了回來,不由得鬆了一口氣,說起話來也更爲順溜,“只是小格格卻也不能就此捨棄,不然……奴才不瞭解爺,難道您還不瞭解麼?”
富察明玉眼中精光一閃。
在乾西二所裡的這麼些年,她也不是白過的,哪裡會不知道弘曆的弱點?高氏不就是一直拿捏着這一點才一直風頭不減麼?自己不也是拿捏着這一點,才躲過了之前那實打實的,極度不容忍的名頭麼?反正眼下里再壞也就是如此,倒不如再謀上一謀!——
“主子,主屋那邊又鬧騰起來了!”
景嫺被這後院裡的兩個女人,前腳跟着後腳的生產,鬧得折騰了整整一天,好不容易兩邊都塵埃落定了,卻弄出了個大凶之兆,把上頭都驚動了不說,自個兒院子裡的這位爺也跟着受了刺激差點厥了過去,又是一通好忙,累得頭暈眼花的終於將上上下下都打點明白了,剛回到屋裡子喘上一口氣,容嬤嬤卻又風風火火的走了進來,拋出這麼個消息——
景嫺有氣無力的揉着額頭,“又怎麼了?”
“那頭收拾完了便例行傳了太醫,可是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卻嚇一跳,竟是說先頭生產得太過艱難,傷了身子,近幾年之內怕是難有身孕了呢!”
容嬤嬤跟着折騰了一天,累得夠嗆,可這會兒臉上卻透着幸災樂禍,“那位本來就折騰了一天,聽了這話兒,可不就直接厥過去了麼?”
還是傷了身子?
景嫺皺了皺眉,倒不是疑心容嬤嬤的話,只是比起記憶裡那般難產了整整一天一夜,差點就此沒了性命來看,富察明玉這一回兒實在算得上是順利得多了,再加上上一世她可是生完就直接厥了過去,哪像眼下里竟是還撐着聽完了太醫的信兒……不過如今許多情形雖然是跟記憶中有了出入,可是最後拐個彎卻又轉了回來,加上實在不認爲富察明玉有必要在這上頭捏事,又實在累得慌,景嫺便也不打算再多想,揮了揮手便準備讓容嬤嬤備點東西去慰問一番就算完。
“以前也不是沒見過命硬的,但到底沒這般……”可還沒等她出聲,容嬤嬤卻先耐不住了,“這冷眼瞅着,那位小格格可不光是克沒了自個兒兄弟,就是連福晉這生身額娘竟是也沒討着好,爺都被嚇了一跳,趕忙打發人去瞧了,主子,您看咱們……”
“等等!”景嫺知道容嬤嬤喜歡嘮嗑這些,開始倒也沒往心裡去,可聽着聽着,卻覺得有些不對勁了起來,腦中更是靈光一閃,“你剛剛說什麼?”
“……呃?”容嬤嬤突然被打斷了話,不由得一愣,可反映到底算快,“奴才說,說那位小格格不光是克,克沒了自個兒兄弟,就連福晉……”
景嫺本來就不是個蠢的,加上二世爲人以來,看事比以前要深入得多,腦子自然就更爲靈活,再加上她一直就知道富察明玉不是那般坐以待斃的性子,之前捅出那樣大的簍子,都從未有過半分聽天由命的姿態,如今又怎麼會這麼容易自暴自棄?察覺出容嬤嬤話中的不對,前後飛快的這麼一琢磨,景嫺很快的便反應了過來——
“她倒是打的好主意,竟是想要來一招以退爲進呢!”
“……主子?”容嬤嬤心思雖然沒景嫺轉得快,可是卻容不得眼皮子底下出現半點對自家主子不利的火星子,一聽這話,臉上不由得一肅,“那咱們要不要來一個先下手爲強?”
“不必多此一舉。”景嫺看着容嬤嬤略帶疑惑的表情,不由得拍了拍對方的手背,“這龍死鳳生雖不是出自我的肚子,但總歸是落在了乾西二所的頭上,咱們既然身在這院子裡,自然也就跑不了這個黴頭去……如此,與其讓上頭一再不喜,鬧得大家都得不了好,倒不如讓她折騰一二,若是成了,上頭開了臉,咱們跟着一起好,若是不成,追究下來,也礙不上咱們什麼事兒。”
話是這麼說,可想到富察明玉這一回蠢過一回的招兒,又忍不住頓了頓,加了一句,“還是讓底下的人盯着點,可別讓那位一時糊塗,再折騰出什麼爛攤子……”望向東廂方向,“還有,那位禁足的也出來了,別讓她在這上頭鬧騰,弄得大家都吃不了兜着……”
景嫺想要撩開手讓富察明玉去挽一挽這敗局,可老天爺卻似乎是不打算讓這事兒就此作罷,話還沒說完,便聽到屋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花盆底聲音,那‘篤篤篤’的聲響在這夜裡頭顯得格外的突兀,惹得景嫺和容嬤嬤不由得對視一眼,可還沒等她倆交換完眼神,屋裡的簾子就猛地被挑了起來,擡眼望去,卻只見一向沉穩的李嬤嬤面帶着萬分焦急——
“主子,皇后娘娘那兒不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被大姨媽虐得要死要活,請假在家裡蹲了一天,還是沒緩過來……要命啊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