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已經來到了老太爺住的地方,沒想到的是,裡面竟然跪着一個身穿紅衣的女子,正垂着頭在哭泣。看到此種情況,沈日鳴和林峰不由都愣了一下。這樣的畫面,委實帶着點令人壓抑的詭異。按照道理,胖富商攜帶家眷潛逃如果是原先就計劃好的,那他不可能單單落下老太爺沖喜用的小妾纔是。可是……
屋裡的人聽見了二人的腳步聲,扭臉往外望去。沈日鳴擡腳跨入門檻,等適應了裡面的光線後,纔看清楚了那人的容貌。
他們進來後,女子已經止住了啜泣聲,問道:“你們是誰?”聲音竟是那般溫潤如玉。一下子就衝破了剛纔盤旋在人心頭的壓抑和詭異。
沈日鳴不禁微微一愣,如此好聽的聲音,好似樹上歡叫的黃鸝鳥,她還是頭一回遇見。只見女子身穿大紅色喜服,臉上的妝容因爲哭泣而被淚水衝得橫一道豎一條,雖然瞧着滑稽得很,可是沈日鳴一點都不覺得好笑,反而爲她那雙剛剛哭過的眼睛吸引住了。那是一雙多麼清亮的眼睛啊!讓人一霎那就想起夏日裡那清幽冰涼的泉眼。
這,就是方老太爺新娶的小妾了!
直到旁邊的林峰皺起眉頭不着痕跡地輕咳一聲,她才驀然回過神來,回答道:“哦,我們是方家新請的護院,我叫……阿鳴,他是……阿木!”
猝不及防改名字,這對沈日鳴來說本來不是什麼難事,可是,現在的情形好像多少有些不對路,於是,她明顯感到自己的臉在發燙。
“嗯……”那位小妾輕輕地答了聲,便目無表情地轉過身去,竟有了逐客的意思。
沈日鳴沒想到她的反應竟是這般,雖然心中有點驚訝,但細細一想,短短時間內,就發生了這樣的劇變,無論是誰,也一時反應不過來,這本就是人之常情,只是自己有些心急了。不過她想了之後,卻還是上前一步說道:“老太爺不見了,這件
事你知道嗎?”
那位小妾背向二人,身形纖纖,顯得柔弱招人憐惜,聞聽此話,卻好像一點都不覺得吃驚,“不見了……最好是這樣。”
她說不見的時候,語氣平平,就像是在陳述一件事情。等到說最好是這樣的時候,倒有了一種頓悟之感。
沈日鳴和林峰不禁面面相覷地對望了一下,她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裡面還有什麼隱情不成?沈日鳴又進而補充道:“不僅是老太爺,就連老爺也不見了。”
那位小妾的反應依舊出人意料地平靜,“你們不必再說與我知,都退下吧。”
這意思是,對他們兩人的身份毫不起疑心,已經把他們當成方家的下人了?
雖然覺得這小妾的話透着古怪,但是沈日鳴還是沒有按捺住:“但是,他們都是你的親人,你就一點,都不關心嗎?”
那位小妾似乎思考了一下,她擡起頭來,側着瓜子臉望了望沈日鳴,好像想從她的臉上捕捉什麼,過了一陣,忽然輕輕一嘆:“我本就是他們用強擄劫來的,他們的死活,我又何必關心?”說罷,就垂下頭去,也不知在想些什麼了。
沈日鳴站在旁邊呆了一呆,她蹲下身,兩手按在那位小妾的肩膀上,力度剛剛好,不輕不重,她神情溫和地問道:“你剛纔說的,是真的嗎?”
想是沒有料到她竟會如此,那位小妾吃驚地擡起頭來,當她發現自己雙肩上那一雙有力的手時,面上帶着巨大的震驚,甚至,她的整個身軀也隨即顫抖起來。除了很多年前的外公,再沒有人像現在這樣,對她關心過了。她愣愣地望着沈日鳴,五官清晰,眉目如畫,鼻樑筆挺,脣紅齒白,看着她時神情焦急而認真。
一抹嫣紅迅速地綻放在那位小妾的臉頰上。
林峰心頭一嘆,這位小妾,是對三娘子心動了。他把目光瞥向按在她雙肩的手上,又迅速地
一劃而過。
沈日鳴專注地盯着那位小妾,一臉的焦急。兩人的目光對視了一陣,那位小妾眼中忽的淚水盈眶,珍珠似的眼淚隨即掉了下來。沈日鳴沒有想到事情竟會變成這樣,慌得連忙哄道:“哎呀你別哭嘛,如果事情真的是這樣,我一定會想辦法爲你主持公道!”
那位小妾終於“嗚嗚”地哭出了聲,就好像無助的人突然遇見自己的親人一般,她忽然抱住了沈日鳴的肩膀。從初時的遲疑,到後來的堅定,再到後來的整個人都恨不得埋入沈日鳴的懷裡!在沈日鳴的安慰下,她終於失聲痛哭起來。
在那位小妾眼淚盈眶的時候,林峰的目光已經打算從她那裡移開。但隨即,他又被其義無反顧的投懷送抱驚到,雙眼下意識大睜。同時心裡卻莫名地,堵得發慌。他緊緊盯着不停安慰小妾的沈日鳴,三娘子竟然沒有推開她!垂在身側的手掌不知不覺已然緊握成拳。若是這時有人闖入,便可輕而易舉地發現,林峰此時的眼神,帶着明顯的火藥味。
等到一切恢復,時間已經過去一小會,那位小妾這才猛然感覺道自己的唐突,她,竟會對一個完全陌生的郎君做出這等舉措!那位小妾頓感侷促不安。可是,當她偷眼瞧沈日鳴與林峰二人無甚反應,外加周圍冷清,再無旁人時,這才略略定了心魂,但還是因爲前所未有的失禮而暗暗咬了咬鮮豔欲滴的脣。
就在那位小妾從沈日鳴懷中脫離開來的時候,林峰緊握成拳的手緩緩地,緩緩地放鬆下來,重新恢復到原來的狀態。可是他臉上的表情,卻早已迅速換回往常的平靜。就彷彿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沈日鳴對此卻是一無所覺,見那淚人終於肯離開自己,不由暗地鬆一口氣,趁人不備,偷偷抹去額上一把薄汗。這一微笑舉動,怎能逃過洞察力超強的林峰?原來她也是不悅的,這般想時,林峰身側的拳頭便已真正放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