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飯的上半局還沒開吃,場子就僵了,看樣子周玄業……或者該說周玄禮……媽的!管他的,老子現在也糊塗了,變來變去,也搞不清誰是誰了,按照習慣叫吧!
周玄業這次找譚龜毛吃飯,到底是想幹什麼?聽二人剛纔的對話,周狐狸還沒有到狼心狗肺的地步,他不太願意和譚刃爲敵,所以想讓譚刃不要再攙和他的事,看樣子是我把譚刃帶回北京的事兒,讓周玄業警惕和不滿了。
事實上我覺得自己挺冤枉的,下山時我可沒打算讓譚刃跟着,是他自己要來的,我能有什麼辦法?而且看樣子,譚刃下山,救韓梓桐只是目地之一,事實上,他是想弄清楚周玄業身份的真相,試圖勸他回頭吧。
不過很顯然,這次勸阻又一次以失敗告終。
死一般的沉寂在包間裡蔓延着,我們誰也沒開口說話,這種氣氛真是太讓人難受了,便在此時,周玄業突然將目光看向我,笑了一下。
我頓時覺得毛骨悚然,狐狸一笑,沒好事兒。
果然,他接着便開口:“我沒有想到,韓梓桐會找你求救。”
我不知道他提這話是什麼意思,便道:“其實我也沒想到。”
周玄業又笑了一下,道:“你爲什麼不拒絕呢?”
我乾笑:“朋友有難,千里求援,我應該拒絕嗎?”
周玄業嘴角動了一下,似笑非笑的,看起來有些陰森森的。
他道:“你到現在還沒有學會置身事外,你就不想想,韓梓桐人脈廣闊,爲什麼就偏偏找上你?”我心裡咯噔了一下,這問題正是我心裡所疑惑的。韓梓桐土生土長的北京人,父母都是高級知識分子,連帶着她早年,也都是全國各地跑的,你要說在她心裡,她最信任的朋友是我,我還真有些不敢自居。
既然如此,生死關頭,這麼重要的事,她爲什麼偏偏找我?
周玄業靜靜的看着我,目光帶着一種前所未有的冷淡,道:“還沒有想明白嗎?”說話間,他用筷子擺出了一個三角形:“這是黃家,這是顓家,這是陳家,而你,在中間,你覺得,你和這三大勢力之間的聯繫是什麼?”
譚刃的目光,也移到了那個三角上。
我想了想,道:“金肌玉骨。顓家想拉攏我,但我不會站在你們那一邊,所以,爲了躲避顓家的打擊報復,我必須找一個可以和他抗衡的靠山,我選擇了黃家。”
周玄業道:“而韓梓桐,用這個契機,把你推到了陳家的面前。”
我心中一動,隱約想到了什麼東西,但這點東西閃的太快,我腦子裡沒能抓住,便在這時,周玄業彷彿看出了什麼,提示道:“想到了嗎?她在挑撥……我們的人去收屍的時候發現她身上沒有攜帶數據,那份正確的數據事關重大,不僅是顓家需要的,黃家也需要。你是她死前見過的最後兩個人,你覺得情況會怎麼樣?”
我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不由得爆了句粗口:“我操,不可能!她不可能做這種事兒,臨死前把我坑一把?”
周玄業笑了笑,道:“她應該不是想坑你,而是想把你推到這裡去。”他指了指代表陳家那根筷子。
這樣一來,我的嫌疑確實是最大的,他們很有可能懷疑數據庫在我身上,甚至他們會懷疑我是不是已經在跟陳家合作了。我去找黃天時,他表面上沒有過這方面的想法,但背地裡,以黃天曹操般疑神疑鬼的性格,我絕對已經被他從信任名單裡剔除了。
確切的說,黃天壓根兒就沒有信任過我,只不過他以前給我貼的標籤,大概是此人可用,現在的標籤估計變成了嫌疑重大了。
可至今爲止,這兩家還沒有什麼動作。
不。
其實已經有動作了,周玄業,不就代表着顓家嗎?
我冷靜了一下,看向他,道:“你跟我說這些,聽起來,你像是不相信我和韓梓桐之間有什麼交易?”
周玄業笑了笑,道:“別人不瞭解你,我還不瞭解嗎?你雖然容易惹麻煩,但不會爲了一個韓梓桐去招惹陳家的人,不過顓瑞的想法,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我道:“那你在這種情況下見我,豈不是對你自身很不利?小心你的老闆懷疑你。”
周玄業笑了笑:“所以我這次並沒有約你見面,你怎麼自己來了?”
這話可真打臉,頓時把我給噎住了,於是我決定就此結束這個話題,但我想不明白,韓梓桐臨死前坑我這一把是爲了什麼?她這人,雖然在感情上有些瘋狂,但爲人還是重情重義,行事是比較正派的,我自認爲沒做過什麼對不起她的事,以韓梓桐的爲人,不可能坑我。
除非,有什麼重大的誘惑,促使她做了一個坑我的決定。
可她人都要死了,還有什麼東西是能誘惑她的?
我想到了韓緒。
轉而又覺得不可能。
韓緒雖然屍身還保留着,但之前都被人開膛破肚過了,死了一次又一次,韓梓桐心裡是很清楚的,她研究金儺祭,與其說是找辦法救韓緒,不如說是她在給自己豎立一個積極活下去的目標。
人一但沒有了目標,無法感受生命的樂趣,那將是一件很痛苦的事,這就是很多富豪爲什麼還跑去吸毒,或者沒事兒就喜歡去無人區冒險,玩一些極限的東西,因爲他們什麼也不缺,什麼都達到了,空虛和沒有目標,可以輕易摧毀一個人的狀態。
沒有人的目標是一定能實現的,事實上大多數人的目標、夢想,可能一輩子也實現不了,但它必須存在,如同人生的燈塔一樣。
救韓緒是韓梓桐給自己豎立的一個不可能達成的目標,她用這個目標麻醉自己,但同時她也是個很清醒理智的人,不可能爲了這個麻醉的目標,做出太出格的事,比如放棄生命,比如放棄良知,託我這個好友下水。
思來想去,我覺得韓梓桐的用意絕對不會是周玄業所說的這樣,我不相信她是在坑我,但現在的情況,在顓瑞和黃天眼裡,我確實跟陳家勾結上了,甚至我有可能成了陳家的眼線。
我能想到,他們自然也能想到,那麼接下來他們會怎麼做?
我看向周玄業,他只說了一句話:“都是黑道起家,沒有一個善類,你好自爲之吧。”這頓飯散夥後,我覺得很不痛快,被算計的感覺,還有韓梓桐的死因和真實用意,讓我覺得彷彿一隻無形的手,在我眼前編了個套一樣。
我明知道這是個套,但卻找不到該怎麼離這個套遠一些的方法。
回酒店的路上,我和譚刃商量了幾句,他思考許久,只說了一句話:“韓梓桐不會害你,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現在所有人都想弄那份真實的數據,但是真實的數據,很可能已經在陳家手裡。”頓了頓,他又道;“韓梓桐選擇陳家,肯定有她的原因,而現在,你反而轉移了陳家的注意力,顓家和黃家都認爲數據的下落和你有關。”
譚刃的分析,給我梳理出了一個脈絡,讓我突然有些意識到韓梓桐爲什麼要坑我了。
這很可能和金儺祭的研究有關,她發現了某些東西,而這些東西,她不打算交給顓家或者黃家,而是最終交給了陳家。她對於陳家是很有信心的,而且如果不出我所料,這份資料,對於黃家和顓家,都會帶來一定的打擊。
而我卻處於黃顓兩家之間,關係微妙,一但出了事,我也很難抽身。
韓梓桐相當於用這種方式,讓我被動的不得不提前離開黃家的庇護,如此一來,我只能真正的去投靠陳家。
沒錯,她其實是在爲我打算。
但她這個打算,未免太相信陳家,太相信那份數據了。
究竟是一份什麼樣的數據,讓她如此有依仗,如此的自信?如非自信,她是不可能陷我於陷阱的,我相信我的朋友,我也相信她的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