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多情,到頭來說不定沒一個人感謝你。”星夜教授聽完小林邦彥的話後微微一笑,“你究竟是在幫他,還是在幫你自己呢?”
“有些話,我勸伱不要亂講。”
“好吧,那還是來聊聊正事,你們真得準備今晚對姜下手麼?是的話我就要先溜了,我這人是和平主義者,在要爆發騷亂地方可呆不下去。”
小林邦彥臉上一陰:“誰跟你說的?”
“猜的,畢竟知道內幕的人之間,記憶芯的事到處在傳,江鬆的炁礦石雖然量不大,但很合我意看來我猜中了或許,沒完全中?畢竟小林君的權衡,很難捉摸啊。”
“星夜家的,你這是在逾越,科技部的人沒有權利過問這種事情。”
“好好好,我只是擔心那位讓我心儀的小子活不過今晚,雖然不知道你給他派了什麼任務——你覺得他能活下來麼?”
“多半,不行吧。”
“爲什麼?搭載那一身後,他現在已經是個小超人了。”
“不是那方面的事情,你只要調查一下那小子的過往,就會發現一個問題——他沒殺過人。”
“正常人沒上過戰場的話,不是很正常麼?”
“但他有過很多次機會,甚至之前讓他去姜的國術館攪局,我暗示過他把事情鬧大一點,能出人命最好,但他還是沒有,這並不難。敢不敢殺人這種事情很難說,有的人說動手就動手,沒有一點心裡負擔。但有的人,邁不開第一步,就永遠停在原地。”
“說白了,他不夠殘忍唄。”
“我不想跟你們文職討論這種事情,沒有上過戰場的人無法理解——你該走了,接下來我還有位客人。”
“行吧,那晚上我會在津門爲你祈禱功成名就。”
小林邦彥望着星夜教授離開的背影,口中喃喃:“真是個不討人喜歡的傢伙。”
他旋即轉身,走向了道場中最深處的小房間,裡頭沒有任何陳設佈置。
茶几前,一個人坐在那。
“沒想到你敢親自來這裡見面,我以爲按你的作風,一定回在外頭找個地方。”小林邦彥露出心不在焉的笑,目光看向漆黑袍子下那張乾枯的臉,“張大人。”
山崎龍一坐在自己的房間裡,看着面前的桌板發呆。
今晚過後,如果自己還活着,就能成爲一名堂堂正正,能夠擡起頭的扶桑人了?
他這樣想着,一時間目光有些失神。
自己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起,爲了這個目標執着瘋狂的?
他只記得在江戶的十餘年時光裡,自己日夜狂奔,只爲了讓別人能正看一眼,他比任何人都拼命,可是這一路上,有誰曾真的認同過自己。
小林邦彥?龍一其實很清楚,對他而言自己只是一匹能駕馭的烈馬。
甚至說,如果說邦彥其實是希望自己在今晚去死,龍一絲毫都不會覺得意外。
“龍一是最棒的。”
他腦海裡沒有由來得浮出這句話,十幾年了,只有那個女人不厭其煩地稱讚自己。
可惜說出這句話的人,早已深埋城下町的黃土中。
他擡起頭,沒被繃帶裹住的那隻獨眼望着窗外天空,一時間有些出神。
“龍一真棒呀,但是.媽媽對不起你”
“我只是愛柊吾,沒有別的想法,我愛他勝過一切,可以氣得你外公將我從族譜裡劃掉,但.我以爲我無所顧忌,但,後來我有了你.”
“龍一啊,只要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了,將軍、和尚、老師、漁夫,不管想去哪裡,扶桑、夏國、不勒顛、亞美利加,媽媽都不反對”
“男孩都是高飛的鳥兒,你要走遠了,記得給我寫信。不過,不用經常回來我還有你爸爸。”
熟悉的音容閃過腦間,山崎龍一心裡逐漸有些煩躁。
“嗡嗡嗡——”
有規律的震動透過桌面傳來,他順着動靜的源頭看過去,只見一個落滿灰塵的筆筒裡,裝着什麼。
炁呼機。
這不是他的東西,有誰進過他的房間。
山崎龍一下意識地環顧四周,他猶豫了片刻,隨後按下了接聽的按鍵。
那頭的人沒有任何客套和溫吞,低沉的嗓音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龍一。”
這頭的少年眉頭一皺,那是一個記憶中透着熟悉,如今卻又叫他感覺有些陌生的聲音。
他下意識地想要掛斷通訊。
“我知道你想幹什麼,但機會只有這一次,同一個信源短時間內打進來一定會被注意到。你也清楚我並無所謂,我愛的人是陳歌,對於你沒有什麼感情。”
“山崎柊吾!你個混蛋既然愛她爲什麼要把她丟在鄉下,你愛她爲什麼會讓她喪了命.你說你愛她,那你把她接走啊!她是你的女人,混蛋你爲什麼不保護好她?!”
龍一青筋爆起的五指死死抓住話筒,將他憤怒的聲音全部壓在嗓子裡,低啞得如同烏鴉。
“冷靜,我們沒有爭執的時間。”那一頭的聲音仍舊冷得像鐵,“這件事關乎你自己,只有這一次機會,你要不想聽,可以將這東西掛掉,我不反對。”
龍一深吸了兩口氣,他沉默幾秒鐘後,這才用生硬的聲音迴應:“山崎閣下找我什麼事情?”
“邦彥那傢伙雖然什麼都瞞着我,但我猜測,他正讓你去做什麼危險的事情吧?”
“怎麼,你想叫我不要去?”
“你要一心想送死我不攔你,畢竟我只答應陳歌爲你指路。”
“那你想說什麼?”
“兩件事,第一,今晚邦彥的計劃大概分爲兩部分,我將全貌講給你聽。第二件,關於陳歌的死,我告訴你事情原委。之後要怎麼做,做什麼,你自己考慮。”
山崎龍一聽到這裡,被繃帶裹緊的手忍不住使勁,身前的木頭書桌被壓踏一角。
同一時間裡,海洋街側街一處不起眼的茶樓雅間內,外頭的大門掛上了“停業”的紅漆牌子。
“你到底打算幹什麼?不要鬧大,不要鬧大,我跟你交代過多少遍?!”
套着漆黑袖口的胳膊狠狠拍在桌上,震得滾燙的茶水都飛出幾點。
羅素含笑看着目前的人影,他穿一身漆黑的大氅,頭頂還帶兩層厚厚的面紗,全身上下沒有裸露出哪怕一塊皮膚。
“這可真是誤會,我沒有打算把事情鬧大。”他點了根香菸,慢悠悠地說。
“誤會?那今晚的事情怎麼說?連市政局裡頭都傳遍了這個事情,那是姜沐霖!徵和皇帝欽點來江鬆的使者,這裡不是不勒顛,夷佬!你非要在我們國家的土地上鬧妖蛾子麼?”
“聽我說,朋友,喝點茶消消火。”羅素面對質問依舊不慌不忙,“我是個商人,商人不做沒有利益的事情,我要花如此大手筆地去殺這麼一個硬茬子,對我而言好處在哪裡?”
“.”
“更何況,做生意還有一個規律,就是當某個行當利潤很高這件事情人盡皆知的時候,這門生意已經不再賺錢了。你說我真要籌劃這麼個事情,你能從別人口中知道?”
“.”
“我知道閣下也不傻,這種事情很容易想明白,但你還是冒險來逼問我,想必還有其他事情。”
“.我有麻煩了。”
“洗耳恭聽,我們是朋友,能幫上忙的地方,我一定伸手,今晚想必會很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