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徽瑜微微一笑道:“既然你稱呼我伯母,那我叫你一聲文宣你不會介意吧?”
劉胤忙道:“這個自然,您是長輩,有什麼吩咐,胤洗耳恭聽。”
羊徽瑜道:“青兒是我唯一的女兒,被我從小嬌寵慣了,比較任性,更不知道什麼是賢良淑德溫柔體貼,打小就喜歡舞刀弄劍,打打殺殺,爲此我不知道頭痛過多少回。這兩年她和你在一起,也一定給你添了不少的麻煩吧?”
羊徽瑜的聲音溫柔而有磁性,屬於極悅耳的那種,聽她說話,不急不徐,娓娓道來,雍容華貴之中帶着一種從容不迫的矜持與優雅。
劉胤道:“伯母,其實這兩年我和青兒相處的非常好,青兒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女孩,還曾數次救過我的性命,如果沒有她,我可能早已是二世爲人了,沒能將她留在我的身邊,是我自己沒這個福氣。”
羊徽瑜柔和的目光之中,泛起了一絲的鋒芒,她淡淡地道:“你和她之間的事,我都已經知曉了,這不是她的錯,更不是你的錯,怪只能怪天意造化弄人,她前往蜀國,是懷着使命和任務去的,誠然她是欺騙了你,但我希望,你不要因此而怨恨於她。”
劉胤忙道:“怎麼會?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各爲其主,各謀其事,如果易地而處,我自己也會這麼做的。”
羊徽瑜緩緩地點點了頭,道:“你能體諒到她的苦衷,我心甚慰。你和她能在茫茫人海中相識相遇,本身就是一種緣份。文宣,你是蜀漢皇帝的從子,皇室宗親,爵封列侯,身居高位,青兒也是魏國的公主,景王之後。當朝晉王的從女,就身份地位而言,相信也不會辱沒於你。”
劉胤當然明白羊徽瑜的意思,如果拋開國界之說。劉胤青兒的身份地位完全是匹配相當的,這個年頭,婚姻大事往往講個門當戶對,士庶有別,互不通婚。青兒貴爲公主,自然也不會許配給什麼阿貓阿狗之類的庶民。
但劉胤從來也沒有過什麼門當戶對的意識,當青兒還是魏雪舞的時候,劉胤就從來沒有因爲她是犯官之後而嫌棄於她,他認爲,只要兩人真心相愛,一切就都不是問題,身份差異也罷,國仇家恨也罷,這一切都不可能成爲阻礙感情的東西。只是最後兩人的黯然分手。有着太多的因素在裡面,不是一句兩句能說清楚的。
“伯母,我從來就沒有介意過青兒的身份貴賤與否,更沒有在意我們來自敵對的國家,但天意弄人,命運多舛,對青兒,我是懷着一種歉疚的,這次來洛陽,我也希望能親口對她說一聲對不起。但……現在再說什麼也是枉然了,後天就是她的大婚之日,有些東西錯過了,這輩子也不會再有機會了。伯母。希望你能轉告青兒,我祝她幸福。”劉胤的聲音之中,透着一絲的蒼涼唏噓。
羊徽瑜很快地道:“你無須祝福她,她的幸福,其實就在你的手中,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是,如果她不能嫁給自己所愛的人,我相信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快樂的。”
劉胤愕然了,他沒有想到羊徽瑜竟然會如此之說,他期艾着道:“……可是……”
羊徽瑜神色有些黯然了,幽幽地道:“嫁給何曾的二公子,從來就不是我的意思,更不是青兒的意思,身份再高貴的女人,最後也只能是淪爲政治婚姻的犧牲品。我不希望青兒也步我的後塵,更不希望她的後半生在淚水和痛苦中度過,所以我今天才會來找你。文宣,我現在只是向你確認一件事,你愛她嗎?你心裡還有她的位置嗎?”
“當然——”劉胤幾乎是脫口而出,“我當然愛她,千里迢迢,我只爲她而來。”
羊徽瑜面上泛起了一陣紅暈,在一個後輩的面前談“情”說“愛”,這無疑是一件很尷尬的事,這個時代的人都很內斂,就算是論及婚嫁,那也絕對不會包含什麼情和愛的字眼,更多的時候是講究門戶相當,利益糾葛,但是爲了女兒的幸福,羊徽瑜早已把那矜持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她如此直言不諱,就是想聽聽劉胤的真實想法,如果只是女兒自己的一廂情願,那麼羊徽瑜便會放棄爲她爭取,今天劉胤的態度將會決定一切。
劉胤如此表態,讓羊徽瑜暗暗地鬆了一口氣,她先前很是擔心象劉胤這樣事業有成的高官會同他丈夫司馬師一樣,根本就是把女人視爲他可以利用的工具,再心愛的女人,一旦觸犯到他的利益,就會毫不猶豫地鳩殺掉,把感情視同草芥。
而劉胤的那句“千里迢迢,只爲她而來”讓羊徽瑜頗爲感動,一個男人,肯爲他心愛的女人涉險而來,這份情誼,就足以感天動地了,在這個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的時代,劉胤的真誠着實令人觸動很深。
“青兒能遇到你,是她此生最大的幸運。”羊徽瑜的目光之中,隱然有些淚光,她緩緩地道,“雖然我身爲景王妃,看似地位榮崇,但我們孤兒寡母,有些事卻也是力不從心,身不由己,比如後天青兒的婚事,我們是無力拒絕的,所以,我只能向你求助。文宣,我知道,雖然現在不是在關中,對你而言,也是一件比較困難的事,但我還是希望你可以帶青兒遠走高飛。”
看着羊徽瑜有些無助的目光,劉胤胸腔之中的熱血頓時沸騰了,一種責任感和使命感油然而生,羊徽瑜向他來求助,代表的同樣是青兒的心意,一瞬間,劉胤明白了許多的事,原來在青兒淡漠的表情下,依然是熾熱有愛,從未忘情,而他做爲男人,顯然是不可能辜負這份情誼的,救青兒出火海,他責無旁貸。
劉胤的臉上,露出堅毅的神色,他沉聲道:“伯母,放心吧,一切就交給我來處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