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君紀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他的眼睛深邃如夜空,眼底僵着一絲沒來得及收回的柔和,神情微帶一絲詫異和不自在,一時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你怎麼在這裡。”顧琅月嗓音沙啞率先開口,此時她臉上的驚恐完全褪下去,已經換成了一副冷冰冰的面孔對着南君紀。
沒想到又回來了。
她的餘光看到燭臺上的燭光在跳躍,現在是深更半夜,南君紀怎麼會在這裡?如果記得沒錯的話,她有說過要回丞相府的。
南君紀放在袖下的手下意識握緊,末了又鬆開,他淡淡的道:“你醒了就好,本王走了。”
“站住。”顧琅月冷聲道,她掃了一眼大開的窗戶,諷刺道:“深更半夜闖入我的房間,不知王爺是何居心?”
南君紀背對着她,嘴脣緊抿成一條線。
“還是王爺一計不成再生一計,想趁我昏迷時把我弄死嗎?”顧琅月口氣略帶玩味。
南君紀冷哼一聲。
“笑話。”他不屑勾脣,轉過身重新來到牀邊。他伸手捏住顧琅月的臉,俯身直視着她:“本王來本王的妻子房間,難道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顧琅月揚眉,消瘦的臉蛋毫無血色,但卻已經恢復了以往的乖張,“既然王爺想來就來,我倒想看看你怎麼走。”
“來人啊!”她一聲厲喝。
她脣角勾起,臉上浮現出冷笑,反手抓住南君紀的手腕。
南君紀眉頭微蹙,神情複雜。
外頭打盹的丫鬟婆子聞聲而來,進來就被眼前的一幕嚇到了。
她們的大小姐躺在牀上,晉王姑爺不知怎麼也在房內,小姐抓着他,兩人之間明顯劍拔弩張,氣氛緊張。
“大,大小姐醒了,快去稟報老爺和知霜小姐。”率先回神的是顧琅月的奶孃何媽媽,她趕緊顫聲吩咐下去。
小丫鬟飛一般跑出去。
不多時顧戴衛匆匆趕來,身後跟着顧知霜以及三姨娘等等家丁。
看到屋內的人時,顧戴衛也是面上一愣,但薑還是老的辣,他很快就反應過來,面不改色行禮。
“老臣見過王爺。”說着匆匆來到顧琅月身旁,伸手摸她的頭,壓抑着激動顫聲道:“月兒,你總算是醒了,爲父真怕,真怕你……”
顧琅月有些吃驚,沒想到這個老頭位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之位,竟對自己的女兒這麼疼愛。
他臉上激動的有些顫抖,眼噙淚水,眼中滿是憐愛和不捨。
顧琅月於心不忍,握住他的手,安慰道:“爹,女兒已經沒事了,你別擔心。”
南君紀此時坐在一旁,神色淡漠。
顧知霜的視線從南君紀身上收回,看向牀上的顧琅月,她從顧戴衛身後走了上前,眼含欣喜的淚水道:“長姐,您終於醒了,謝天謝地。”
看着突然從顧戴衛身後出來的顧知霜,顧琅月心中有一瞬間的疑惑,隨即很快想起來了。
“是的,不知道我昏迷了幾日,這些天難爲你們同父親了。”顧琅月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如果記得沒錯的話,這個是顧戴衛的小女兒顧知霜,唯一見到的那次
還是省親回來的時候。
那個時候她瘦瘦小小受盡府中的姨娘小姐們欺負,如若那天她不出手拉一把的話,只怕後面的日子都很難過下去。
現在看來,她後來的日子確實得到了改善,不僅不似之前面黃肌瘦了,反倒膚色細膩眉眼長開了。穿着一件淡粉色的對襟襦裙,一雙淚光盈盈的眼睛關懷的看着她,潤潤的小臉嬌憨而乖巧。
顧知霜被她看得有些緊張,侷促不安的捏着衣角,低聲道:“怎麼會爲難,長姐醒來就好。”
到底是從小到大被欺負多了,性格內向總歸還是有些的。
顧琅月置之一笑,不再那麼看着她了,下意識朝後看去,視線卻落了個空。
見她此舉,幾人神色突然哀傷了下來。
“父親這是怎麼了?”顧琅月敏銳的察覺到氣氛不對,疑惑問道。
“你母……”顧戴衛正要解釋,話剛開口突然想到了什麼一般,轉身朝南君紀看了過去。
他站直了身子,面上恢復了向來嚴謹的神色,道:“不知這深更半夜的,王爺何故會在老臣府上?”
南君紀面色如常,淡淡道:“本王只是過來看看。”
顧戴衛冷哼一聲,“王爺好雅興,這人是你害得,你確實是要來看看,但據老臣所知,王爺現在應該正在太傅宮禁足吧?”
顧琅月靠在牀上,眸光微閃。
照老頭這麼說,自己被傷一事是鬧到皇上跟前了?也對,老頭這麼寶貝她女兒,怎麼樣也要出一口氣的。
“丞相不必擔心,本王自會去皇上跟前領罰。”
“如此甚好,恕老臣不送了。”顧戴衛一甩袖子,雙手負於身後,明顯一副攆人的架勢。
頭一次看到南君紀吃癟,顧琅月說心裡不爽那肯定是假的,她也不說話,歪着腦袋,眼睛裡明顯帶着惡意算計的顏色。
南君紀面色鐵青的看着她,最終起身,大步離開了房間。
直到南君紀走了之後,顧戴衛纔在牀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神情也隨之黯淡了下來。
“到底怎麼了?”顧琅月猜測可能是出什麼大事兒了,吃力的往上挪了挪。
見狀,顧知霜趕緊扶着她坐了起來。
這一問之下,顧戴衛眼眶紅了起來,忍不住將臉埋在了手掌中:“你母親她在前幾日逝世了。”
怎麼會這樣?顧琅月皺眉。
如果沒錯的話,顧戴衛口中的母親應該就是周氏,她應該纔將將四十,上次見她比誰都過得好,怎麼會突然逝世了?
現在纔剛剛鬼門關裡出來,顧琅月還沒摸清自己的處境,也沒再多問,便安撫了顧戴衛幾句。
好在顧戴衛情緒很快就穩定了下來,便問道:“他怎麼會在這裡,有沒有對你做什麼?”
說的就是南君紀。
顧琅月搖搖頭:“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他坐在我牀邊了。”
顧戴衛沉吟一聲,眼睛中透出精光。
“爲父心裡有數了。”他道,看着顧琅月的眼神帶有一絲欣慰,由衷的感慨了一句:“這次幸虧了太子殿下,如果不是她,你身上的傷恐怕就好不了了。”
他
不說還好,一說傷顧琅月就覺得遍身隱隱作痛,尤爲後背肩胛下面的位置最甚。
她忍不住朝後摸了去,卻被顧知霜連忙阻止了。
“長姐使不得,你這傷的厲害,太子殿下爲你拔箭時都見着骨頭了。”
顧琅月放下了手,沒想到真的是他救的她,昏迷時似乎聽到了他跟李岑的說話聲,還以爲是在做夢。
如此說來,他是在還債了?也好,日後互相扯平沒有瓜葛最好。
又寒暄了一陣,顧戴衛等人才離開了房間。
此時深更半夜,衆人都已疲倦不已,留下幾個丫鬟婆子守夜,其他人便都走了。
直到第二日一早,顧琅月才從伺候她的何奶孃口中打聽出了府裡發生的事。
就在五天前的一個早上,周氏被人發現死在了房內,無傷無痕,太醫整治爲猝死。
說來也奇,那天晚上顧戴衛恰好因爲一些公事留宿在了書房。
周氏死的蹊蹺,顧戴衛有心調查,卻不知從何查起,最後只得無奈的接受了這個事實。
顧琅月聽罷也覺得蹊蹺,不過也不打算趟這趟渾水,便也沒多想了。
她正坐牀上喝粥,卻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不對,她昨晚不僅沒看到周氏母女,連二姨娘母女也沒看到,依二姨娘那巴結着她的性格不可能不到場的。
“昨晚我怎麼記得好像也沒看到二姨娘。”顧琅月似是無意的說了一句。
在一旁伺候着掛起簾子的何奶孃頭也沒回道:“二姨娘陪着知雲小姐去寒清寺祈福了。”
家裡主母逝世,在古代確實好像有派人出去祈福的規矩,顧琅月隨口道:“三小姐也去了?”
“知雪小姐在府中。”何奶孃回答道,正說着,她手中的動作卻突然一頓,隨即轉過身看向顧琅月道:“大小姐怕是會錯意了。”
何奶孃四下看了看,這才湊近顧琅月低聲道:“知雲小姐不是爲夫人去祈福的
顧琅月不解的看着她。
“這些日子大小姐您不在府裡,府裡發生了好些事,知雲小姐出了些不好的事,老爺便讓她去寒清寺祈福三年再回來。”
顧琅月這回來了興趣,顧知雲是顧戴衛的四女兒,但年齡卻只同她小一歲,如果沒錯的話,再過一年正是出閣嫁人的時候,如果是三年後再回來,豈不是成了老姑娘了?到底是出了什麼大事,顧戴衛要讓她去寺中待三年這麼嚴重。
“怎麼回事,說清楚了。”顧琅月故作不悅,沉聲道。
何奶孃不免害怕起來,猶豫道:“這,這,老爺吩咐過,此事不準向外說,否則就割了我們的舌頭。”
顧琅月冷哼一聲,哐噹一聲將碗裡的粥撂在了牀頭櫃上,冷聲道:“我身爲府中的嫡小姐,難道是外人嗎?還是你以爲我嫁出去了,就不是這丞相府裡的大小姐了?”
何奶孃嚇得不輕,可以說顧琅月自小是被她帶大的,她從來沒見過她這樣聲色俱厲過,就連眼神都透着一絲穿透人心的銳利。
何奶孃當即心中生出一絲懼怕,連忙道:“老奴這就說,知雲小姐同人在佛堂通姦被抓到了,老爺大發雷霆這纔將她逐去了寒清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