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 使臣來見
“孩兒覺得不妥。”
“不妥?何來不妥?喜鵲的樣貌,在我們府裡頭未出嫁的丫鬟裡,算數一數二的了。喜鵲的孃家,可不是什麼賤籍,是良民。孟旗主的家世,聽說家裡人遠在江淮,而且,家境一般,平常還需靠孟旗主寄幾個小錢回去救濟。孟旗主的父母聽說已經雙亡,喜鵲家裡的祖奶奶活着呢,是高壽。喜鵲身子好,好生養,多少人在我這裡求着喜鵲。你說不妥,是真的爲孟旗主着想嗎?”
“再好,也得看他們自己中意不中意,喜歡不喜歡。”
“喜鵲。”尤氏轉頭問喜鵲,“你自己覺得呢?”
“夫人和王爺安排的,奴婢都喜歡。因爲奴婢知道夫人是爲奴婢着想的主子。”喜鵲微低腦袋,像是含羞地說。
李敏可以聽見身邊老公發出一聲嘆氣,貌似在說,早知道尤氏找他們是爲這事兒,不來了。
尤氏這哪裡是想爲喜鵲做媒,分明是想找茬兒,想發泄,不發泄的話,尤氏這個面子在這個王府裡怎麼撐得下去,畢竟那從京師裡來的使臣快到燕都了。尤氏如果不在這個節骨眼上證明下自己,可能尤氏會感覺自己在王府裡一無是處了。
如果是其它事兒的話,做兒女的,可能就此讓一讓了。可是,尤氏她不,偏偏拿他們兩個一心一意籌謀的事兒來添堵,意思很顯然,想重新樹立起自己纔是這個王府裡最高主子的威信,並且做給自己下人看。
朱隸的指頭敲了敲扶手:“這事兒,等孟旗主回來再說吧。反正,哪怕定了婚事,他一時也娶不了媳婦。”
“什麼?孟旗主不是住在我們王府裡養傷嗎?孟旗主去哪裡?”
尤氏問的時候,喜鵲一樣是焦急地咬嘴脣,所謂夜長夢多,一拖再拖的事兒,到時候難說了。
“孟旗主要隨王妃,去一趟高卑。這事兒是本王和公孫先生等人商量之後決定的。”朱隸說。
“可孟旗主的傷不是沒有好嗎?”尤氏追問。
“他的傷,好的七七八八了,這次要他去,主要是他以前跟過敏兒,和敏兒比較熟悉,叫他帶隊比較合適。”
尤氏聽着卻不是那麼回事,感覺兒子這就是找藉口來搪塞,氣哼哼地拍了拍桌子說:“你直接就說,只要是我這個老母親安排的事兒你都不會喜歡,你只喜歡你媳婦安排的人。”
“母親你這說的什麼話?孩兒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這事,是之前已經定下的。”
“和孟旗主說了嗎?我看他院子裡都沒有什麼動靜。”尤氏指道。
朱隸皺着眉頭,掃過尤氏,同時掃過喜鵲。對於孟浩明的一舉一動那樣清楚,哪怕是這王府裡的主子和丫鬟,都有些不合邏輯的地方。
“母親讓人去查看孟旗主的院子了嗎?”
聽兒子這麼問,尤氏才知道自己錯哪了,轉了口氣低了聲音說:“本妃關心王爺安排在本府裡的貴客,何況這位貴客是王爺重要的臣子,受了傷的人更需要人看護和關心,這都是本妃作爲王爺母親應盡的職責。本妃可不像某人,一心一意每天只顧着往外跑的,府裡的事都沒有做好,只想着外面的花花世界。”
婆婆呢,不能算是個口才很好,尖牙利嘴的人,最多隻能算是個有時候說話不經大腦,一般這個年輕的女人最會犯的發飆的事兒,反正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李敏聽着習以爲常。
見那麼難聽的帶刺的話,這個兒媳婦居然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尤氏的牙根咬到痠疼。想當初,自己也有兒媳婦這樣的心性,因爲得寵嘛。可是,現在不同了,是她兒媳婦得寵,她不得寵。
“王爺沒有聽見本妃的話嗎?”尤氏提醒兒子。
對於母親這種荒誕的,到了被人笑話的地步,做兒子,確實需要提點一下,朱隸說:“母親,府裡的事情雖多,但是母親身子不好,需要調養,需要靜心養病,所以,都由敏兒擔待了。本王見敏兒做的也挺好,像上回本府辦的冬至宴,賓客們回去後,沒有一個不讚譽的。王府外面的事兒,敏兒也不是願意天天往外跑的人,只是有些事,像本王一樣身不由己,自己倘若不親自操勞的話,生怕底下人事兒沒有辦好。”
見這些話沒有一句不是兒子爲兒媳婦說的,尤氏吞了一口悶氣,道:“是,你維護你媳婦,但是,你母親不是外人,你怎麼能睜眼說瞎話呢?”
“孩兒哪裡睜眼說瞎話了?”
“你不要以爲你們不說,我會不知道。那些在冬至宴回去的賓客,在路上,在我們王府裡頭,都開始抱怨我們的女主子了,說你的王妃,接受了她們送的厚禮,卻擺着一張冷麪孔,清冷高傲,好像誰都欠了她八輩子的債。”
婆婆的耳朵向來在王府裡挺長的了。李敏相信,尤氏聽了這些片面之詞以後,沒有不去打聽理由,不過人都是這樣,只撿對自己有利的說。
果然,尤氏說了這話以後,搶在兒子面前繼續道:“我知道,那都是你指意的,可是,她不會做人,這終究是對的吧。好歹,這些賓客,都是王爺費盡心機從外面請來的,結果,她連個面子都不會裝,這不是打王爺的臉嗎?”
本以爲說完這話,這兒媳婦必須飆了,可是望過去之後,發現這個兒媳婦竟然在吃茶,沒有想說話發表意見的意思。尤氏心裡悶了起來。
李敏想的很簡單,母子倆吵架的時候,哪怕說到兒媳婦頭上了,這個兒媳婦要是趕着上去爲自己辯護,那等於是一頭撞槍口上了。因爲怎麼說兒媳婦都好,到底是母子之間的矛盾,把無辜的兒媳婦給牽扯上了。她李敏纔不會去可笑地主動踏這趟渾水。
並且,像她這麼聰明的老公,怎麼會不知道這是怎樣的一回事兒。朱隸道:“母親不用扯到敏兒頭上,孟旗主這事兒,是孩兒決定的,孩兒不喜歡母親給孟旗主安排的這個人。因爲孩兒之前已經說過了,作爲一個真正體恤臣子的父母官,肯定不能強人所難。孟旗主喜歡的是誰,本王心裡也很清楚,所以,母親把這個念頭收回去吧。”
尤氏愣了半刻,硬是沒有能聽清楚兒子這話。等回過神來時,朱隸負手走出了屋子。
李敏跟着起身,衝婆婆行了個禮。
尤氏抓茶盅的手指在顫抖,想直接砸到眼前這個人的頭頂上,可不遠處,兒子回身那雙冷丁丁的目光像是瞧着她那隻手。
是聰明點的人,都知道不能這麼做。
尤氏嘴角一抽,道:“行了,你回屋去吧。準備準備,不是要回高卑去了嗎?可別去了高卑以後,認了親人,忘了撫養你長大的大明。”
“敏兒勢必記得母親教誨的話。”李敏道。
尤氏聽着她這話心裡彆扭,怎麼,她這話是什麼意思。按理,不是應該說,自己哪怕是高卑人,認了高卑的親,但是,肯定不會忘本,忘記養育自己,沒有拋棄自己的是大明,自己生也好死也好都是大明人。難道這人忘了,她母親都是大明人。這因爲,母親出身沒有父親出身高,所以立馬改變主意了?
果然是個見風使舵的狗腿子,偏偏,她兒子還這麼喜歡。
尤氏銳利地去掃兒子那張臉,兒子那張臉,卻像極了她生前的老公,一聲不吭的,不知道肚子裡揣着什麼陰謀詭計。
等兒子兒媳婦都走了,尤氏拿起了一串佛珠兒抓在了手心裡摸了摸,像是在揣摩兒子在想什麼。
喜鵲是在旁邊啜泣了起來。她怎能不傷心?眼看,朱隸都把話說的明明白白了。她根本別想有這個機會。那個春梅,怎那樣好運,憑什麼?因爲是李敏房裡的丫鬟,而她只是尤氏房裡的丫鬟。
尤氏聽得出她哭啥,只聽她的哭聲,是把她房裡其他人的氣氛都給攪和了,這還得了?哪個房裡的主子,都是最煩哭聲的了。
都知道,一哭喪氣,什麼倒黴的事兒都出來了。
尤氏猛地衝喜鵲一喝:“你哭什麼?!本妃爲你做的事還不夠嗎?對王爺都撕破臉到這個份上了。只能說你自己不爭氣,沒有抓住男人!他要是說喜歡的人是你,求的人是你,王爺都擋不住,王爺不是這樣說了嗎?”
聽尤氏這話卻也沒錯的,喜鵲兩個膝蓋頭跪下來,說:“奴婢給夫人叩恩。奴婢這就回老家去,免得留在這房裡,讓人家看着笑話,給夫人臉上抹黑——”
尤氏那口茶水沒有喝進去,整個要砸的杯子,直飛到了喜鵲腦袋上。
喜鵲呀一聲尖叫,被熱水燙的,猶如蚱蜢一樣跳了起來。
“你想走?你這樣把一爛攤子事兒丟給本妃,自己想逃之夭夭?!”尤氏嗤嗤地喘着粗氣,一腳踹到喜鵲的身子上
喜鵲把身子弓成一條蝦,雙手抱住自己的腦袋,哭着說:“夫人把奴婢留下的話,奴婢除了讓夫人丟臉以外,讓他人說三道四以外,能做什麼?”
“沒門!”尤氏可不聽她這些鬼話,抓住了孫婆子勸架的手,坐了下來,身體由於激動未平持續發着抖,手指頭指摘在喜鵲瑟縮的腦袋上,像是要把喜鵲從地獄裡揪出來繼續作惡,說,“你聽好了,本妃這就安排你,陪她去高卑。孟浩明不是要去高卑嗎?你跟着去,本妃不信,你連這樣的機會都沒能抓住,如果這回你跟去以後都不能抓住孟浩明的心,你回來以後不用來見本妃了,自個兒解決吧。”
喜鵲的臉,刷的,變了好幾個顏色,是又驚又喜,又怕又悲。有這樣一個機會,是個好機會。但是,如果做不好,回來的話,不,沒得回來了。尤氏把話都說的這樣清楚了。
問題在於,她不照着尤氏這話做也不行,因爲尤氏不會讓她回家,而她被孟浩明拋棄的事兒,很快會傳遍府裡府外,她其實這張臉真的沒有辦法在尤氏房裡擱了。只能一賭了,隨李敏去高卑還好呢,少被人閒話。
給尤氏磕了兩個響頭,這事兒算是這麼定了。
李敏走回到自家院子時,見春梅已被叫來,在屋門口的走廊裡等着她了。
“收拾收拾,本妃這回去高卑,打算帶你一塊去。”
聽見李敏這話,春梅臉上,一時浮現出交錯的情緒。應該說,一開始,她是很驚喜的。喜在,可以和李敏一塊走,這說明李敏對她一直重用的決心沒有變。聽說紫葉都在待定呢,不知道跟不跟李敏去。可是,這陣驚喜只是很快的,在春梅心頭一掠而過。因爲春梅後來聽說了,聽說尤氏把李敏和朱隸叫去,是爲了喜鵲的事兒。府裡誰不知道,尤氏早已放話過,要把喜鵲指給孟浩明。
跟李敏進了屋子,春梅站着說:“主子,奴婢可不可以問一聲,主子爲何先選了奴婢,而不是選了其他人隨行?”
“你這人心眼還真多。”當這幾個丫鬟像妹子,李敏說話可就不會那麼客氣,該怎麼說就怎麼說。
春梅臉蛋浮了紅,屈了下膝蓋道:“主子當奴婢剛纔那話沒問。”
“問就問了,說都說出來了,有什麼好丟人現眼的。你要是心裡真沒有他這個人,不會心眼多到像長刺兒一樣,聽見什麼都疑心。不過,有幾句話,本妃作爲過來人,倒是必須對你提個醒兒。這個男人和女人相處,女人心裡要放寬一些,千萬不要什麼事兒,都想到男人身上去了,這顯得女人自己多麼小心眼,知道嗎?一次兩次的話,男人覺得你吃醋你可愛,多次的話,男人只覺得你這人生性多疑,犯了疑心病,人格有問題,把你列爲瘋子一樣的人,是遲早的事兒,男人的這顆心,去找其他女人成了最正當的理由。”
“主子說的都對,是奴婢心眼小,欠缺考慮。”
“這倒不能全怨你的,畢竟男輕女愛這個東西,要是都時時刻刻能被理智控制得住,不叫愛情了。本妃只是要你在衝動的時候,能多回想下本妃說的話,小心點說話做事兒,總沒有錯的。”李敏說着,揭開茶蓋喝了口茶。
春梅擡起眼,見她身上有點雪粘在衣服上,走上去,蹲下身,輕輕給她拍打。
李敏對這種小事向來不放在心頭上,偏偏這些小妹妹一個個都擔心她像雪一樣融化了的人似的。
“好了好了,快起來吧。你這個傷剛養好,別蹲着。”李敏說。
春梅起身的時候,看到尚姑姑帶了紫葉和方嬤嬤、李嬤嬤等人進來。看來,李敏是打算趁此把房裡府裡的人事,先安排好了,以方便日後上路。
“尚姑姑肯定是要跟本妃去的。”李敏對這些人說,“方嬤嬤呢,肯定是要留在府內的。這王府裡的人事,也只有方嬤嬤能說得上話。”
方嬤嬤聽了李敏這句直言不諱的誇獎,不禁喜上眉梢,屈膝福個身,道:“奴婢哪怕留在府裡,心裡都肯定時時刻刻惦記王妃和王府世子的安危。”
李敏聽着這個老奴才的話但笑不語。或許,人只要相處久了,才知道都是怎麼回事兒。所謂日久見人心。當初,從一開始,老公把這人安排在她身旁,是早知道,只有這個人,能幫着她和尤氏對抗。
確實,人做什麼事兒都有利益驅動的。這算不算是她和她老公,都在利用這人的企圖心。
其他屋裡的奴才,聽着方嬤嬤的話,都也找不到話說的表情。一樣都想着,方嬤嬤留在王府裡,是不用任何猜疑的。
李敏再看到其他人:“紫葉陪本妃走,和春梅能有個照應。李嬤嬤的話,本妃想聽聽李嬤嬤自己怎麼想。李嬤嬤年事畢竟已高,高卑那邊的氣候,聽說比燕都更冷一些。”
聽見李敏這話是不計前嫌,竟然關心她這個老奴才的身子來,李嬤嬤感動得熱淚盈眶,是覺得自己眼前猜疑主子的心思都有多麼齷齪,一膝蓋跪下來說:“老奴只要這把骨頭能動,不用王妃二話,王妃去哪兒,老奴肯定去到哪兒。”
“好,出行高卑有什麼東西要準備的話,李嬤嬤來準備吧。”李敏敲定了方案。
能跟着主子出行的奴才,都樂滋滋的。因爲,出行這一趟,聽說主子是去高卑認皇家親的,肯定是滿載而歸,或許自己可以分一羹。不能與上次從京師逃亡同日而語,是人,都想着爭着去的,這種名利雙收的事兒誰不想去。
那些,不能跟着主子去的人,心裡肯定有些落差了,認爲在主子心裡面或許差人一截了,所以好事都沾不上邊。爲此,李敏沒有少費心力做這些人的工作,告訴他們,讓他們留下,是有理由的。讓這些人,在她離開王府的時候,能繼續留在王府裡爲她做事兒。
等李敏把這些人都勸服完,尚姑姑瞅着四處沒人,上前爲她提個醒:“王妃有沒有問王爺,如果王妃去了高卑以後,這王府裡之後的雜事由誰管?”
尚姑姑問這話,絕對是有些越軌的了,畢竟主權交接,屬於主子之間的事情,和奴才沾不上邊,奴才來問,肯定是越權了。
可李敏打從知道這個尚姑姑是什麼來歷之後,可以知道,尚姑姑問這個話,其實是旁敲她,究竟以後回不回王府。如果以後想回王府,而且是很短的時間內就回王府的話,完全沒有必要把府裡女主子的主權交出去。這樣方便了來來去去。
“這個問題,本妃想好了,交給王爺處置。”李敏不假思索,燙手山芋,尤其是涉及到婆婆的燙手山芋,都扔給自己老公最好不過了。反正,方嬤嬤留下來了,是最好的槍彈。
尚姑姑好像早知道她會這麼說,不忘再提醒她:“王妃走之前,最好是幫着王爺先把魏府五姑娘的婚事定下來。”
“這事兒倒是提醒到本妃了。”李敏看起來並不拒絕她這個建議,其實,是想到,京師裡又來人了,而且皇帝應該知道魏香香是怎麼回事了。所以,必須儘快把魏香香弄走,否則,護國公對魏府的虧欠更大了。
剛好,管家進來報信說,說是她孃家人來拜訪了。來的不是李家人,是徐家人。
李敏起身迎接。
幾日沒見而已,徐三舅一看是一夜之間白了頭髮的趨勢,爲自己妹子傷的心,腳步蹣跚着,被徐有貞扶了進來。他自己兒子,是連夜帶了封信,回徐家老家報信兒去了。因爲眼看這事兒鬧的越來越大了。他們徐家的女兒,李敏要去高卑認親了。
可以的話,這個親,徐家根本都不想認!
徐三舅來,是來表徐家態度立場的。
李敏讓長輩坐到了上位。
徐三舅一反常態,沒有客氣,坐了下來,表情嚴肅地對着這個外甥女。
“敏兒,三舅知道聖旨難違,你勢必是要走一趟高卑,可是,三舅希望你明白一點,咱做人,不能說沒有骨頭。”
“三舅,如果三舅擔心敏兒的親孃爲此受辱的話,三舅放心,敏兒這人如何,三舅和敏兒相處的日子也算久的了,應該一清二楚。敏兒什麼都能忍,但是,事關家人的事,絕對不會忍。”
“好!”兩句話明顯合了徐三舅的意思,徐三舅拍手叫好,接着,指到徐有貞身上,說,“你表哥陪你去,算是徐家人的代表了。”
“三舅——”李敏擰了下眉。
“怎麼,有哪兒不妥嗎?”徐三舅臉上像是不解,“三舅本想陪你親自走這一趟的,爲徐家人討個公道。可是,三舅身子大不如從前了,怕無法勝任這個任務,給你添累,所以,想來想去,你表哥足智多謀,陪着你去最好不過。”
卻是在旁站着的徐有貞,好像看穿了李敏的想法,對徐三舅說:“三叔,我和敏兒聊幾句。”
說完,徐有貞和李敏走到了角落裡說起了幾句悄悄話。
“表妹心裡是擔心郡主的事嗎?”
李敏哎,知道肯定瞞不過。這朱永樂眼看是要在王府裡賴定了不走,非要纏着徐有貞。現在,徐有貞要是去了高卑,朱永樂不得追着去。哪能得了。
高卑可不比北燕。朱永樂去高卑的話,可不見得能得什麼優待。
徐有貞見她表情,都知道自己猜對了,道:“郡主的事兒,我會和郡主說明白的。”
朱永樂那顆玻璃心能不能承受得住。李敏剛這麼想。
徐有貞卻說:“我會和郡主說,讓她耐心等到我回來,會給她一個交代。”
李敏擡起頭,在他臉上迅即地掃了兩眼,不見他臉上的表情是有什麼謊言或是搪塞的念頭。
“敏兒是想,表哥是什麼時候回心轉意的?”
“我這哪裡算是什麼回心轉意。郡主的心,其實,在這次見了郡主之後,你表哥我才知道的。”徐有貞很坦誠地說,“說句實話,郡主那不是你表哥的菜。”
雖說是表兄妹,可是一路患難以來,已經勝似親兄妹了。李敏聽着徐有貞這個語氣,是不禁想起在現代的那幾個兄長了,一樣直接直率的語氣,只讓人感到親切。要不是真把她當最親的親人看,徐有貞不一定把這樣的話都和她說。
“表哥心裡有其他人了嗎?”
“沒有。”徐有貞句句說的是實話,“男兒志在遠方。你表哥我,早想好了,沒有立業之前,不成家。”
“表哥其實這也算是立業了,不是已經答應公孫先生,願意給王爺做幕僚了嗎?”
她老公廣納賢才,像她表哥這樣的賢才,早就是她老公鎖定的目標。
徐有貞可不會因爲她一句話飄飄然:“公孫先生尚未娶妻。”
“表哥不如說,嶽先生到至今一樣沒有娶妻的念頭。表哥這是,不想負起長孫傳宗接代的責任了嗎?爺爺在家如果聽說了,不知道會不會因此怨到王爺頭上,敏兒實在堪憂,因爲一樣推卸不了責任。”
對此,徐有貞在她故意那句嘆氣聲的頭上,伸出手指敲了她腦袋一下:“你表哥我年紀輕輕,沒有多老,不用你唉聲嘆氣的。”
兩個人說到這兒,不覺是相視一笑。
不管怎樣,看來他這個表哥沒有像自己想象中對郡主那樣的反感。
“郡主關心我,好像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郡主拿出我很久以前寫的一幅字,在我遠遠未當上狀元之前。”
“有女子對錶哥如此關心,表哥理應感到高興。”
“郡主這人我略有聽說,與你感情也好,郡主的爲人,我是信得過的。只是,畢竟是郡主。”
“表哥是狀元,狀元當皇帝的女婿都有,當恭親王的女婿,有何不可?”
“可是,我是你表哥。恭親王願意嗎?”
“表哥沒有見過恭親王,怎麼知道恭親王願意不願意?”
恭親王不是皇帝。這點徐有貞也清楚。
見徐有貞默了,李敏想,自己這個足智多謀的表哥,心裡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了。
這樣一來,陪着她去高卑的人員名單,排的差不多了。只有一個人,沒有確定下來。
晚上,朱隸從軍部回來,到她房裡和她一塊吃飯,說道:“理兒讓人快馬回來信兒說,說大概明日日落之後,京師裡來的人,可以到燕都了。”
“王爺多喝點湯,天氣乾燥,王爺在外行走,嘴脣都裂開了。”
朱隸摸下自己嘴巴,才發現真是,可能今天出去外面走時,沒有顧得上喝口水。
“王爺日理萬機,平時,敏兒在府裡,偶爾還能盯着王爺。現在敏兒一走,有些擔心了,如果王爺這麼不愛惜自己。”
朱隸對這話可不買賬:“你我差不多,不要說我,說你自己。你自己不覺得臉上也乾燥嗎?”
女人的臉,這可是女人的大事。李敏也不是臭愛美,但是,和常人一樣,不希望自己皮膚顯老。
見她放下筷子去摸自己的臉,對面的人,忽然發出一串低笑。
知道上當受騙了,李敏惱怒地瞪了他一下:好玩嗎?
她這個男人,有時候就是小孩子心性,和她玩。說起來,從他們兩個一開頭見面,這個男人的脾氣,就像個孩子似的那樣好玩。
“好了,好了,本王知道自己錯了,不該開王妃的玩笑。但是,王妃與本王,是五十步笑百步。本王相信,公孫先生一定被王妃叫去念叨過了,更別說胡二哥已經被本妃洗腦了,每天給本王帶的那衣服一筐子,本王看着都替胡二哥累。”
好個五十步笑百步。李敏笑着瞪他:“你呢,把我房裡的人,都叫過去刮一遍了吧。暖爐,衣服,不能吃什麼,只能吃什麼,好像,她們都沒有一個你記得清楚。”
他突然伸手,摟住她腰,在她鬢髮上親了下,輕聲說:“是,本王覺得,沒有比本王更瞭解王妃的人了。”
那一刻安安靜靜的,在他們兩人單獨相處的時候,她房裡的人,都知道這個規矩,早溜出去了不敢當這個電燈泡。屋外的雪像是無聲無息地下着,散發着寒冷,使得人偎依在人體上的那種溫暖,更顯得彌足珍貴,難以割捨。
他的手在她肚子上摸着,像是在感受上回帶給他的那種驚嚇。
她拍打他的手背,說:“不要摸。摸會嚇到孩子,要安靜地放在上面。”
“是守株待兔嗎?”他嘴角一勾,忍不住露出一絲爲父的狡黠,“原來本王的孩子,是像兔子。”
可能是兔子這話,把肚子裡的某位小祖宗惹惱了。掌心裡再次迎來一腳國腳。
感受着第二次驚嚇,朱隸把拳頭慢慢地收了起來。
李敏看着他臉上劃過一抹高深莫測的表情都不由地爲肚子裡的孩子捏把汗。
“魏府五姑娘的親事,本王和魏府商量過後,定了城西的一戶人家。”
李敏點了點頭:“可惜,這場婚事,只能接下來,由王爺來主持了。”
時間來不及。而他急着在她出發之前,告訴她,是想讓她放心。其實她哪裡會不放心。要說不放心的事兒,只有一樁吧。
“王爺還沒有說,陪使臣從京師裡出發的人,皇上究竟屬意讓誰來了。”
“三皇子。三皇子如今迎娶了正妃,而且這個正妃有了身孕,皇上以爲,當了父親的三皇子
做事更爲穩重,定能擔得起這個大任。”
擡頭,是在他臉上仔細掃了兩眼。看起來,他的表情,對於三爺來,並沒有多大的變化。
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濃密的眉毛挑了一挑:“敏兒是不是擔心,三爺是不是帶了皇上什麼密旨來的。”
“本妃相信,皇上派什麼人來,都有皇上的目的。”
聽到她這話,他忽然低頭,在她額頭上狠狠地親了一口,說:“本王想陪王妃一塊去。”
“那可不行。”
她脫口而出的話,絕對是無心,可同樣是事實。現在是什麼狀況,南邊有皇帝盯着,西邊有東胡人盯着。北燕可謂是被雙面夾擊,說是冬天,可是,那一觸即發的戰況,好比夏日一樣的濃豔。
他這個主心骨,哪兒都去不了。爲了老婆孩子,更是哪兒都去不了。
“去到高卑——”他的指頭,在她小巧的鼻樑上輕點着,“有什麼事兒都好,本王知道,你表哥陪你去了,不要擱心裡頭,和親人多說說。”
擔心她憋着鬱悶着,傷心過度,得憂鬱症?
李敏還真想不到,去到那裡見了誰以後,能搞到她傷心過度的人。
“再有什麼事兒好,解決不了的,都不要怕,有本王在。本王這裡,是敏兒的家。”
他是真的很擔心很擔心她的。這次去高卑,說是很風光的一趟旅程,畢竟是去認皇親國戚,相當於麻雀變鳳凰,多少人都夢寐以求的事兒發生在她一個人身上了,誰不會妒忌眼紅的。
可是說起來,他真的不覺得,這事兒有那麼輕巧。高卑那邊許多疑雲重重,首先那個常年臥病在牀的國王,就是一個很深的疑點。
再有她自小失去母親,可以說沒有嚐到過母愛,在尚書府裡面對不是親爹的男人和心狠手辣的繼母,對她都是一種折磨和煎熬。可以說到至今,她都沒有享受過真正的,直系家屬的愛。
徐家人對她很好,但畢竟不是直系家屬,不是她親爹親孃,親兄弟姐妹,感覺,還是有所不同的。
只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一身獨特的氣質,清冷高貴,與衆不同,很引人注目之際,同時在他了解完她的人生經歷過後,不得不覺得,她是個可憐的被迫變成孤獨的人。
大叔到底是年長她許多,比她經歷多許多人生滄桑的人,別說她李大夫在現代人生也算活的長,可是,比起這個從小經歷豐富的大叔而言,最多隻能算是溫室裡的一朵花兒。
他寵她,是有理由的,因爲在他眼裡,她需要被寵,被愛惜。
“敏兒,本王知道你天資聰明,人生也算是看盡了千帆,不畏大風大雨。可是,有幾句話,本王必須和敏兒說。人呢,總以爲自己很聰明,什麼事兒自己都能猜得到,所以,往往,意外突發的時候,反而猝不及防。在這個時候,真的不要憋着,沒有好處的。想本王的話,本王讓鸚哥陪你去,你讓它們捎信兒回來就行了。本王隨時去接你回來。”
他沒有說她聰明太過不好,只是說,人生無常,只是說,他永遠是她最可靠的那座靠山。
得夫如此,還有何所求呢?
這大概是她到了古代以後第一次,覺得最心安的時候,因爲這個男人說的每句話,都進了她心裡去。沒有什麼甜言蜜語,卻勝似甜言蜜語的實在。
她的大叔,說的每句話,都是實在話。
摸着靠在他胸前的這頭墨發,朱隸輕輕地撫摸着,感覺她的髮絲,一根根在他手指間纏繞着,這可能就是那些詩人所說的纏綿無盡吧。
不同上次兩個皇子到來的那種隆重的迎接,此次,高卑國的使臣,由三爺陪着進燕都來,可謂是靜悄悄的。沒有百姓夾道迎接,乃至那些沿路看到的老百姓,不過是以爲普通商隊進燕都了。
這當然是由於之前,幾方人馬交涉過後的結果。皇帝是擔心這事兒太過風光長了護國公府的威風。高卑國的人是什麼理由不知道。但是,朱隸和李敏不想這事兒鬧的太大,到時候出了什麼節外生枝的事兒,反而不好。
大皇子在都督府裡告病不能來迎接,八爺是早早衣裝整齊的,站在城門口等人來。
兩個皇子見面的場景,據後來李敏聽在場的小叔描述,可謂是一條狐狸與一條狼相會的樣子,即是差不多。
三爺和八爺,在朝廷裡,早就是實力相當的兩派了,到哪兒都不會輸給誰。
比起這些,高卑國的使臣,顯得懦弱多了的樣子。
說來肯定很多人不相信,高卑國這回派了一個小孩子過來當使臣,聽說那個孩子的年紀,和十六爺年紀差不多而已。
但是這個孩子不簡單,在京師裡的時候,據說是讓東宮的那對母子都累到雙腿癱軟的程度。
所以,如果說要描繪八爺和三爺見面時那種驚天動地,不如說,八爺第一次和高卑國使臣之間的那種驚天動地。
聽說,高卑國這位使臣見到八爺的時候,並不下馬,坐在馬鞍上看着八爺,打量完八爺一圈之後,說:“這緞子好看,在哪兒買的?”
說的是八爺的新袍子佩的那條玉帶裡的內襯。
八爺當場那臉上突然暴漲的一片烏色,深的可以說前所未有,八爺這都藏不住了。要說這高卑國的孩子的眼睛尖銳,不是普通的尖兒。因爲真的是,八爺全身上下,最好的衣料子,都藏在這個玉帶裡的內襯了。
這個小孩究竟是何許人也?
李敏坐在屋裡等着高卑國的使臣來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