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 一家五口

229 一家五口

付親王府,當高卓他們抵達的時候,發現這裡一片漆黑。爲此,他們在宅邸附近找了一遍,確信地址沒有錯誤以後,重新回到了大門口。

“沒人在。”順武小聲看着前頭站在大門口好像腿有點發抖的主子說,“可能都已經走了。”

“不會。”高卓努力地撐着那在鶴唳風聲中顯得細微哆嗦的聲音,“我必須進去看看。”

“看什麼?”順武像是很有耐心地勸說他,“主子要想好了,這隸王妃遭遇行刺之後都死了。現在興州城裡出了變化,隸王妃的人,應該是趁亂帶着隸王妃的遺體送回北燕去了。雖然說人死了,屍體可能都不在了,可是這裡頭有可能鬧鬼。”

伴隨鬧鬼這兩個字,大門被風一刮,發出沉重的低鳴的咿呀聲。高卓瞪大一雙眼珠子,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要冒起來,兩條鼻水隨之控制不住從他傷感的鼻孔裡流出來。他都不知道他這是爲誰感到可憐或是可恨。

“我很討厭她,你知道嗎?”

順武聽着他的這句話,覺得理所當然:“從一開始,你就很討厭她,主子。不過,主子,你也從來沒有喜歡過什麼人。”

高卓沒有辦法對他後面那句話反駁。從小,不知道熹妃怎麼教育的他,大概在這個皇宮之中,由於鬥爭十分激烈的緣故,國王又是一直病着,使得每個人好像都有機會能登上皇位的樣子。熹妃給他灌輸的思想同樣不過於如此,或許他排行老三,卻是最有機會登基的。既然他是未來的帝王了,何必屈服於任何人之下。

有了這個前提,他無論做什麼事兒,哪怕是對自己的生母熹妃,都覺得沒有必要尊敬。而大部分的人,必然沒有像熹妃對他灌輸的觀念那樣,對他像對待未來帝王那樣看待。包括熹妃本人,當他從來是一隻軟柿子,一隻玩偶。更別說聞良輔直接當他是隨時利用隨時丟棄的棋子了。

受不到真正的尊重,他感覺內心裡受盡了屈辱,爲此討厭身邊所有的人。

“她從不尊敬我,我知道,她看我的眼神,像看着一隻老鼠。”

順武想,他口裡說的她,不一定是指李敏。李敏看他的目光,其實更像是看一個沒有長大的孩子。

像上回他差點對三爺做出斃命的事來,李敏對着他,最多也不過口角上冷嘲熱諷,實際上正是知道他心裡其實很虛。

“主子,既然你都討厭她,何必來找她?”

“我只想確信一件事。”或許是這句話給了高卓勇氣,高卓邁開腿,伸手在大門上一推。

沉重的木門並沒有鎖上或是閂上,但是推的時候有重量肯定有些費力,打開的門聲,很是沉悶,像是錘子打在人的心頭。高卓吸口氣,宛如在負擔這個沉重的壓力。然後,帶着順武走進了黑漆漆的院子裡。

風裡,貌似傳來一種殘留的血腥味的味道。高卓和順武一邊走,一邊毛髮都可以豎立起來。

“這裡發生過什麼事嗎?”高卓小聲問。

這裡確實是發生過激烈的械鬥,哪怕有人之後清理的現場,殘留的血腥味,卻是實在地存在着的。

順武藉着頭上那點月色,在王府裡的石頭路邊上,查看那些沿邊的植被。冬天萬木凋零,枯竭的草被,被白雪覆蓋着,偶爾漏出一些黑泥。殘留的血,滲入黑泥裡好像一雙雙恐怖物體的紅眼睛一樣,幽幽地看着來往的人。

高卓摸住胸口,感覺裡面的心臟都揪了起來。

前面,忽然咿呀一聲,貌似有什麼飛影閃過,高卓直接發出了一聲尖叫。

男人叫起來的聲音,真的是,比起女人,更加令人覺得恐怖。

是前面的屋門打開以後,從裡頭走出來了一個人。

高卓瞬間蹲到了地上,採取一種好像孩子似的自我保護形式,叫:“你是誰?”

“來找我們家少奶奶的嗎?”

夜裡黑漆漆的,沒有燈籠,都看不清對方的長相,唯一可以確定的,只能是對方的聲音,女的,一個丫鬟。

高卓嘴巴里吸了吸自己臉上流下來的液體,不知道鼻水還是淚水,問:“你活着?”

“奴婢當然是活着的。”其實說話的人是紫葉。紫葉不解地眨着眼睛看眼前這個蹲在地上的高卑國三皇子。

當這對主僕來到付親王府時,他們的人,都第一時間發現了。爲此,內部還衆說紛紜了老半天,想這個三皇子突然跑到這裡來幹嘛。誰不知道,高卓在充當使臣帶他們從大明到高卑的路上,對李敏的愛馬使過壞,明顯,對李敏的感情不怎麼樣。

討厭李敏,那是,想趁亂來付親王府殺人了?可李敏不是死了嗎?他來這裡殺什麼人?

更何況,高卓身邊只帶了一個順武,憑他們兩個的身手,實話實說,都不足以應付李敏的侍衛。

古怪的人。原先只覺得這個人好像針對李敏,讓人厭惡。如今,這個人打着哆嗦不知道在怕什麼,卻執意走進來王府裡,讓人只能益發懷疑這人的腦子是不是出了問題。

紫葉由此想起了李敏之前嘲笑這位三皇子說的話:不過和皇太子說的一樣的一個小屁孩,成不了氣候,不需爲懼。

“三皇子來做什麼?想找我們家少奶奶說話嗎?我們家少奶奶在木板上躺着呢。”紫葉腦子裡靈機一動,說。

高卓儼然被她這話嚇了一跳,臉上的驚恐之色暴露無遺。

百分百的小屁孩。只有小屁孩,纔會一聽這種話都怕的要死,因爲相信了鬼。

爲此,在紫葉忍不住憋着嘴裡的笑時,尚姑姑從後面的門接着走出來,說了下這個壞丫頭:“主子讓你把人帶進去,你倒好,在這裡做什麼?吹冷風嗎?”

紫葉連忙斂住笑,答是的,轉身對高卓說:“三皇子請吧。我們家少奶奶知道三皇子遲早要來找的,已經給三皇子備好茶水了。”

高卓並沒有因爲她這句話從內心裡感到鬆解,是反而心頭一緊,聲音微促:“你說什麼?”

“三皇子不是來找我們家少奶奶嗎?”

“是,是的。”高卓站了起身,努力的,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成年的勇士,於是,整理衣冠。

順武幫他打理腳上穿的靴子。

高卓在要尾隨紫葉進屋的時候,遲疑地問:“隸王妃還好嗎?”

“我們家少奶奶好不好?三皇子不是要來王府這裡親眼所見,不想聽信任何人的謠言嗎?”紫葉按照李敏教的話說着。

幾個人進了屋內,到達深處的隔間。

在穿過一串王府裡頭本來固有的一面海洋珍珠門簾時,清脆的,互相敲擊的珍珠碰撞聲,讓高卓彷彿回想起了皇宮裡的奢華生活。這裡,曾經,和皇宮一樣的奢靡,可以說這裡的主子,相當於享受和皇室一樣的生活,卻終有一天,終於是什麼都沒有得到,消失的一乾二淨。

東西,都是身外之物。做皇家的人,不一定都是好事。或許在這一刻,在高卓的心裡,第一次覺得,當帝王也不是一件多好的事情。

屋裡亮起了一支蠟燭,微渺的燭光,透不出厚重的棉簾,所以,整個付親王府在動亂之中,保持着黑暗的寂靜。

燭光照出坐在暖閣炕上的人影,一如既往的那樣清麗,冷傲,宛如一隻開在幽谷裡的秘蘭。

高卓走近以後,看的更清楚了一些,辨認清楚對方的側臉以後,怔在了原地。

李敏吩咐:“給三皇子一張椅子坐吧。”

王德勝挪來一張椅子。

高卓沒有坐,好像呆站着,神情是一陣陣恍惚。恍惚的,不是她有沒有死。而是,她真的沒有死。

沒有死,貌似意味的東西太多了。爲什麼她沒有死。如果她假死,目的是爲了什麼。她是大明人,她身邊能帶進高卑的人並不多。所以,如果出什麼事的話,也不太可能是大明作祟。

性格猶如小屁孩,聰明卻是有的,思維並不糊塗。

李敏從高卓臉上掃過一下,基本清清楚楚了。

高卓迅速地轉身。

順武問他:“主子想去哪裡?”

“她沒有死。”高卓有些緊張地說,“肯定是皇太子安排的詭計。接下來,皇太子要對付我母妃了。”

順武搖頭:“不可能是皇太子。”

“你怎麼知道?!”

李敏的聲音,這時候清冷地插進來:“別爲難他了,三皇子。就憑他上回替你挨的那鞭子,你難道沒有看出來嗎?他恐怕比三皇子的母妃,更在乎三皇子。”

“那當然。”高卓轉回頭,像是和她辯論,“他是我母妃給我找的最好的侍衛,當然要遵從我母妃的命令好好保護我了。”

“可是,他並不是完全按照你的命令行事。總是會最大限度地爲你考慮,爲你着想,幫你把你做的有危害的事,把惡劣的效果降低到最低。這一些,溺愛你的熹妃,有可能這樣吩咐他嗎?”

高卓像是傻住了一樣,半晌不知道如何反應。他自己的母親熹妃,最喜歡做的事,當然是在他做出蠢事以後,給她添了麻煩以後,不分青紅皁白,對他狂噴。至於事前,他要做事之前,可真的是一點語言行爲都沒有。完全放任他的一個姿態。其實這樣的長輩,並不合格,等於是無限嬌慣他了。

沒有事前告訴他哪些不能做哪些能做,只知道事後責罵他,原因還是因爲牽累到了熹妃自己。只能說,熹妃不僅不合格,是根本不負責任的一個娘。熹妃是不愛他這個兒子,還是說不懂的怎麼愛兒子,這就不得而知了。

李敏接着指出:“如果,他不能先取得聞家人信任,怎麼留在你身邊代替那個人照顧你。要知道,你年紀還小,你孃的孃家勢力又那麼強大,其餘人根本沒有什麼機會可以突破聞家人的防守來接近你。”

“你,你——”高卓的眼珠,慢慢的,轉回到身邊順武的臉上,“你們,你們究竟是怎麼,怎麼回事——順武!”

“主子。”順武低着頭彎着腰,但是很顯然根本沒有任何歉意的表現,只是說,“奴才當然是奉了想保護三皇子的那個人的心意,時刻跟在三皇子身邊。”

“不不不,不可能!”高卓猛然眼珠子一瞪,甩開袖管,急退兩步,連聲否認。

這個事實太可怕了,他沒有辦法接受!在他固有的印象裡,在他母親給他灌輸的觀念裡,從來都不是這樣的!

“主子。”順武像是早能預料到他的這種反應,爲此嘆口氣說,“熹妃娘娘爲了一己私利,不惜詆譭主子的其他親人,試圖掌控主子全部來成爲她的完整的棋子。可是——”

“可是,無論誰說話說的最美妙都好,事實上謊言都是美麗的,讓人感到表面上的愉快的。人的眼睛卻是分明的。誰好誰壞,不是聽誰說的話美,而是看誰真正是爲了自己在做事。”

高卓掉回頭,看着發出聲音的李敏,忿然一聲質問:“你能知道什麼!”

“你當初,答應了皇太后,到高卑來接我。其實,很顯然,不是因爲皇太后要求,只是你自己喜歡。你想着,找到我的話,可以找到一個比你更可憐的,以顯得你沒有那樣可憐,你不是一個遭他拋棄的孩子。”李敏點着頭,“沒有錯。現在事情清清楚楚了,他從來沒有拋棄過我,也沒有拋棄過你。固然他病着,病的很嚴重,身陷囹圄,隨時可能被人害死的艱難境界裡,還是很想去保全自己那些無辜的孩子。”

“不,不是,不是——”高卓看着他們兩個,腳一路往後退,拼命退,直退到背部靠上了牆,無路可退的時候。

屋外,順着風聲,吹來了一串宛如牛鈴的叮噹。

這鈴鐺聲在夜裡是那樣的乾脆,伴隨沉重的車輿壓在青石板上的重量,可以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一種強烈的存在感正由遠而近。

高卓的眸子裡頓時閃發出了驚恐:“怎麼回事?”

“牛鈴。如果本妃沒有記錯的話——”李敏的聲音低吟道,“當年高卑建國的時候,高卑國王,是駕着牛車進入皇宮的。不是汗血寶馬,而是牛。因爲高卑有東胡大明都沒有的一種動物,叫做犛牛。它們身材龐大,雄壯,力量強大,宛如雄獅,體積已經可以威脅到上百頭駿馬。靠着這樣特殊的一支隊伍,高卑國王是戰無不勝,從此,把犛牛奉爲高卑皇室神明一般的存在。在高卑國,有規定,只有那個九五之尊的男子,可以乘坐並駕馭犛牛牽拉的車輿。”

這些,在國子監唸書的時候,高卓都聽老師說過的。關於高卑國的這段歷史以及皇室的禮俗,高卓以前聽了也不過是莞爾一笑。因爲,他從小到大,壓根都沒有見過什麼國王坐着牛車的樣子。

坐牛車,哪有騎着東胡人的寶馬來的帥氣。早就該淘汰的東西。

現在,聽到這個牛鈴聲的時候,高卓的臉色慢慢地一層層往下掉。

小屁孩,也知道什麼叫威脅危機。有些事情,根本不用說,只要感受,都知道強大的力量究竟是什麼樣的。

他之前是在做夢嗎?一定是都在做夢。如今,是要被這個鈴聲驚醒了一場做了十幾年的,被熹妃培育起來的夢。

李敏只要掃過他的臉色,都知道他內心裡肯定在想的這些。轉頭,豎耳,能傾聽見風裡傳來的聲音,不僅僅是一隻牛鈴而已。在領頭的牛鈴身後,龐大的,宛如排山倒海的牛鈴聲,正一波波涌進來,好像要踏平整個興州城。

國王歸來的本色,在興州城內宣告,將會很快遍及高卑國土,震盪到週近所有鄰國。

終於,鈴聲在一個節點上停止了。

是在王府的大門口。

尚姑姑走了進來,手裡捧着一件披帛。不是大明的服飾,是高卑國的服飾。

“請二姑娘穿上吧。”尚姑姑衝李敏跪下,請求道。

高卓的眼珠子圓瞪着,那樣用力地盯着那件高卑國的女子鳳披。那樣的衣服,貌似他都沒有見過他母妃熹妃穿過。

李敏下炕,兩個丫鬟走上來,幫她更換上外衣。

隨之,那從門口走來的腳步聲,一直從門口走到了她屋前。

高卓由於盯着李敏,都沒有留意到,等聽見海洋珍珠相碰的聲音在屋內激盪地響起時,他猛然醒悟,回過頭一看,那男子已是佇立在了屋內,在他們面前。

紫色的帝服,上面的金線勾勒着大朵大朵的梅花。梅花是高卑國的國花,這是李敏後來才知道的。

同樣繡滿金線梅花的尖頭龍靴,底下的厚底是猶如女人的高跟鞋,因爲高卑常年在冬季,天冷,被厚雪覆蓋,爲方便出行,導致這裡的人,所穿的鞋子,要比大明人的鞋跟高出許多。皇室的服飾,一樣不例外。

腰間高束的玉帶,鑲嵌了名貴的高卑國礦石,紅藍綠紫,顏色豐富,五彩繽紛。

很顯然,高卑國的服飾,比起大明略顯拘謹的服裝,設計更爲華麗,顏色使用上更爲大膽,連男子的衣服,都顯得和女子一樣的五彩斑斕。

這是個常年被雪覆蓋的國家,但是,這裡人的內心,永遠不是隻有冰封的白色。

高束的墨發上冠戴的龍冠,更是難以想象的美,簡直是五光十色,把男子那張本就很妖豔的五官,映照得好比電影明星。

李敏想,如果她這個古代的爹,去到現代,單靠這張臉,在好萊塢混一口飯吃,都絕對沒有問題。

雙手交叉袖管,屈膝,彎腰,這些禮節,都是由大明傳入高卑,一樣是高卑的國禮。

眼前的男子,聲音溫和:“平身吧。”

這個語調和聲音,倒是有點像蓮生。

到底是父子。李敏邊這樣想,邊直起腰來。

對方好像是早就看過她的樣子了,如今端詳她的時候,說是想仔細看清楚她的五官,倒不如說是,是一種留戀的感覺依附在她臉上。

李敏驟然間,心頭揪了下。因爲能感覺到,這個男人在她臉上的那種目光,流放着炙熱,好比熊熊的火焰。

男女之事她嘗過了,她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爲此,她來不及退一步時,對方的手直接摟到了她身後的腰間上。

李敏不敢動。

知道他這樣擁抱着她,其實抱的人並不是她。

“徐晴,晴兒——”

李敏努力地維持住冷靜。

只是一會兒功夫,這個男人的手,忽然間放開了她,對着她說:“晴兒不是你這個樣子。”

“我也從來不是徐晴。”李敏道。

“我知道,你名字是我取的,可你以後,不能姓徐了。”

聽着好像很溫善的聲音裡,透着的卻是不容置疑更不容違抗的王威。

李敏沒有說話,想起之前尚書府李老太太還對她說,希望她繼續姓李。老太太的情,她終究是欠了一些的。

高貞看着她臉上的那抹沉默,兩條眉毛攏了攏。齊公公可以很清楚地看出他內心裡的一絲不悅,對於李敏這幅貌似沒有馬上接受自己姓高的態度。

目光再一轉,高貞的眸子落到了自己另一個孩子身上。

高卓在他的目光射過來時,靠着牆的身體是整個兒哆嗦,可是,並沒有因爲這就此軟了腿兒跪下去。就連跟了他許久的順武,都不得不驚詫他此刻的反應。

看起來,這個三皇子也不是懦弱到一無是處。

“三皇子!”齊公公,努力地發出提醒。

眼前這個男人是國王,是他爹,他必須跪下去行禮。可是,有些話,他要問明白,否則他絕對跪不下去。

“你是國王?”

高卓發出的這句質疑,無疑更證明了是個小屁孩的本性。

李敏聳聳眉毛。

高貞端的帝王的氣勢:“你沒有見過朕嗎?”

高卓撅着強硬的嘴角:“誰知道你是不是假冒的?”

“朕是不是假冒的,你是朕的兒子,你能不清楚?”

這話或許是刺激到了高卓腦子裡的引火索,高卓一下子爆了出來,喊:“我是你兒子嗎?我從小到大,都沒有看見過你醒着和我說一句話。況且,我娘,和他們的娘不一樣。你娶我娘是不心甘情願的,你討厭我娘,難道不會討厭我?我知道,你現在要我娘死了,接下來,就是要我死了。”

“三皇子——”順武驚詫,想他怎麼會冒出這話來。如果國王真的要設計他們母子死,早就動手了。畢竟,聞良輔都被斬首了。

“不是嗎?!”明顯不會聽進所有人話的高卓,只沉浸在自己一廂情願的憤怒裡,“你根本不配當我爹。你整個陰狠毒辣的小人,故意娶我娘,故意剩下我,故意的,全故意的,爲的想讓聞家人卸下心防,讓你可以如今得手!”

“不愧是朕的兒子,你說的都沒有錯。”

高卓的臉色啪,掉了顏色以後又漲到怒紅:“你做了這麼多喪盡天良的事,還敢說你是國王?!”

“那麼說說你娘吧,你娘明知道朕不愛她,非要嫁給朕,你能說她沒有一點企圖心?再看看,她對你做的事。朕不是沒有給過她機會,否則不會說一直對你們母子是隱忍想讓。可她,從小給你灌輸的,無不過是朕是個天底下最壞的爹。請問一個母親,如此居心在孩子面前誹謗孩子的爹,慫恿自己孩子取代爹,乃至殺父的行爲都要出現,你說這樣的女子,能值得朕去愛護嗎?朕,是不是對的起良心,只要看朕固然不愛她,但到底娶了她以後,可有說孽待過你們母子倆半分了?”

高卓繃着鐵青的面色,看着高貞:“你接下來會怎麼做?”

“聞良輔走之前,說了,望朕抄了聞家。”高貞說到這兒,環顧屋內保留下來的付親王的奢華傢俱,付親王被抄家的事,他是親眼目睹過的,當時他還覺得先帝是不是太殘忍了,如今,卻只認爲先帝只是不得不這樣做而已。如果留下來活人,不過是給自己家人種下禍端辦了。

“你會抄了聞家,然後賜我的母妃死嗎?”高卓問。

“是。”

沒有一點猶豫的聲音,哪怕這個聲音,是像菩薩那樣的溫和,動聽,宛如天籟。

聽的人,都不由心頭哆嗦了下,仰看這個頭戴龍冠身穿龍服的男子。

無論這個男人表面上多麼斯文優雅,多麼的美麗萬千,卻不能否認這樣一個事實,這是國王。一句話,可以讓誰死就誰死,不會有任何的憐憫之情。最少,在高貞的口裡,得不到這樣半點的憐憫之心。

高卓兩條腿這會兒像麪條一樣打軟了。似乎恐懼的不是自己的母親熹妃將面臨什麼樣的結局,然後自己也是會有什麼樣的結果。只是,單純地恐懼這個男人,怎能如此平靜地說出殘酷殘忍的言辭。

完全,完全不像熹妃對他描述的!懦弱?懦弱個屁!他這個爹一點都不懦弱,都不虛弱!

兩聲大笑忽然從高卓揚起的頭髮出來。接着,他雙膝猛地跪倒在地上,頭垂了下來:“兒臣,拜見父皇。”

是旁人,從他垂低的腦袋上,似乎只可以端倪到那一絲的東西,包括他突然變得冷靜的聲音。

“想通了嗎?”高貞問。

“兒臣想明白了。都想明白了。兒臣的母妃,熹妃娘娘,不過是個愚蠢的婦人,居然想着策反自己的兒子來取代國王這樣的強者,是咎由自取的下場。”

高卓清晰的一字一句同時傳出了窗戶外面。

院子裡站着的高治、虞世南等人都能清楚地聽見。

蓮生是側立着,望着院子裡早已凋謝的乾乾淨淨的一棵枯木,偶爾眼角瞟過去,像是望到屋內看着誰。

虞世南只能從他表情裡,感覺他是在找李敏。可能是因爲事後纔得到消息,不太敢相信,她究竟是死了沒有,沒死有沒有受傷,所以,在她身上查看。

結果看到她毫無發損,一聲嘆息溢出了這年輕僧人的脣間。

高治坐在院中冰冷的石凳上,任一個軍醫給自己剛纔摔下馬擦傷的地方上藥。都是很小的傷,高治在治療過程中眉頭皺都不皺的。只是,在聽見蓮生的嘆息聲時,緊隨溢出了絲冷笑。

或許,只有這對兄弟心裡明白是怎麼回事。

屋子裡有他們的爹,他們的兄弟,他們的姐妹。其實,今夜該說是國王與幾個孩子終於都一家團聚的時候。所以,固然或許之前有種種誤會,哪怕今日解開以後,都存有什麼疙瘩,可不能否認的是,這個男人是他們的爹,是一國之君,九五之尊,握有生殺大權,包括對付他們的時候。

高卓的話是對的,聰明的孩子,應該知道怎麼來面對這個爹,那就是順從順應。而無疑,他們這四個孩子之中,李敏的表態最快,也最直接。

國王高貞,在屋子裡坐了下來,眼看這個天是破曉了,美麗的陽光從窗戶射進來一縷,似乎給這個屋子所有的人帶來了朝氣。高貞見着也很高興。

城裡的火熄滅了,他的軍隊,在追殺其餘叛賊。最少,興州城內是安全的。皇太后派人捎來話說,宮裡已經都準備好了,準備接他和四個孩子回家。

敬賢皇太后這個皇奶奶,到了關鍵時候,貌似終於想起了自己的本職不是女皇,只是四個孩子的奶奶。其實如果她不這麼想,又能怎樣。

熹妃宮裡的人,倒是跪在王府大門口一直等着國王召見,轉述熹妃的話說:熹妃掛念自己唯一的兒子,想和兒子見面的話。

李敏在旁聽着,似乎,從昨晚到現在,給最震撼的地方,不是聞良輔突然造反,也不是國王突然成功反擊。而是,這個國王說出來的話,總是那樣的讓人出乎意外。

高貞自然是不見熹妃的,這樣的女人,慫恿他兒子殺自己的女人,他怎麼可能有想再見她一面的衝動。他的手指,在屋裡紙糊的窗戶上像是勾畫了下,對李敏說:“聽說北燕的隸王,在書房裡給你裝了一幅琉璃窗戶。上面結滿了冰花,好比天上恩賜的畫。”

應說,他這個爹,天性真是浪漫的基因。所以,在聽說女兒與女婿有這種情趣時,顯得十分興致和好奇。

李敏或許可以就此大膽揣測,她這個爹,對她老公,貌似印象不錯。於是,低頭作答道:“如果國王喜歡,兒臣修封書信回去給王爺,讓王爺把工匠送到這邊來,給國王專門做琉璃窗。”

高貞嘴角含笑,點了下頭。

那邊懂得他這個意思的人,走了出去以後,直接騎馬回到皇宮裡監斬熹妃了。

後來聽說,熹妃腦袋落地的時候,根本眼睛裡寫的都是不可置信,一方面不相信懦弱的高貞會殘忍地對待自己,另一方面更不相信,自己培育出來的兒子,在關頭上把她棄之不理。

皇家裡做什麼事都好,尤其在對付家裡的事情時,更需要用到一個準則:講理。

誰的理由更大,誰就得聽從誰的。畢竟,都是血脈相連的人,沒有人想象中冷酷到極致。除非是,那個一家之主,都沒有能力把這些家庭內的關係處理好。

高貞隨之,在女兒這裡住了一段日子。原因很簡單。女兒是神醫,他虛弱的身體剛剛恢復,需要長期的調養。初期的調養尤爲重要,大夫必須隨時根據他的情況給他調節治療方案。

於是,可以看見,付親王府,突然恢復到了當年鼎盛時期的容貌,每天不停有人來來往往,往宅邸裡運送各種各樣的物資,除了日常必要的用品食品,許多珍惜的古玩文房用具之類的東西,一併往府裡添設擺放。不僅東西,王府裡的人員,一樣在不停地添加,直到,人數合乎公主府的規格和待遇。

關於李敏在高家皇室裡名分的恢復,只看這些待遇,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兒了。國王的詔書早發出去了,只剩下要不要舉行盛大的宴席而已,要不要舉國歡慶而已。

李敏不得不想,自己這個爹做事豈止是果斷,太過快速。

高貞或許想着要儘快彌補她和其他孩子。

不僅李敏得到了賞賜,皇太子在內賊謀反過程中,精忠護國,得到了重賞。原有太子府擴建兩倍。高治死亡的汗血寶馬得到厚葬,國王給皇太子賜了新的汗血寶馬以及皇室的神明犛牛一頭。

二皇子和三皇子分別得到各類其它賞賜不等。

那日下午,沒有下雪,天空是萬里晴空。高貞和李敏,以及二皇子三皇子,一塊坐在了抱廈的暖閣裡,擺起了棋局。

大明流行的象棋圍棋等,在高卑同樣深受皇室的歡迎。

先是二皇子和三皇子對弈,不無意外,不到半柱香時間,高卓敗下陣來。爲此,高卓用眼睛死瞪着穿着僧袍的蓮生,大概腦袋裡想的是,和尚不是都誦經唸佛嗎?什麼時候不務正業,用力鑽研起棋藝了。

可以說高卓的棋藝並不差。

接下來,國王欲與自己女兒下一盤棋,就此對李敏說:“隸王乃棋藝屆的高手,像公孫先生這樣的鬼才,都得禮拜於隸王棋藝之下。”

李敏一聽見這話,背部都要出冷汗。老公的棋藝,她當然是很久以前已經領教過了,知道高貞說的都是真的。可她的棋藝,叫做臭。只是外人都不知道,也無法想象而已。

爲此,李敏乾巴巴地笑了笑:“國王不如,等隸王到來後,與隸王殺一盤,可知道傳言是真是假。兒臣不在這裡班門弄斧,讓國王笑話了,怕是有辱夫家。”

高貞和其他人好像想都沒有想到她會直接拒絕,給愣了下。

高卓在蓮生旁邊偷偷壞笑道:“瞧瞧,她這是怕了。”

真是少見,李大夫居然有不擅長而且害怕的事。

蓮生聽到此話,只是嘴角微揚,噙起一抹微笑,含笑看着她的側臉。

高卓往旁邊瞅到他這個表情,抽了下鼻子,似乎可以理解。要是李敏真什麼都不怕,那真是神仙了,還能是常人嗎?他們可不想要一個神仙一樣的家人,那會讓他們覺得心裡不踏實。

國王對於她這話,當然是在怔了之後,彷彿領悟到什麼,隨之一笑,說:“好,好。女子無才便是德。女子太好強,樣樣都比夫君強的話,不見得是好的。”

她爹這話,還真算是吐出了男人的某些本質和心聲。男人娶個女人,天生就是對女人有保護欲。女人要是根本不需要男人保護,豈不是打擊男人的自尊心。

“要是隸王沒有這個本事,也不是朕可以看中的男子了。”高貞接下來的這句話,貌似是大讚她老公的男人本色。

沒有直接稱呼女婿,大概是留個餘地。高貞想親眼會會這個北燕的主子再說。

據此,她的好消息是早已傳回到北燕去了。接下來,只剩下,她老公什麼時候,親自來拜訪岳丈大人。

像她這樣的消息,何止震動北燕而已,理該是,震動到大明和其它鄰國比如東胡。大明皇帝,不知道又該作何想法了,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派遣的刺客,無一不是都死了。只留下了三爺。

朱璃在聽說興州皇室平安以後,已經回到了城內。

高貞有安排要接見大明使臣,但是,並不急於一時。朱璃只能繼續等着。

接下來,高貞和棋藝精湛的二皇子下了一盤棋,不知道是不是當兒子的不敢挑戰回來後氣勢磅礴的國王,蓮生輸了棋。

高貞手指裡掂着兩顆黑棋子,似乎是若有所思。

屋外,一個人影匆匆穿過了院子,在屋前停下,通過齊公公申報:

“皇太子求見!”

“準。”

皇太子在興州叛賊事兒之後,一直都是代替國王處理政務和收拾善後。

棉帳被太監掀開,高治從外面穿了進來,幾日沒見,他這張臉因爲忙碌明顯膚色都黑了不少。進來朝高貞一跪,高治表情嚴肅地說:“最新打聽到的動向,餘賊是往百羅山脈去了。”

153 被抓朱潛軼事二三事陸玖210 還回來孩子211 誰當誰的棋子111 辯論真假朱潛軼事二三事陸伍朱潛軼事二三事陸陸67 露一手219 父女見面82 原來是老公197 熟悉和不熟悉的人朱潛軼事二三事陸叄朱潛軼事二三事肆貳79 冒死送信30 十日32 第二次見面154 姐妹232 山中夜會274 倉皇堡132 新療法248 回到護國公府朱潛軼事二三事貳柒230 老爹要和女婿見面51 趕出府邸276 尤氏的決定9 倒潑髒水173 神仙不一定是好事4 未婚夫朱潛軼事二三事捌朱潛軼事二三事叄貳229 一家五口118 是死是活朱潛軼事二三事肆伍144 收拾叛徒143 短兵交鋒257 逃離224 醒了195 相見93 千張宴254 王爺在哪裡124 王爺救駕222 認不認89 夫婦同行269 搶奪孩子60 這些人簡直不怕死162 誰來救282 初九91 謎底揭曉91 謎底揭曉朱潛軼事二三事貳叄225 雪蓮154 姐妹80 對薄公堂朱潛軼事二三事肆貳87 套中套26 初次出手朱潛軼事二三事貳朱潛軼事二三事拾壹68 太后有請125 事實遠勝於雄辯朱潛軼事二三事拾伍7 咎由自取283 內奸出乎意外79 冒死送信18 盤算149 被發現了108 拉幫結派朱潛軼事二三事拾陸148 變動8 璃王駕到51 趕出府邸193 親爹的事兒184 對峙風水師190 參拜祖廟110 各顯神通104 黃雀在後78 二孫女現在很厲害了朱潛軼事二三事柒伍朱潛軼事二三事肆柒20 說是絕配小柴胡湯212 一舉拿下15 陌生人243 生孩子的法子朱潛軼事二三事拾玖160 沒死朱潛軼事二三事拾捌25 神醫的把戲朱潛軼事二三事伍伍朱潛軼事二三事肆壹23 喜歡90 真是被人害死的132 新療法50 李瑩的算盤174 拿老公狐假虎威14 白芨154 姐妹朱潛軼事二三事捌55 二姑娘轉運誰都要了144 收拾叛徒16 初見的驚豔
153 被抓朱潛軼事二三事陸玖210 還回來孩子211 誰當誰的棋子111 辯論真假朱潛軼事二三事陸伍朱潛軼事二三事陸陸67 露一手219 父女見面82 原來是老公197 熟悉和不熟悉的人朱潛軼事二三事陸叄朱潛軼事二三事肆貳79 冒死送信30 十日32 第二次見面154 姐妹232 山中夜會274 倉皇堡132 新療法248 回到護國公府朱潛軼事二三事貳柒230 老爹要和女婿見面51 趕出府邸276 尤氏的決定9 倒潑髒水173 神仙不一定是好事4 未婚夫朱潛軼事二三事捌朱潛軼事二三事叄貳229 一家五口118 是死是活朱潛軼事二三事肆伍144 收拾叛徒143 短兵交鋒257 逃離224 醒了195 相見93 千張宴254 王爺在哪裡124 王爺救駕222 認不認89 夫婦同行269 搶奪孩子60 這些人簡直不怕死162 誰來救282 初九91 謎底揭曉91 謎底揭曉朱潛軼事二三事貳叄225 雪蓮154 姐妹80 對薄公堂朱潛軼事二三事肆貳87 套中套26 初次出手朱潛軼事二三事貳朱潛軼事二三事拾壹68 太后有請125 事實遠勝於雄辯朱潛軼事二三事拾伍7 咎由自取283 內奸出乎意外79 冒死送信18 盤算149 被發現了108 拉幫結派朱潛軼事二三事拾陸148 變動8 璃王駕到51 趕出府邸193 親爹的事兒184 對峙風水師190 參拜祖廟110 各顯神通104 黃雀在後78 二孫女現在很厲害了朱潛軼事二三事柒伍朱潛軼事二三事肆柒20 說是絕配小柴胡湯212 一舉拿下15 陌生人243 生孩子的法子朱潛軼事二三事拾玖160 沒死朱潛軼事二三事拾捌25 神醫的把戲朱潛軼事二三事伍伍朱潛軼事二三事肆壹23 喜歡90 真是被人害死的132 新療法50 李瑩的算盤174 拿老公狐假虎威14 白芨154 姐妹朱潛軼事二三事捌55 二姑娘轉運誰都要了144 收拾叛徒16 初見的驚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