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 被抓

153 被抓

叛徒出現的事,終究是讓隊裡的氣氛變了。恐怕許多人,都沒有想到自己身邊的人就是叛徒。

“張嬤嬤是叛徒,你怎麼想?”念夏突然間和紫葉這個小丫頭走近了。以前只覺得這個小丫鬟膽小如鼠,但是,等這個小丫鬟爲了尚姑姑挺身而出,才發現這小丫鬟不像自己之前想的那樣懦弱無能。

“奴婢感覺,張嬤嬤對大少奶奶是在背後發了不少牢騷,和李嬤嬤很好。”紫葉聲音依然很小。

“是不是覺得,最後李嬤嬤背叛了張嬤嬤?李嬤嬤也不算是什麼好人。”念夏說這話時,可以掃到李嬤嬤一個人孤單的背影。

李嬤嬤現在在隊裡被孤獨了,所有人都知道她幫着張嬤嬤做事。但是,李敏並沒有把她趕出隊伍,畢竟之前她確實不知道張嬤嬤是叛徒,只知道張嬤嬤的私事兒。

還有一點是,本來,尚姑姑遭張嬤嬤攻擊的時候,她本可以不出聲的,可是,她後來突然出聲主動把銀子丟失的事供出來,讓自己身處危險,說明,她其實有悔過之心,在這個時候聽說有叛徒出現,想到了張嬤嬤的可疑。

一事歸一事。這個李嬤嬤並不是真心想背叛護國公府。殺一個人是容易,但是,如果殺了一個最不該死的,可能會在人心不穩的隊伍裡引起連鎖反應。

現在,隊伍里正是人心惶惶的時候。

李敏叫來所有人,先是把紫葉這個二等丫頭提爲了一等,暫時替代了春梅的位置。尚姑姑照老樣子負責管理財庫,李嬤嬤協助尚姑姑處理事務,其餘的懲罰處置等到了北燕再說。

隊伍裡所有人聽見這個決定時,一方面能感受到女主子對於叛徒的零容忍,另一方面可以感受到女主子黑白是非清清楚楚,獎賞分明,該仁慈的地方盡顯仁心。一羣人慌亂的心裡,不由重新感到了一股踏實感。最少,這個主子不會亂殺無辜。

李敏沉穩的視線掃過隊伍裡的每個人:“不要以爲,找到了隊裡的奸細,我們的危機已經結束。現在大家都知道我們要去的地方是黑風谷,那是一個亡命徒聚集的地方,後面朝廷的追兵並不死心,來勢洶洶。本妃只想告訴你們,當個叛徒,當個奸細,或許容易,可是,既然你都能在本妃這裡當叛徒當奸細了,對方能不懷疑你見風使舵哪天再次來個內裡反?把你收拾掉只是遲早的事情。所以,護國公府決不容忍叛徒,既不容忍自己內部的叛徒,也不會容忍從對方來的叛徒。”

一羣人仔細想她這話絕對是真理。搞了叛變,等於品格壞了,宣告天下你是個不足以被人信任的人,還能有誰願意再信任你。當叛徒,是自掘墳墓的行爲,是愚蠢的行徑。

泰莊主欣然點頭,望着李敏的目光裡又多了一分讚賞的銳意。他身旁的大山,則不言不語。

說回到京師提督府,馬家父子慘死以及兩個奸細的屍體在雪山被發現的消息,相繼被傳回來以後,實在是讓提督府主人難以坐安。

傅仲平在書房裡來來回回地走着,自昨晚收到消息以後,他起來後睡不着了。

旁邊一個新納的寵妾給他倒了杯水,他一把將其推開,瞪了眼。

那小妾知道他爲什麼心情不好,跪下來說:“妾身和三姨娘不一樣。”

傅仲平冷哼一聲,坐下來,讓她就在自己面前跪着。手指頭敲打茶几,心裡頭的煩悶不言而喻。得力大將死了,追逃的線索斷了,他現在手裡決勝的法寶一下子全沒了。難道要輪到他自己像郭子達一樣親自出徵?

話說那個郭子達真夠狡猾的,關鍵時刻把他的人當成了探子,自己留在後面觀察動靜,保全了自己,坑死了他提督府的人。

院子裡穿過一個人影,走來的侍衛在門前跪下,對着簾子裡的傅仲平說:“大人,人帶來了。”

“帶進來!”傅仲平大手一揮。

穿過院子的兩個孔武有力的婆子,拖着一個滿身傷痕的女子,像拖麻袋一樣拋進屋裡的地板上。仔細看,那張嬌美的五官不是三姨娘蓉兒又能是誰。

蓉兒撲倒在地上,她的雙腳被打斷了,沒有辦法站立,口角流的一條幹涸的血跡。擡頭,看到傅仲平,蓉兒冷冷地發出一聲笑:“恭喜老爺。”

傅仲平一刻心頭某個傷疤被揭開了,臉膛大怒:“賤人,還不知死活!”

“莫非蓉兒對大人說的話有錯嗎?恩將仇報,最終命喪黃泉,老天爺果然是開眼。”

“你自己對護國公府做的,還不是恩將仇報的事?”

蓉兒對此眉眼稍稍一沉:“妾身只能說,妾身跟錯了一個男人,本以爲這個男人頂天立地,結果,原來這個男人不過是某人的一條走狗。妾身苦苦相勸其不要變成狗都不成——”

傅仲平站起,猛的那手猶如鐵爪,抓起她細嫩的下巴,一瞬間把她骨頭捏碎的力道:“你知道,本官有多寵你嗎?之前爲了你,把自己夫人都得罪了。結果,你就這樣對待本官?”

“那是大人之前心身並沒有受到利益誘惑,現在大人的心靈,已經被利益這個魔鬼吞噬。大人,終有一天,你會發現蓉兒是對的。”蓉兒對着他的眼,眸子裡沒有一點畏懼。

傅仲平冷笑:“你放心,本官會留着你這條命,看看,是你對,還是本官對。這個天下,是誰的。你和本官都看清楚了。”

說罷,放開了她的下巴,對旁邊站着的小妾說:“你把三姨娘扶到房裡好好時候。”

“妾身遵命。”小妾低頭答應。

傅仲平官袍一揮,出了門,騎着馬是進了屋門,去見萬曆爺去了。

那日清晨,由於萬曆爺身子不是很舒坦,沒有上早朝,在屋裡拿着摺子看時,聽說傅仲平來了,忽然對身邊的張公公說:“朕聽聞,近日京師裡出了一樣稀奇的東西,正好可以解決朕這個眼睛老了看不清東西的毛病。”

張公公一聽皇帝突然問起這個,愣了一下,隨之雙手抱拱,恭敬地回答:“皇后娘娘讓人給皇上是在市面上尋找了這樣東西,聽說叫做眼鏡,放在奴才這兒擱着,皇后娘娘說,只等皇上哪天覺得眼睛不舒坦了,讓皇上試試。”

“皇后自己沒有試嗎?”萬曆爺問。

張公公答:“皇后娘娘說自己父親眼睛也不大好,用了這個眼鏡,確實是看東西清楚多了。”

“原來是老岳丈用的東西覺得好,想獻給朕不好啓齒,乾脆交給皇后了。”萬曆爺眼睛裡似乎盪漾起一絲許久未見的笑意。

在張公公看來,皇帝的心情猶如京師裡這幾日降下來的大雪,早些天,是天天陰靄不散。今日,終於露出點陽光的樣子。

傅仲平垂手低頭彎腰進入皇帝的屋子時,剛好碰上張公公捧着個銀盤,上面放着皇后說的眼鏡走進皇帝的屋子。傅仲平只差沒有突然跌破眼球地爆出一句驚問:這是什麼?

到了屋裡,等萬曆爺試戴皇后進獻來的眼鏡時,傅仲平一直站在旁邊努力隱忍。

“咦!”萬曆爺突然發出了一聲驚異,鼻子上戴了這個古怪的東西,一開始有些重量似乎不太適應,可是眼前突然變的和年輕時一樣清亮的世界,讓萬曆爺整個人精神煥發,油光滿面,霧靄的天頓時消失的乾乾淨淨。

明亮的世界和模糊的世界,果然是很不一樣的。

“哎呀,傅仲平,原來,你老了這麼多。”萬曆爺忽然看清楚了屋裡的每一樣東西,直接對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傅仲平發出了一句評價。

傅仲平一張臉全紅了。他能不老嗎?他都多少歲了。話說做到他這個官位的,不是皇親國戚,肯定是要靠年齡來積累的,老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可是,萬曆爺之前不說這個話,突然爆出這一句話,好像是說他老了沒有了能力似的。

“臣,臣——”傅仲平再想到自己的失利,很快聯想到皇帝或許說這句話是給他臺階下,馬上識務地跪下來,承認,“臣自知沒有能辦好皇上叮囑臣辦好的差事,來玉清宮請皇上降罪的。”

萬曆爺並沒有讓他起來,不,是好像根本沒有聽清楚他說什麼話,自顧戴着眼鏡,感受這個新東西給自己內心和身體帶來的震撼,嘴角里溢出:“這東西是好東西。爲什麼朕以前不知道呢?”

張公公答不出來。

眼鏡這個東西,確實是新近在京師裡才被廣爲流傳津津樂道的事兒。之前,都沒有人敢說,有可能是李敏把這個東西交給一些人以後,不讓那些人隨便外傳。而現在,誰都知道護國公府好像出事了,那些人,可能就此放鬆了警惕,無意中把眼鏡流傳了出來。

這樣說,其實還不太準確。準確的消息來路是,某公子出關外時,聽人問起眼鏡一事,感覺這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新東西,回到京師以後,找人到處尋訪眼鏡的下落,結果,把李敏留在京師的眼鏡給挖出來了。剛好,皇后娘娘的父親喜歡獵奇,眼睛剛好年紀到了一樣是老花,在聽說以後很快找到了這個東西,想着這個東西好,馬上通過女兒進獻給皇帝想博取皇帝的歡心。

這個老岳丈,或許並不知道這是李敏留下來的。但是,皇后知不知道,值得商酌。不管怎樣,這事最少證實了一件事,李敏確實是逃出了京師,逃出了關外,正在往北燕奔去。這從她到了哪處都不忘行醫救死扶傷的風格,是最好的證據。

“如今京師裡的百姓,都傳說她是女神仙。”萬曆爺這句話,不知道是對誰說的。

傅仲平不敢擡頭。

“你的人——”萬曆爺忽然眼睛的焦距對回到了傅仲平頭頂,“都回到京師了嗎?”

什麼?傅仲平一瞬間沒有能領會到皇帝這話意思,只覺得聽懵了。他的人,什麼時候回京師了?不是讓他派兵去抓人嗎?他這還打算負荊請罪,主動請纓,帶兵繼續出征。

結果,皇帝這個意思是要他突然住手了?

萬曆爺從黃金的臥榻上走了下來,鼻子上戴的眼鏡沒有拿下,擦過那跪着的傅仲平身邊,直朝屋子外面走去,說:“張公公,朕要到皇后那兒去,給皇后看看這個新奇的玩意兒,然後,叫個畫師,給朕畫畫這個人像,朕相信這幅畫,定會流芳百世,名垂千史。”

“是——”張公公答。

只餘傅仲平一個人在地磚上跪着,也不知道跪了多久。

沒過兩天,傅仲平在提督府裡告病,再沒有上朝。

天氣是越往北走,越冷,不言而喻。經過幾日的奔波,李敏他們一行走出了狼山。是與這羣狼正式分別的日子的到了。不知爲何,狼這東西本該是讓人十分忌憚害怕痛恨的,可是,現在,隊伍裡的每個人,竟是覺得與這羣狼惺惺相惜。

比起人,貌似狼,還更可靠一些。

“大少奶奶真是神人,以前奴婢是不懂,以爲大少奶奶是誤中了白眼狼的圈套,現在看,都是奴婢的腦子鈍,不好,大少奶奶想什麼,哪裡是奴婢能看懂的。”李嬤嬤承認自己的鼠目寸光,看人不淑。

尚姑姑站在她旁邊聽她說話,一直都是一言不發,只等到李敏和白毫說話時,嘴角纔像是揚起了一道不易被人察覺的弧度。

“本妃要走了。你的腿,要慢慢養,所以,讓你的老婆,再駝着你一陣吧,到這個冬季過去以後,你的腿可能就好的七七八八了。如果傷口發紅發炎,你在這山上找這種藥材,像本妃給你的腿上藥這樣,敷在發紅的傷口上。本妃相信,改日再見回你,你可能兒孫滿堂,說不定是要當爺爺了。”李敏用乾淨的布,給白毫那條做好手術的左腿重新包紮好以後,笑着說。

陽光下她的笑容清清淺淺的,好像雪峰上的女神,美麗純淨。

白毫注視她的臉,猶如帝王一樣冰綠的眼珠子動也不動。這雙殘酷狡猾的狼眸,此刻安靜的像淑女一樣的眸光在想什麼,沒人能揣摩得到。

李嬤嬤都感覺,如果哪天這傢伙和金毛遇上,肯定要爲李敏先大幹一架。

狼與人交往的故事不是沒有過,有些人類的小孩子,還是狼養大的呢。

下了狼山,隊伍第一次進入不是山脈的地帶,遠眺過去,是一片平坦的被雪覆蓋住的草原。

這裡,逐漸有些靠近海拔高度較高的地帶了。人的呼吸,不由得變快,變沉。

尚姑姑的手,揪住了胸口的衣服。

李敏突然下令,所有人原地休息。

在這片地勢相對平緩,理應路該更好走的地方,隊伍裡的每個人,卻似乎是遭遇到了一面高大的難以逾越的牆。

習慣於走這條路的人還好,不習慣的,全部出現了呼吸困難,腳步沉重的症狀,像尚姑姑和李嬤嬤這樣年紀大的,開始不斷地像牛一樣的喘氣。

孟浩明只看她們的症狀,一眼即明瞭她們是遭遇到之前李敏所說的什麼高原反應。這個奇怪的病,當初也差點兒奪走他孟浩明的性命。

“現在怎麼辦?”徐掌櫃問,眼看現在不止女人,連男人,比如泰莊主,都出現了這樣的症狀。

不懂的人,還以爲這些人是中毒了。

李敏畢竟是這個隊裡唯一瞭解這個病的大夫,知道這個病可大可小,一旦處置不好,可能讓人立即喪命,所以才先讓隊伍馬上停下,說:“他們這是因爲缺氧導致的這病。”

“缺氧?有的治嗎?”雖然聽不懂她說的話,大家卻都只記得一件事,她是女神仙,理應有辦法來治這個病。

“要治這個病,唯一的方法是適應。我們可能要以更慢的速度前進了。”

李敏這話一出來,作爲作戰指揮的軍官孟浩明,立馬愁了起來。孟浩明的顧慮,絕對不是沒有理由的。

這是一片大草原,幾乎沒有任何遮掩物。他們在這塊地方呆的越久,被敵人發現的機率越大,一旦被人發現,他們要逃,要躲,要藏,都找不到地方。

“沒有其他路可以走嗎?”李敏的顧慮和孟浩明一樣。

“沒有。”老路通大山,這時候站了出來。

“大少奶奶,不然分批走吧。”孟浩明說。

和通關那個時候一樣,分批,似乎是最好的策略。有些人,可以提早離開這塊沒有遮掩的地方,找到地方躲起來,同時吸引敵人的注意力,給後面的老弱病殘創造出逃生的機會。

這個建議,似乎沒有任何需要反對的地方。

李敏就此把紫葉留了下來照顧尚姑姑和李嬤嬤。

隊伍分成了兩批,泰莊主、尚姑姑、李嬤嬤、紫葉以及護衛五名,由於泰莊主認得路,由泰莊主負責帶路。這批人,將根據自己的身體情況,選擇慢行,邊走,邊找合適的地方藏藏走走。

其餘人,組成的隊伍,由於硬朗的身體能比較快的適應高原反應,加速前進。

匯合地點,只能等到黑風谷過去的北燕了。也或許後面這批人,最終會在泰莊主帶領下先找個小村落躲起來,躲過風頭再說。

這一落下,以後再見面不知道何年何月。泰莊主第一個表嘆惋惜,咳嗽着說:“北燕草民不是第一次去,可是,之前沒有走過這邊的路,只可惜了,不能一路護着大少奶奶與王爺見面。”

那口氣裡,有誓死一定要北燕去效忠的意志。看得出來,護國公府主子在這個生意人心裡面,已經紮根了。

李敏對此肯定是歡迎的,北燕要繁榮,絕對不能缺了商人帶來的商機,道:“本妃會和王爺一塊等着你來。”

泰莊主因此是更好奇了:“草民去過北燕,都沒有辦法適應這裡的氣候,草民不得不承認,大少奶奶雖然身爲女子,看似柔弱,其實,遠超草民想象中的強壯。”

用強壯來形容李敏瘦瘦扁扁的身體,還真的是——李敏忽然是聯想起很久以前,自己跟人上高原的事了。或許,這次這幅身體以難以想象的抵抗力很快適應了高原反應,讓她再次確認,這幅身體,和她在現代的身體是百分百有聯繫的。因爲,如果僅從尚書府那個病癆三小姐的身體來推測,是根本沒有理由能如此快速地適應高原。

對泰莊主的話,李敏笑而不語。

李嬤嬤和紫葉,在她面前跪下,都是說了一些一定會回到她身旁繼續效忠的話。李敏爲此叮囑年輕人沿路照顧好兩個老的。

最後輪到尚姑姑。

尚姑姑緊抿着脣角一言不語。李敏像是知道她要說什麼,把其餘人全先打發走。

“二姑娘。”尚姑姑走到她身邊,貼在她耳畔說,“奴婢,確實不是隻是奉了老太太的命令。”

這點,她確實早有察覺,要不然,怎會藉着張嬤嬤的事之前給了尚姑姑一點壓力,可是,尚姑姑也真的算是一個宮裡的老人了,無論到什麼時候都沉的住大氣。

“那麼,本妃可以問,姑姑是誰的人嗎?”李敏淡淡地說。

“如今,奴婢與大少奶奶即將分開,不知何年何月,也或許是一分別,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奴婢在這時候向王妃坦白,雖然不是不可,但是,奴婢想,不如由奴婢自己的主子哪一天自己親口告訴王妃。”

李敏的眼角掃過她那張滿是皺紋而且每條皺紋像是刀刻出來的臉,道:“本妃都知道了。尚姑姑如果想效忠本妃,好好保重自己這條命,來日方長。”

“大少奶奶一樣要保重身子。奴婢到了哪處,都會爲大少奶奶祈禱。”尚姑姑退下,躬身尊敬地說。

李敏目送尚姑姑下去的那末身影,把尚姑姑交出來的財庫,轉給了念夏保管。

念夏走上來幫她清點尚姑姑交出來的財物,看見她的目光望着尚姑姑好像有一絲蹊蹺,疑問:“大少奶奶?”

“沒有什麼。準備啓程吧。”

天蒼蒼野茫茫,大草原的天氣,千變萬化。比起山脈上發生的毀滅性災難雪崩,大草原上冬天的另一個危機,草原颶風帶來的風雪,同樣是可以讓車隊覆滅的可怕兇手。

到傍晚的時候,天上像是開始變天了。本來草原上吹來的風,是和緩的,現在,變成了一陣急一陣停。

“需要找個地方避一避,可能颶風要來了。”大山擡頭看着這個天氣不對,對孟浩明和李敏說。

“這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嗎?”徐掌櫃問,放眼四周,全部都是草原,遠處是有高山,可是也太遠了的樣子。

“不要指望找個屋子什麼的,能找到塊大石頭,給我們遮一下風已經不錯了。”大山說話的時候,被急來的一陣風幾乎堵住了喉嚨,好像槍一瞬間啞火。

衆人只看他這個樣子,都突然意識到這個即將到來的災難的可怕性。

這裡面,除了大山,很多人其實沒有遇到過冬天的颶風。李敏只能想起現代在西北時聽那些當地老百姓說,說冬天的颶風一來,好比沙漠上的風。沙漠的風暴,李敏經歷過,知道風暴來的時候,能把整個馬隊都給淹沒了,想必這個雪原上的颶風造成的破壞性,並不沙漠風暴小。

每個人都忙碌了起來,到處尋找合適的藏身所。

大石頭是有,但是沒有辦法遮蓋住全部人馬,只能找到幾處分散的可以藏躲的地方。

風聲漸急,夾帶的雪粒,越來越大,有些好像冰雹,被風颳着砸到人身上的時候,是生疼生疼的。

馬匹早已受驚,哪怕這些都是在軍隊中訓練良好的軍馬。馬蹄在本來就挺厚實的雪地裡掙扎着。人們下了馬,緊緊拽住馬的繮繩,防止馬匹逃脫。一旦馬跑了,這些馬恐怕也是無處可去,會被颶風覆沒的命運。

在這個幾乎混亂的場面下,眼看暴風雪即將來到,孟浩明發出了所有人就近避難的原則。全部人馬,朝着離自己最近的,可以藏躲的地方找庇護所。

念夏扶着李敏,徐掌櫃跟在她們兩個身後,孟浩明在發完命令之後,緊隨他們一行人。大山站在隊伍裡,只等所有人找到庇護所了,才衝離自己最近的那塊石頭後面衝過去。

石頭,只能算是一面牆,給人遮擋一面的風。人和馬,貓在石壁後面,馬跪在雪地裡,人的手安撫着馬頭,同時望着那由遠及近的颶風。

那時候,大自然展現出了它巨大的爆發力,一聲聲的怒吼,像是釋放出自然界心中最鬱悶的那口怒氣,一陣陣的,颳着人的耳膜,到最後,所有人幾乎都聽不清楚聲音了。只覺得眼前一片昏黑,同樣眼睛裡是什麼都看不見了。

漫天的黑暗,猶如一張大網罩住天空,沒有人知道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只知道此刻起,由黑暗統治了這個世界。

嗚嗚嗚的風聲,即是孤魂野鬼,從地底下衝了出來,到地面上肆獵橫行的機會。徐掌櫃只覺得那個嘴巴一張,口裡馬上被灌滿了雪,更別說,自己的鼻子眉毛眼睛,身體上的每一個縫隙,只要向外界敞開的地方,都已被雪粒塞滿。只要天氣再冷一些,他一定渾身馬上變成了個冰人。

他坐在雪地裡,只能用手向四處摸索,希望能摸到身邊的人。摸了會兒,終於拽住一點衣服的樣子,再仔細摸一下,卻發現那衣服已經是被雪埋了起來的樣子。不知道是誰,他只能用雙手往雪地裡挖,意圖把對方從雪裡救出來。

可是不會兒,他不僅發現自己這樣做是徒勞無功的事情,而且,是把自己都帶入了危險裡面。挖出來的雪地往下陷進去,好像是沼澤一樣,一塊把他帶進了地下。加上頭上身上飄落下來的鵝毛大雪,很快的,把他全部覆蓋了。

所有的人,不止徐掌櫃,都遭遇到了這樣的滅頂之災。還有些人和馬,遭遇遠比徐掌櫃悽慘,是剛好撞遇到了迎面的颶風,被颶風給直接帶走了。

巨大的風聲,天霹靂咧的雷聲,覆蓋住了所有的聲音。

世界末日,不過於如此。

風雪漸小的時候,已然是半夜了。

草原上冰天雪地裡的夜空裡,出現了一顆寒星,突破了飄蕩的雲層和蒙天的風,露出了一點星芒。

大山揉了揉眼,睜開一看,四周,不要說一個人或是一匹馬,甚至是他們認爲可以幫他們擋住風雪的大石頭,都沒了影子。

身上累積的雪,是埋到了他脖子上,晚上夜裡溫度更低,像是凍結了一般,他周身動彈不得。好在他兩隻手是維持舉起來的姿勢,還可以動,還可以自救,把自己從閻王地府裡掘出來。

掙扎了會兒,他終於從雪窟窿裡把自己拯救了出來。爬出來以後,往四周看了看,只要看見有任何隊裡東西的痕跡,他都撲過去。

在一番尋找之後,他率先發現了被雪埋到只露出弓着的背的徐掌櫃。把徐掌櫃拉了出來,摸了下徐掌櫃心跳還在,只是雪堵住了徐掌櫃的鼻子嘴巴,他必須摳出徐掌櫃的鼻子裡的雪。等徐掌櫃能吐出一口氣,徐掌櫃睜開眼,說的第一句話:“我下面還有人。”

大山一聽,馬上和他一塊,在發現他的下面繼續挖人。努力地挖了一段時間以後,只發現了一件女子的披帛,沒有錯,是李敏身上披的那件。徐掌櫃那刻眼淚都快流下來,莫非李敏被雪埋了?

兩個人持續挖,繼續挖,同時,隊伍裡其他生還者,在聽說主子被埋的時候,都一塊圍過來,一塊挖着。把這個地方挖出了個大窟窿,連他們躲着的那塊大石頭都徹底挖出來了,仍然不見李敏的身影。

是不止李敏,跟着李敏的念夏一塊兒不見了。

“孟旗主呢?”不知道誰喊了一聲。

衆人再次驚覺:這回,連隊伍裡的指揮官都不見了。

徐掌櫃癱坐在地上。

他們四個人是一塊躲在這個地方的。爲什麼只有他一個人被埋在這裡,而其他三個人都無影無蹤了。更可怕的是,爲什麼他一點察覺都沒有。

這要說到暴風雪襲來的時候,眼看那個雪越下越大,大有把所有人給掩埋住的危險。當時,徐掌櫃被埋了,兩個女子在前面,更是一塊兒栽倒。孟浩明顧不上徐掌櫃,只能是越過徐掌櫃,先想方設法把前面兩個女子先拉出了雪地,把她們放到馬鞍上,然後,他牽着馬,想把這兩人送到更安全的地方。

結果,巨大的風雪再一次,把他和馬分開了。後來,士兵在距離十尺遠的地方找到了倒下的孟浩明。

那匹馬,卻是徹底地沒有了蹤影。

是被風颳走了,還是說,自己駝着兩個女子,跑到哪裡去了?

孟浩明傾向於後一種可能性,因爲,那不是一匹普通的馬,是一路來,一直馱着李敏的馬,是護國公送給李敏的愛馬。不到最後一刻,這頭馬不會把主子丟下不管的。因爲它的老公,曾經就這樣用自己的性命救了護國公一命。

爲今之計,所有人只能是拼命地找李敏能被馬馱着跑哪裡去了。

風,呼呼地颳着,夜裡很冷,可是,李敏的耳邊,居然好像能聽見許久未聞的好像火盆的聲音,手指一摸,同樣摸到了像是不屬於此刻她能摸到的東西,是毛絨絨的溫暖的羊毛毯子。

隊伍出發的時候,爲了輕裝上陣,大家攜帶厚衣物,沿路是把衣服當成了棉被毯子,穿着襪子睡覺,睡也不敢熟睡了,生怕是在寒冷的天氣裡凍死了都不知道。生火對他們來說,也是奢侈。生火不當,會在敵人面前暴露自己的方位,引來致命的危機。能燒火的時候,用的也是野外撿來的木頭,哪裡像京師裡一樣拿煤炭來燒如此奢侈。

只知道,突然自己身體四周這個溫暖,完全不像這十天來野外逃亡生活的冰天雪地,是彷彿回到了京師大宅院裡的貴族奢侈。

眼皮睜開,李敏望到了頭頂上的帳篷。是繡着繁複花飾的漂亮帳篷,貴族的氣息迎面撲來。她的腦子裡瞬間閃過兩個念頭:是大明王朝的帳篷,還是東胡人部落裡的?

往西走,遭遇到東胡人,似乎是鐵板釘釘的事,照理來說,因此不小心遭遇上東胡人東襲而下的部隊,是概率很大的事。

可是,那個老奸巨猾的老皇帝,如果只因爲傅仲平的失敗就此放棄她,她李敏打死都不信。實際上,除了後面追來的追兵,她李敏一直比較懼怕的是,前面沒有人阻攔。

萬曆爺,那樣老謀深算的人,怎麼可能只知道派出追兵,而對於明知護國公可能逃跑的行爲,在護國公的去路上沒有任何攔截。

“醒了嗎?”帳篷門口,傳過來的那道聲音,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爲,那是她認識的人,陌生是由於,不對,這人根本不該出現在這裡。這人,明明是被皇帝命令南下去護送東宮底下的案犯了。

“三爺。”一個婆子的聲音說,“姑娘剛纔動了下手指。”

叫她姑娘?她已經爲人婦了,早不是什麼姑娘了。當然,偶爾,像念夏、徐掌櫃、王德勝這些在尚書府跟隨她的老臣子,或許會私底下保留對她這樣的稱呼,是表示那一層特殊的永久的忠心。

不管怎樣,他三爺的人,是不該叫她繼續爲姑娘的。

李敏微微地動了動眉,在嘗試自己身體沒有任何束綁可以動作的情況下,坐了起來。

婆子見到她動,經過眼前那個男子的允許,馬上走到牀前幫着扶起她。

李敏低頭一看,發現自己身上儼然換了一身衣服。出來時,逃亡的時候,穿的那個比較粗糙的粗布衫,全換回來了在京師裡王宮貴族所穿的絲綢羅緞,昂貴的布料,繁複的花飾,盡顯高貴的衣物。

“姑娘身上的衣服髒了,三爺看了說,那樣的衣服怎能配得上姑娘,讓奴婢給姑娘給換上新的。姑娘對身上這衣服還滿意不?要是不滿意,三爺還帶了幾箱子衣服過來,姑娘可以慢慢挑。”婆子邊留意她的目光,邊說。

是個機靈的婆子,以前怎麼不知道他身邊有這樣的人。

李敏的眸光裡一凝,對着眼前這個遵從了某人命令像是想討好示好她的婆子,冷聲道:“如果主子的衣服髒了,是不是,奴才都可以不用先問過主子的意思,隨便給主子換衣物,碰觸主子的身體?”

婆子立馬聽出她話裡的意思,略顯驚慌道:“姑娘息怒。奴婢給姑娘換衣服之前,有先問過三爺。”

“三爺與本妃是什麼關係,能替本妃做這個主嗎?還有,本妃已然出嫁的人,你一字一句的姑娘,莫非是把皇上之前把本妃賜給護國公的聖旨都當成耳邊風了?”

婆子啪嗒兩個膝蓋落下來,儼然是被她一句句鋒芒畢露的言語堵到咽口無言。

對面,忽然傳出了一聲笑,男子的笑聲裡,對於她這個句句針對咄咄逼人的態勢,似乎並沒有任何惱怒的情緒。三爺眼看心情很好,很寬容她此時此刻的任性,只是耐心地對那個跪着的婆子說:“廖姑姑,先下去吧。”

眼看最苛刻的主子沒有因此發難,廖姑姑大鬆口氣,趕緊收拾收拾先退到了一邊。

李敏那束冷靜的目光,就此去到坐在對面椅子裡的男子臉上。

三皇子朱璃,如綢緞的黑髮上束着玉冠,玉冠上鑲着最美的翡翠,雕琢符合皇子身份的圖紋,除了平常那身藍袍,肩上多披上了一件昂貴的狐裘,白的像雪,與他白皙的皮膚相映成輝,襯得他刻薄的嘴脣益發嫣紅。

大明王朝的傾世三大明珠之一,無論在何時何地,都是美如冠玉,是世上最美最刻薄的那塊玉。

難得這位刻薄王心情如此之好,她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見他嘴角輕淺的那絲笑意,是濃烈的,彷彿某種情緒集中堆積在了這裡。

127 如此父親128 有人坐不住了174 拿老公狐假虎威朱潛軼事二三事伍玖9 倒潑髒水52 讓你裝死朱潛軼事二三事拾柒朱潛軼事二三事貳陸189 不要離開我271 聲東擊西192 這個女子不配王爺230 老爹要和女婿見面108 拉幫結派129 餞行朱潛軼事二三事肆柒273 七叔63 病癆鬼變寶貝186 驚變35 非娶不可101 爲了她57 自取其辱201 攻守交錯朱潛軼事二三事柒叄8 璃王駕到149 被發現了朱潛軼事二三事柒肆129 餞行114 大皇子朱潛軼事二三事柒166 不一樣的病人196 混亂209 秘密來信朱潛軼事二三事叄貳37 裝神弄鬼誰不會朱潛軼事二三事陸玖朱潛軼事二三事貳肆160 沒死215 前往高卑朱潛軼事二三事陸70 真有兩把刷子朱潛軼事二三事肆貳212 一舉拿下274 倉皇堡137 一個接一個83 她李敏跟的是不得了的男人222 認不認248 小公主的病213 梅花樣的男子155 埋伏95 騷亂75 真的太遲了169 臣服225 雪蓮248 小公主的病264 燕都裡的動靜149 被發現了118 是死是活209 秘密來信181 太白寺19 賤人就是愛裝75 真的太遲了209 秘密來信10 看夠了21 貴人260 一家183 夜裡驚動朱潛軼事二三事伍柒朱潛軼事二三事貳貳255朱潛軼事二三事陸柒236 陷入危機58 誰是花魁74 羊和老虎朱潛軼事二三事伍拾266 陪產160 沒死212 一舉拿下71 太醫院253 皇帝動手31 砸了神醫的招牌83 她李敏跟的是不得了的男人162 誰來救52 讓你裝死92 最毒女人心21 貴人17 剝一層皮243 生孩子的法子233 回去不回去220 厲害57 自取其辱239 天譴251 救不救是個大問題102 出籠的羊259 三方匯合150 都不是什麼善人80 對薄公堂234 平安符6 還是那個病癆鬼242 總得以防萬一朱潛軼事二三事陸玖
127 如此父親128 有人坐不住了174 拿老公狐假虎威朱潛軼事二三事伍玖9 倒潑髒水52 讓你裝死朱潛軼事二三事拾柒朱潛軼事二三事貳陸189 不要離開我271 聲東擊西192 這個女子不配王爺230 老爹要和女婿見面108 拉幫結派129 餞行朱潛軼事二三事肆柒273 七叔63 病癆鬼變寶貝186 驚變35 非娶不可101 爲了她57 自取其辱201 攻守交錯朱潛軼事二三事柒叄8 璃王駕到149 被發現了朱潛軼事二三事柒肆129 餞行114 大皇子朱潛軼事二三事柒166 不一樣的病人196 混亂209 秘密來信朱潛軼事二三事叄貳37 裝神弄鬼誰不會朱潛軼事二三事陸玖朱潛軼事二三事貳肆160 沒死215 前往高卑朱潛軼事二三事陸70 真有兩把刷子朱潛軼事二三事肆貳212 一舉拿下274 倉皇堡137 一個接一個83 她李敏跟的是不得了的男人222 認不認248 小公主的病213 梅花樣的男子155 埋伏95 騷亂75 真的太遲了169 臣服225 雪蓮248 小公主的病264 燕都裡的動靜149 被發現了118 是死是活209 秘密來信181 太白寺19 賤人就是愛裝75 真的太遲了209 秘密來信10 看夠了21 貴人260 一家183 夜裡驚動朱潛軼事二三事伍柒朱潛軼事二三事貳貳255朱潛軼事二三事陸柒236 陷入危機58 誰是花魁74 羊和老虎朱潛軼事二三事伍拾266 陪產160 沒死212 一舉拿下71 太醫院253 皇帝動手31 砸了神醫的招牌83 她李敏跟的是不得了的男人162 誰來救52 讓你裝死92 最毒女人心21 貴人17 剝一層皮243 生孩子的法子233 回去不回去220 厲害57 自取其辱239 天譴251 救不救是個大問題102 出籠的羊259 三方匯合150 都不是什麼善人80 對薄公堂234 平安符6 還是那個病癆鬼242 總得以防萬一朱潛軼事二三事陸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