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 攻城

軍隊在前面出發了,李敏和那些留守後方的軍醫一塊,撤到了準備建立戰地醫院的地方。

如果遇到要手術的話,手腕上戴的帝王綠,李敏一樣是必須脫下來的,儘可能遵守無菌操作。脫下來的帝王綠,當然是交給自己身邊最信任的人。以前,她主要是交給念夏,現在,李敏是交給了春梅。

春梅會把護國公府的傳家之寶用帕子仔細包裹好了,放進自己胸前的衣服裡,這樣,別人想偷,基本都不可能。而且,也沒有人知道,李敏會把帝王綠交給她。因爲本身,李敏戴帝王綠的事情,大部分人都不知道。

遠方隆隆的炮聲一陣陣傳來。聽說,高卑國軍隊,把剩餘的沒有被聞習元搶走的大炮都集結起來了,大約有二三十門炮。聞習元掠奪走的大炮,有將近五十尊,加上紫陽城內本身的一些武器,形成了強有力的防守力量。

第一批傷兵,按照約定好的,從前方送回來的時候,有十名左右。大都是屬於手腳骨折之類的傷情。對於內部臟器出血的,由於古代醫療條件太差,李敏都和之前那批隨軍隊到第一前線的軍醫說,失血太多的,不要送了。沒有血漿,不能及時補充血容量,送到半路肯定也就死了。

送回來的爲數不多的傷兵數目,並不意味我方的戰況良好。相反,八成前線戰況十分慘烈。很多士兵直接死在了戰場上,根本來不及施救。

李敏和一名軍醫,在一個小腿外傷的士兵旁邊彎腰察看其傷口,見那小腿上很顯然是炮片所傷。

受傷的士兵說:“城牆上的炮彈一來,炸得一人高的土丘全夷爲平地,坑有三四個人大。”

可見紫陽城內大炮的威力之猛。

要說高卑的火炮技術,更多來自的並不是大明,而是西邊的諸國,並且也有自己的部分研發。可以說,這次聞家軍瞄準了高卑軍隊裡最自傲的武器火炮下手,是看中了,高卑的火炮,至今在東胡或是大明那裡,都不用找到敵手。大明發明的火炮,與高卑相比,有明顯的差距。

如果,高卑這些大炮因爲聞家軍,在落入東胡人手裡,恐怕大明一樣要危險了。李敏推測,自己老公的軍隊裡,恐怕都沒有到達這種威懾力的大炮。

傷情檢查完,李敏和戰場上回來的士兵繼續交談,以便了解前線更多的情況。

這些人,處於死後餘生的驚魂未定之中,是都沒有想到要隱瞞她什麼。把很多事兒都一五一十招了,包括他們這批人,怎麼突然被敵方的大炮擊中。

“高卑的國王,先是到城門前與城裡的叛軍交涉。結果,叛軍不僅不接受我方任何勸降的理由,甚至要求王爺出來。”

“王爺?”

“是。他們把我們大明的十一爺綁在城門上方示衆了。”

緊隨這話落地,外面砰一聲。一個銅盆落在沙地裡的聲音。紫葉接到李敏的暗示立馬跑出去看是誰,不會兒跑了回來,貼着李敏的耳邊說:“少奶奶,是清惠郡主。”

那戰馬如風一般,從軍醫院的駐地裡狂奔了出去。守在門口的哨崗都來不及拉開馬閘,對於騎着馬飛躍過欄杆的女子目瞪口呆的。消息傳到李敏這兒時,李敏搖了搖頭,意思是人不用去追了。

北風,寒冷徹骨,陣陣猶如刀子。綁在城牆上方豎着的旗杆上的少女,小下巴臉上,鑲的兩顆眼珠子又大又黑,好比夜空裡的星辰。

聞習元抽了侍衛的刀子,架在少女的脖子上,對城牆底下坐着馬車的高貞說:“讓隸王出來!”

高貞從厚重的綢布車簾裡彎腰鑽出來,手裡那把八仙羽扇在風雪裡慢悠悠地搖擺,丹鳳眼朝上,對着那城牆上被綁的少女宛如眯了下眼,似乎比起聞習元的話,對於眼前少女的那幅表情,更有興致。

少女的表情,看起來冷漠的宛如高卑國遼闊的國土裡最常見的沙漠。

不會兒,高貞的羽扇指到城牆上的叛賊說:“聞習元,你是不是弄錯了一件事兒。這個人,與你我,與你父親,都沒有任何關係。你想殺的人是我吧。你綁她做什麼?不如,你把她放了,來綁我,不是更好?”

高貞這話邏輯上是沒有任何錯的。可是聞習元冷笑道:“我綁你?我可能綁你嗎?你不用聲東擊西了。你自己主動出來,不過就是想引我們的部隊出城,然後消滅掉。因爲以你們的這點兵力,是不可能攻下這座城的。而東胡人正源源不斷朝這裡進軍。再有我們聞家軍在這裡旗開得勝的聲音傳出去以後,高卑國內,像伏鬼這樣的流民,聽見我們贏了,對你們高氏皇族恨之入骨的,都會來投奔我們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你不用再做這種無用的把戲,高貞!”

“是嗎?照你這種說法,我該站在這裡束手就擒。可你現在連城牆都不敢下來,不敢與我面對面單挑,只會綁架一個與我們都無關的少女。只能說明一件事,聞習元,你是條連高卑狗都不如的狗!”

“你說什麼?!”聞習元勃然大怒。

高治在後面看着,眺看着,那個與高貞對話的聞家的大公子爺。

記憶裡,這個公子爺小時候,他倒也見過幾次,主要是聞良輔帶兒子進宮面聖的時候。據說,那會兒高貞,對於見聞良輔的兒子已經沒有任何興趣了,不見。卻是太子太傅偶爾曾對高貞私下裡提起,說是聞良輔對這個兒子貌似對天文地理都十分興趣。一個愛讀書的人,分明是可造之才。

高貞早防備在心了,所以不見,始終不見。

那時候他高治不懂,只聽外面人說這人讀書很好,成績好過他這個皇太子,因此在聞習元隨父親進宮的時候,瞞着高貞,暗自瞧過幾次這個人。

聞習元個子不高,身材由於愛讀書不愛鍛鍊,所以,在營養過剩的情況下,不禁顯得微胖。長相的話,一般而已,聞家男人本來都長得不怎樣。但是,到底是這個人,能輕而易舉地把高卑軍營裡的火炮拿到手,全都是因爲這個人,參與設計了高卑國現今最新的遠程火炮。

從現在的戰況看來,確實不可小看這個聞家的大公子爺。由聞家大公子參與制作的大炮,現是一炮比以前的火炮射程要多出了百尺,威力也增加了兩倍之多。難怪聞家軍可以比他們原先預計的更快的速度拿下紫陽城。

只可惜,這個人,早就被自己父親洗完腦子了。滿腦子不會俯首稱臣,只想着坐上那把龍椅。只是,單獨憑靠這人能力,只會紙上談兵的能力,終究不能像武將那樣在戰場上表率,恐怕,難逃命運。這人,聰明在,早就意識到了這點,因此,不惜當上了叛國賊。

“這人,是東胡人和大明皇帝,讓你抓的,不是嗎?這可是,他們願意支援你,並且答應攻佔興州以後,給你皇位坐的條件之一。”

聞習元的呼吸,在高貞的話聲傳過來以後,伴着風聲變得急促起來。他肥胖的身軀發出的如牛的喘息聲,使得貌似高貞的話是不會有錯的。因此,被他拿刀子架在脖子上的朱琪,似乎纔開始眼瞳裡有了一絲焦距。

皇帝?

爲什麼是皇帝想抓她?

從遠方疾奔而來的戰馬夜空下猶如一條流星,勢不可擋,讓圍城的士兵們不由自主地讓開了一條路。

清惠騎着的快馬,在高貞的馬車旁邊勒住了馬蹄。

衆人只見她披着斗篷,戴着斗笠,背上揹負弓箭,英姿颯爽,英勇無畏之氣,表露無疑。

朱琪在城牆上,俯瞰到來人的身影是誰時,瞳仁裡一眯,明明白白有種不想見的複雜情感。

聞習元見又來了個人,當是不知道清惠是誰,質問道:“高貞,你這是連個女子都不如了嗎?”

“她是你手上這人的親孃。”高貞說。

“我讓你叫朱隸出來,你讓她來做什麼!”

“不是我讓她來的。她自己要來的。那是她女兒,她怎能不來呢?”

一句,她怎能不來呢。朱琪的臉猛然掙扎了下,嘴脣都咬緊了,死死地咬着。

聞習元注意到了她的動靜,問:“這人真是你親孃嗎?”

“哼!”朱琪冷哼一聲,鼻孔裡噴出來的,全都是不屑。

清惠在下面,一手拉着繮繩,另一隻手,取下了背上的弓,拉開的弦,搭上了一支箭。

其他人看着,她把那箭頭突然瞄準向了敵人的城牆上方。

聞習元大驚失色,把自己身子藏在了朱琪後面,大聲嚷道:“我會把她殺了!”

“要殺要剮隨你便。”清惠清冷的聲音,在冷風裡好像一支她手裡突破寒風的箭一樣,一點都沒有受到阻礙,說,“我來,也不過是不讓她成爲國王的絆腳石罷了。”

“她不是你女兒嗎?”

“不是。她的心裡,早就留在大明皇宮裡的那位身上了。而且到至今都執迷不悟,以爲那是天底下始終對她最好的那個爹。而我這個親孃纔是她認爲該死的。”

清惠的這段話,可以說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高貞的羽扇捏在掌心裡,猛然扇了兩聲,卻也無話。

聞習元疑惑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這個少女,開始懷疑這個女子有價值嗎?

“你和她的關係?”

朱琪鐵青的一幅臉,嘴脣裡突然迸出一句話來,衝着聞習元像是咆哮:“你不是問她嗎?問我幹什麼?你說我爹讓你們綁架我,是真的嗎?!”

聞習元被她噴了滿臉唾沫星子,皺緊了眉頭,罵:“你清不清楚我現在一刀可以殺了你!”

“要殺就殺吧。你沒看見她在下面說了嗎?她要把我殺了!我在你們手裡已經沒有任何價值!靠我的話,你們是沒有辦法讓護國公出來的!”

“誰說的?”聞習元臉部閃過一抹猙獰,嘴角勾起了一抹奸笑,“誰不知道,你爲了護國公的弟弟,連大明皇宮裡的爹孃都不要了,隻身跑到了北燕。你要是死了的話,護國公的胞弟怎麼辦?隸王能對得起小理王爺嗎?”

朱琪聽到他後面那段話一怔,想他究竟是哪裡得到這些消息的。莫非,真是大明的內部有人給他們高卑叛賊和東胡人通風報信。要說她喜歡朱理的事兒,真沒有幾個是知道的。

除了她身旁的福子,八爺,九爺,朱永樂,然後,護國公的人,當然更不可能和敵方人說。

“你胡說八道的話,誰會信!誰說我喜歡上護國公的胞弟了!癡心妄想!他哥和我爹是宿仇,我怎麼可能喜歡他!”

“你說的話,你自己認爲別人會相信嗎?你說你爲什麼出現在北燕?再說了,這事兒,可是大明的皇上親口告訴我們的,能有錯兒嗎?”

“你說我父皇?”朱琪眯緊了眸子。

“不信你可以問問你娘?她剛纔不是都說了嗎?當然,她的話,我一句也不信。”聞習元后面說不信任清惠剛纔那些要射死朱琪的話時,卻眼神不由自主往城牆下方瞟着。

見他的聲音傳下去以後,似乎,對方的陣營沒有什麼變動,朱隸沒有出現。這讓他冷哧一聲:“原來隸王是夜叉的傳說是沒錯的,連自己胞弟的女人都棄之不顧。”

“這是,我們高卑國內的政務,都說了,隸王不可能出現,不可能插手。你綁這個人,一點用處都沒有。她是生是死都好,她不是我們高卑人,我們高卑人何必顧她死活。”高貞的聲音平靜地傳回來。

聞習元簡直不敢相信!

他那把架在朱琪脖子上的刀開始在對方的皮膚上擦出了道血痕。同時,清惠的箭更快,射出去的剎那,疾厲地破開了寒風。

聞習元尖叫一聲,避開那箭風的同時眼疾手快推了手裡的朱琪一把。朱琪這才側身躲過了這支致命的箭,臉上則全都是雪白無色的了。那雙飽滿的眼珠子,俯瞰下去,是清惠那張沒有一點表情的臉。

這刻,朱琪爆了:“你是我娘嗎?你活該!你怎麼不去死?!你想方設法得到我爹的愛,把他騙了。你這樣的女子,喪盡天良的女子,本就不該生下我,更不該把我當你的棋子用。我爹應該把你殺了,而不是把你放出來!”

清惠冷冷聲地說:“皇帝把我放出來,只是想借用你來威脅我恫嚇我,讓我回來殺我的國人。你認爲我可能同意嗎?”

“那也是你活該!”

“是。我讓你選擇,跟大明人,或是跟高卑人。你選擇了大明人,選擇了那個狗皇帝,當然我只能把你殺了。要我說的話,天下最蠢的,無非是你了。我從小讓你看清楚那個狗皇帝做的一切事情,結果,你對他還是那樣留戀。”

“他做了什麼嗎?他對你好,寵你,讓你住進皇宮裡,享盡榮華富貴。反而是你,費盡心機,爲了你自己的目的,從小把我養成男不男,女不女的。”

“如果我把你養成女的。你看看,他如今膝下那些公主,一個個命運,比皇子還要悽慘。你以爲他真的是寵公主嗎?做夢!”清惠的嘴脣在北風裡哆嗦着,散發着憤怒的紫色,“你以爲五公主是怎麼死的?還不是因爲他斷了五公主求生的念頭。要是五公主不死,五公主的駙馬爺怎麼替他盡忠到最後。五公主,是爲了幫他掩蓋他的秘密死的。”

“你胡說——”朱琪的聲音,在大風裡好像逐漸變小了,“你胡說,五公主是自己尋死的,是因爲皇后娘娘與淑妃娘娘之間的爭鬥——”

“這些事都是在皇宮裡,他眼皮底下發生的,他能不知道?!他全都知道。所以,傻的人是你!我不是他後宮裡唯一的女子,你同樣不是他唯一的女兒。他女兒多的是,兒子多的是,缺你一個也沒有什麼可少的。他之前對你有點好,只是他認爲你有點用處罷了。”

這些事,朱琪是不可能不知道的。在皇宮裡耳濡目染之多,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可是,朱琪冷笑一聲之後,迸出一句:“天下烏鴉一般黑,他不好,你能好到哪裡?高卑國內之前不也發生了興州之亂,國王把娘娘都給斬首了。”

“那是事出有因。”

“我看是你好自爲之吧!”朱琪吼完這句,猛的掉頭,衝那拿着刀的聞習元,“要殺就殺!快點殺。爺我還不想死在那個賤女子手裡呢。能死在我父皇的計謀裡,爺我深感榮幸!”

聞習元的臉驀然漲的猶如豬肝紅,手裡提着的刀彷彿忽然不知道往哪兒放了似的。

他當然不能隨意殺了朱琪。如果殺了朱琪什麼目的都達不到,殺來幹嘛。殺了,還深怕大明皇宮裡的皇帝后悔呢。

啪啪啪。擊掌的聲音,從城牆上左側的樓梯處響起。

朱琪等人聞聲望過去以後,見的是一個東胡人打扮的大鬍子猛漢。

此人倒也是朱隸等人認得的,是呼延部落裡的頭領呼延毒的叔伯呼延贊,此次帶東胡大軍,與高卑國聞家軍結盟的東胡將領,正是此人。

“好氣概。大明皇上養出來的公主,就是與衆不同。鄙人,都爲大明的皇帝深感驕傲。”說着這話的呼延贊,眯了眯小眼珠,衝朱琪鞠了下躬。

朱琪眯着眼看着他身上明顯東胡人的服飾,只是在嘴角掛上一抹冷冰冰的笑。

呼延贊走到了聞習元身邊,嘀咕了兩句話。接着,兩個士兵走上來,把朱琪從城牆上架了下去。

城門口的談判,似乎到此告了一段落。城牆上的聞習元等人,都走下了城牆。

而既然,聞習元都表明了自己已經看穿了高貞出馬的策略,高貞沒有必要繼續留在城門口談判誘敵,坐着馬車返回到軍隊的大本營裡。

清惠騎着馬,在後面跟隨着。

等進了軍隊裡的指揮帳篷,清惠衝高貞兩膝撲通跪下,道:“國王,臣妾罪該萬死!臣妾如果早知道自己那孽種心裡面全是那個狗皇帝,還真不如一刀先把她殺了。”

耳聽清惠語氣裡說的十分真切,宛如聲淚俱下的悔恨。

虞世南在旁邊看着,心裡頭都不禁微震。突然覺得,那個夾在兩國之間的少女,是有點可憐。

高治則冷冰冰地看着這一幕。

在椅子上坐下歇口氣的高貞,吃口熱茶暖和了下身子,溫聲軟語地對清惠說:“快起來吧。這帳篷裡雖然說了鋪了羊毛毯子,但終究是寒冷的冬天,跪着挺冷的。”

“國王——”

“好了。朕都知道,朕知道你愛女心切。如果你剛纔不對着對方說那些話,到底那些人肯定會把她殺了。倘若對方把她殺了的話,只怕隸王后來回去的話,也不太好給萬曆爺交代,找藉口是挺麻煩的事。當然,我軍,是不可能因爲她一個人,放棄對叛賊的圍剿。”

言外之意,如果清惠不插手,他高貞,也會眼睜睜看着朱琪被殺。

清惠的臉刷的一下子白的,低着頭,兩行清淚流了下來。她這點小技倆,怎麼可能瞞得過高貞?

“國王願意饒恕罪臣小女一命,臣妾已經不知道如何說好了——”清惠囁嚅的聲音,斷斷續續在帳篷內迴盪。

高貞對她這話,也只是說:“到時再看吧。”

清惠周身打了個抖兒。

這時,帳篷的軍幕被撩開以後,朱隸帶着公孫良生進來。清惠擡頭的話,能清楚地看見眼前這個被傳說爲夜叉的男子的臉。

那樣的,宛如深夜一般浩瀚深沉的五官,俊美得宛如傳說裡的戰神。在大明皇宮裡的時候,她曾經多次,站在皇帝后面,那樣遠遠地目睹過這個男子。只覺得每次目睹,都會感到心頭的一陣不寒而慄。

不知道,她女兒怎麼想的,那樣的天真,竟然想嫁這種人的胞弟!只能說這個女兒從小被她寵壞了,無法無天,根本不知道輕重。

朱隸當然也知道眼前跪着的這個女子是誰,淡淡的眸光在清惠臉上掃了下之後,轉回頭,對高貞說:“今晚地道能打通嗎?”

“明日凌晨可以行動。”高貞平靜的面色,微微彎起的丹鳳眸,與他對視着。

“那我們的人,和你們的人一塊行動。殺東胡人的話,我們北燕人,和你們高卑人一樣,都絕對不會手軟的。”朱隸說。

原來,今晚上圍城,並且做出攻城的趨勢,都是爲了一個目的,吸引敵軍的注意力,並且,讓守城的敵軍一整晚感到精神緊張。緊張的神經,能造成身體上最大的疲憊,恐怕到了白天,這些叛賊,反而會容易疏忽了防備,一直只是想,對方只會在晚上再來襲擊。

兵不厭詐。是要周全謀劃。

回到城內的聞習元,看着呼延贊跟隨在後面走進他屋裡,不悅地皺了下眉頭:“呼延將軍,還有事要說嗎?”

“沒有。只是末將看着聞大人這個屋裡,貌似比我那屋裡好。”呼延贊打量這大屋裡四處的環境說。

那還用說。這屋子,是紫陽城內巡撫大人的家,能不好?

巡撫一家,已經在之前紫陽城被叛賊攻破大門那天,一塊兒被他聞習元下令殺了。

“不怕鬧鬼嗎?”呼延贊直接坐在了廳堂裡那把昂貴的梨花木太師椅裡,恣意地拍着扶手。

聞習元一邊詛咒東胡人野蠻不知道禮節,只會燒殺搶奪,全身骯髒無比,另一方面,卻是不太敢對呼延贊直接發脾氣。

兩個人這樣僵持着,屋外呼呼的一道冷風,似乎一股兒要把門撕裂開一樣直接扇開了門。這讓屋裡的兩個人同時受到了驚嚇。

聞習元是驚魂未定,一張臉都是白的。

呼延贊低聲說:“聞大人這般驚惶失色可不好,眼看,您的皇位都快唾手可得了。”

“皇位?”聞習元冷笑的聲音裡,倒是聽不出什麼興奮的感覺。

那是他爹一生追求的東西,然後,他爹,如今已經人頭落地了,被高貞斬的。所以,是時候了,清算聞家與高家的這個仇。

大概很少人知道吧。大部分高卑人都沒有想到。他們聞家,其實正是之前,高家一直追殺的欲趕盡殺絕的伏鬼國餘孽。

夜色,濃得像化不開的墨一樣。

胡二哥整理着出行的裝備時,擡頭看到這個天色,忽然想到:“那些人,經常說夜叉夜叉的,王爺是夜叉沒有錯,可是,誰知道王爺是什麼時候的夜叉。”

孟浩明在他身旁,聽到他這句話不禁失笑。不懂的人不知道。但是,跟隨朱隸打仗的人,卻都很清楚胡二哥這話的意思。

朱隸並不喜歡打夜戰,更喜歡打凌晨的戰。把自己的士兵夜晚養足精神了,到了第二天早上發起進攻,趁敵人守備最弱的時候動手。朱隸的這種動作,比起東胡人,更像草原上的動物本性。

看時辰差不多,是時候要進城了。他們這夥進城準備裡應外合的人,處境最爲兇險,所以被稱之爲敢死隊。進到城裡,基本是單獨作戰,或者是兩三個人一組,兵力少,但是,有可能和城內最精良的部隊打。攜帶的武器,又不能多。全靠自己體力和智慧。

最考驗一個士兵的戰鬥力,在這裡了。

說實話,胡二哥挺喜歡這種戰術的。因爲,在前線上,指揮官叫衝的時候,自己腦袋都根本來不及想怎麼做,衝上去了,密集的箭射過來,活下來的,都是幸運居多。相反,這種巷戰,考驗的全是自己的本事。

朱隸提出讓他參加敢死隊的時候,胡二哥一口答應了。原因很簡單,他有後顧之憂。

想着伏燕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他也不可能一直跟在朱隸身邊。他如果回軍隊的話,別人之前立戰功的時候,他卻沒有這個機會去做。等於升官的路上落後了人家一把。想追回來的話,就不能只在朱隸身邊當奴才了。

他是良民出身,也想靠軍隊這個途徑晉升,獲得最後像孟浩明這樣的一官半職,有自己的府邸,把全家人都接過去住,從此進入貴族的圈子。

孟浩民是他的奮鬥目標之一,所以,當初,聽說自己要被調去黑鏢旗時,他是私底下賄賂過人的,纔到了孟浩明底下當護衛。

朱隸呢,其實早都看出他的這些想法了。畢竟都是男人嘛。而且,看着胡二哥確實讓人討喜,朱隸就把這樣的好機會,給胡二哥了。

孟浩明也能猜出朱隸的一些想法,所以,胡二哥在這次戰役裡回來到他率領的隊伍時,他把胡二哥調到了自己身邊。

可以說,主子想做什麼,自己順着主子的意思去做,絕對沒有錯。孟浩明很懂得什麼時候該拍主子的馬屁。

胡二哥在出發之前,拿出了妹子給他的香囊,放在嘴脣邊上親了口。接着,在看見孟浩明衣襟內沒有藏仔細了,露出的那個香囊一角,嘿嘿笑道:“孟旗主,是不是春梅姑娘送您的平安符啊?”

孟浩明趕緊把露出的東西往懷裡一塞,感覺心窩口都踏實了。

胡二哥是聽說過魏香香的事了,見此,不由嘆了一聲道:“春梅姑娘,我從我妹妹口裡知道許多,只是是個好姑娘。”

耳聽有其他男人說她好,孟浩明的臉上稍顯不悅。

可胡二哥好像沒有看到他臉色,徑直往下說着:“孟旗主應該是娶魏府的五小姐。五小姐我見過,其實,人也好。”

孟浩明對於魏香香這人,倒是真沒有見過面,只是聽他人說過。他人口裡的魏香香,大多數也是道聽途說,十分模糊。主要是因爲魏香香深居簡出的,沒能給外人看到她神秘面紗下面的另一面。

現在聽胡二哥一說,豎起耳朵聽了起來。

胡二哥說:“那天,王府裡辦冬至宴,那五小姐坐着王爺的馬車過來,我都看見了。”

“只是這樣嗎?”

“之前,剛好王爺有東西讓我送去給五小姐。我送過去的時候,和五小姐說過幾句話。感覺,這小姐一點脾氣都沒有,平易近人,實屬難得。不愧是魏老教養出來的女兒。”

平心而論,魏香香爲北燕做了那麼多義舉,犧牲了自己那麼多,是個很好的姑娘。面貌或許不是最出色的,但是,如胡二哥說的,是個人品好的,品德高尚的,更重要的是性格溫順,娶過去的話,當然也是個賢妻良母了。

對此胡二哥很肯定:“五小姐是個善解人意的,而且,絕對不會做出昧着良心的事兒。”

孟浩明側頭看了胡二哥那張臉。這胡二哥,如果刮掉下巴那胡茬的話,倒也是英俊小生一枚。

想想紫葉那丫頭長得水靈靈的一點都不差,可想而知這個胡家的基因並不差。胡二哥的幾個兄弟都成家立業,唯獨胡二哥,因爲常年在軍中,早年談的媳婦忍不住寂寞都跑掉了,如今還是孑身一人。

“你想娶什麼樣的媳婦?”

胡二哥一驚,好像都不知道孟浩明居然會問這樣的問題。想到自己的長官願意和自己談私事,談感情,不是正好拉攏與上司感情,大展雄圖的時候嗎?胡二哥摩拳擦掌的,把心底的話兒全託出來了,說:“當然是自己喜歡的最重要了。”

“自己喜歡的?”

“是。這個銀子啊,房子啊,馬車啊,鋪子啊,換不來自己喜歡的女子的。可這些東西,卻是你努力的話拼命的話,就能得到的東西。看咱們王爺就知道了,王爺一點都不在乎金銀財寶,但是,很在意王妃怎麼想的。”

孟浩明愣了下,自己當然是從來沒有想過把自己和朱隸比。和朱隸怎麼能比?完全兩個等級的。

可是,胡二哥說:“王爺娶妾的話,不是不可以。可是,王爺不要。王爺只要王妃。因爲王爺知道,失去王妃的話,那這輩子,唯有抱憾終身了。何必娶一個不喜歡的女子,讓自己遺憾終生?各人一生的念頭就不同吧。看看我們大明皇宮裡的皇帝,後宮女子應有盡有,可是,高卑的國王說的很對,皇上好像都從來沒有真正開心過一天。”

孟浩明的一隻手,不知不覺中摸到了胸口放香囊的位置。

到了時辰,敢死隊出發了。

胡二哥緊隨在孟浩明身後,通過長長的剛挖好隨時有可能崩塌的地道,進入到了紫陽城內。城裡,冬日的早上來的遲。一切的人和事物,都沐浴在朦朦朧朧的晨霧之中。

被公孫良生算重了,起霧了,等於天助他們也。

進入城內指定地點,孟浩明把自己隊裡的分成十支分隊展開戰略。其中,重點的那批,是要去到敵人的軍火庫,毀壞軍械。能毀掉幾門炮是幾門炮。由於炮落在敵人手裡,拿不到的話,毀掉更好。

大炮造價昂貴,毀掉是無奈之舉,但是,爲了勝利,別無他法。

胡二哥還是跟着孟浩明往前走。他們的目的是前往城內的糧倉。

東胡人沒有儲備糧食,這會兒來攻打高卑,靠的全都是高卑聞家軍的供給。聞習元第一時間攻打紫陽城,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軍隊長期作戰的話,需要軍糧,需要棉被。像他們這樣的叛賊,沒有穩定的全國後方供應,只能靠攻城略地來奪取。

在聞家軍攻打紫陽的時候,其實留守的巡撫,已經有所準備,把紫陽城內部分軍械和糧倉都給毀壞和轉移了,不留給叛賊。但是,留下的那些,終究都是後患無窮,會給這些叛賊機會。

孟浩明奉命去燒糧倉,是爲了動搖叛軍和東胡人留守在城內的信心。看見城內沒有糧食了,和外面的人打持久戰的念頭爲大大減弱,遲早會出城覓食。所以,城一時攻打不下來沒有關係,更重要的是要讓這夥人彈盡糧絕。

前頭巷尾,突然遭遇到了巡邏的聞家軍。

胡二哥紮了扎腰帶,對孟浩明說:“我到前頭去,吸引他們的注意力,旗主你繼續往前走。燒了他們的糧倉,讓他們這夥人明兒就喝西北風去!”

孟浩明見前面那隊人挺多的,最少十幾個,都是抓着長矛,只怕胡二哥一個人無法應對。卻見胡二哥不等他回話,已是手腳靈活地攀上了身邊民屋的牆。

胡二哥那是猶如蜘蛛人一樣,在屋頂上牆壁上爬行着。到了那十幾人的巡邏隊上方。胡二哥瞄準最後面的一個士兵,把放暗箭的箭筒上放到嘴脣上一吹,立馬放倒了一個。用同樣的方法,接連地放倒了三個以後。胡二哥爬下屋檐躲進一個後院夾道里喘口氣。

巡邏隊卻是因爲濃霧的關係,一時竟然是沒有發現少了人。

孟浩明見胡二哥連連得手,自信心也暴漲起來了,覺得把這十幾人一次性端了,不會太難。這回他躲在牆根,和胡二哥一樣,等巡邏隊經過自己前面以後,瞄準最後那個人,飛出了一刀。

鏢刀一刀刺進對方後背口,一樣是應聲倒地。

胡二哥又趴在屋檐上,依樣畫葫蘆,用暗箭,用繩索,把士兵一個個解決掉。

眼看,這夥人被提名收拾的差不多時,那前面帶隊的指揮官忽然發現了異常,猛然回頭,喊:“有人偷襲!”

只怕這些人一旦被驚動,把消息散開去,那會直接影響到其他地方作戰的分隊完成任務。孟浩明當機立斷從躲藏的巷子裡衝了出來,提着刀,直衝向那指揮官。

那指揮官拿起刀連連後退,可怎麼能抵達得住孟浩明突然發出的迅猛攻勢。孟浩明一劍插入對方心窩口時,只聽背後突然胡二哥喊一句:“小心!”

他身子被胡二哥猛的推倒在地。

火統射出來的炮彈直衝他們兩個。砰一聲響,兩人同時被炸開。兩側的民居牆壁屋頂都在震動。

孟浩明只覺得腦袋耳朵都嗡嗡嗡地響,眼前直冒星星。這該死的高卑人,竟然發明瞭如此驚悚的火器。

好在他們王爺和高卑的國王有所防備,給他們配備了護身內甲。孟浩明爬起來,摸到幾乎被瓦礫埋沒的胡二哥,一摸,心裡涼了半截,只見胡二哥身下都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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