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 表明的心意
太后娘娘?
不是病危嗎?不是昏迷不醒了嗎?
這會兒唱的什麼戲?
衆人彷彿如沉夢中,分不清是吉是兇之時,皇帝從龍椅上站了起來。
所有人都退到了一邊去。
看太后娘娘身穿自己平常最愛的那套錦繡雲團,繡了鳳凰的禮服,雍容華貴地坐在軟轎上,一路暢通無阻。
九爺暗地裡咬了下舌頭,想着這個變局是不是太快了點。偷偷看到身旁八哥的臉上。
八爺面容平淡,像是嚴肅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
再有那太子、三爺朱璃等,在曹氏咬了東宮一口之後,臉色自然都有些蒼白。如今看到太后橫出世間,反而神色變得琢磨,有種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感覺。
是這樣的沒有錯。本來,大家都想着,李敏這一走,皇帝肯定要拿誰開刷了,總得找人當這個替罪羊,否則皇帝心頭這口氣說不過去以外,在其他人面前這個面子也說不過去,要丟盡的。
正因爲如此,太后突然醒來,並且來到了宮宴,很顯然,太后醒來來到宮宴,根本沒有知會過在場的人。導致現在現場所有人都人心惶惶的樣子,弄不清楚形勢如何。但是,到底是太后這一出現,可以把皇帝的注意力成功吸引過去了。
如果,這是李敏逃跑時的團隊做的解套方式,那無疑是成功的一招。因爲其一,能治療太后的病的人,只有李敏李大夫,不說是李敏做的根本說不過去。其二,太后這個出現未免不是過於及時,在皇帝都命令所有宮廷護衛把皇宮裡徹底翻個身清查逃跑的線索時,太后一來,那些護衛總得分出些人手集中到這邊來了。
皇宮裡,哪怕是有一點風吹草動,都有可能危及到皇位。更何況,當年萬曆爺能登上這個皇位,太后在背後給萬曆爺撐腰,絕對是功不可沒的一位。這同時證明了,太后在皇宮裡的影響力依然是有一些的。
大明如此重大的宮宴,天下人又都在看着。
皇帝走下了龍椅,在太后面前拂了龍袍跪了下來:“兒臣恭迎太后。”
這一表態,充分說明了皇帝根本沒有想過在這個節骨眼和太后反目,不,皇帝絕對不會做這種蠢事。再說之前太后突然病了以後,皇帝從來也都是個孝子不是嗎?
一羣人想到這兒,無論皇子皇孫或是皇家兒媳婦孫媳婦,文武大臣,全部衝着太后跪了下來。
太后其實病沒有完全好,中風過後的後遺症,哪裡是輕而易舉能治癒的,最少,言語表達上有所欠缺。
但是,衆人只聽太后突然張開嘴脣,吐出了一句:“平身吧。”
口齒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伶俐得多,無疑,這纔是一顆超級重彈,炸在所有人的心口裡。
原來,李大夫的醫術已經高明到這個地步了嗎?真正的,把一個臨死的老人,都給拉了回來,簡直是起死回生的可怕!
衆人的心裡頭,一波波的驚瀾和餘味,只有各自能體會得到。
太后的目光,此時已經掠到了東胡人身上,好像是不由皺了眉頭,說:“原來皇上是在處理政務。哀家倒是擾了皇上的公事了。本來哀家還想與皇上同樂。既然如此,哀家還是先回春秀宮吧。”
不是福祿宮,是春秀宮?
皇后全身一個激靈,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害怕。
太后這分明是撐她皇后和東宮,可是,皇帝對此會怎麼想。
萬曆爺起了身,一身金黃龍袍,在寒風中彷彿更爲英姿勃發,表情嚴肅地對太后說:“是兒臣做事不力,讓太后擔憂了。請太后回後宮裡,兒臣辦完事兒以後,馬上去探望太后。”說着,不等其他人反應過來,對皇后說:“皇后要好好照顧太后。”
“臣妾遵旨!”皇后當着淑妃的面,這一刻別提多得意了,福下身領旨,臉上都是喜不自禁的光彩。
淑妃早已退到其他人身後,默默轉入低調之中。
緊接着,擡着太后的軟轎一路由皇后親自護送着,往春秀宮的方向去了。
皇帝回頭,在那羣被圍住的東胡人身上眯着眼看了下,猛一揮袖子,轉身,也往自己的宮殿去了。
到此,宮宴是正式散了。
九爺貼近八爺耳邊問:“八哥,皇上會打算如何處置這羣人?”
“我怎麼知道?”八爺雲淡風輕地說,持的還是原來的那股淡定從容。反正,今天發生的事兒,最少,與他八爺和八爺的人毫無關係。他這是一身輕鬆。
十爺的臉色極不好看,完全沒有當爹的喜悅神氣。現在,他該怎麼辦?轉回來投靠八爺?這些天,他還請過謀士給他參謀,他本打算轉變陣營投靠太子的。
現在可好了,他的丈母孃,直接噴了東宮一臉髒。以後,他都不知道怎麼和太子交代?東宮願意收留他,笑話。
太子的心情,是如過山車一樣,眼看這個劇本,一會兒對着東宮吹着利好,一會兒對着東宮吹着不好。他都看不清楚風向了。
唯一,只能是,轉頭看向老三。至少老三比他聰明一些,只是,今天恐怕老三自己都沒有預計到,自己今天是被自己老婆給坑慘了。
朱璃的臉是徹底地頂了個大黑鍋,必定無疑。
馬維早在趁亂的時候,到處打聽李瑩和綠柳的消息了。結果,什麼都沒有找到,回到朱璃面前搖搖頭:“主子,都沒人看見。”
朱璃一眯眼:“你知道,太后怎麼來的嗎?”
宮宴四周,可以說層層護衛把守。怎麼可能是,太后暢通無阻突然殺到宮宴裡,而在宮宴裡的人,一點消息都沒有接到。
馬維的臉色猛地一掉,道:“奴才在尋找三王妃的時候,倒是聽說了,說是皇宮裡潛入了不少死士,恐怕是在太后來御花園的路上起了一些作用。”
這個原因,肯定是不會錯的。
問題只剩下,皇上,老謀深算的皇帝,怎麼,這次反而失算了嗎?這又是咋回事?
春秀宮裡,一片過山車之後太平盛世的模樣。
皇后親自給太后端上來一杯藏茶。
太后看着皇后的藏茶,微微低了眸子說:“看來哀家臥牀不起的時候,皇后是把後宮都給打理的井井有條。”
皇后跪下,訕笑道:“太后娘娘壽比南山,在臣妾看來,太后娘娘這個氣色——”
太后看來肯定是瘦了不少的,畢竟大病一場,這個掉了的肉要補回來需要時間。皇后也只能在太后的精神上做文章了。
“怎麼說?”太后問。
皇后笑吟吟的:“太后這個氣色,真是神了,比以前更好,紅光滿面,容彩煥發,比年輕的姑娘家都要紅潤。”
馬屁話,皇后這個馬屁應該說是情理之中。
太后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斥皇后。
皇后其實沒有說錯一點,大家都沒有預料到,太后醒了以後,居然神志還這麼清楚,而且口語清晰,這不是神了是什麼?
“誰救的哀家,你知道吧?”太后把茶拿給身邊的人,她現在的身子其實不適合喝茶,只能說,皇后這也是被宮裡突然發生的戲劇性進展,給嚇得慌了神。要論往常,皇后肯定不會犯下這樣的錯誤。太后能理解,所以,皇后這個表現是正常的,反而讓她太后安心,不需責罵。
皇后在看到太后把茶轉到其他人手裡時,才知道自己犯了致命的錯誤,但是,正好是這個致命的錯誤,真實的表現,反倒救了她一命。皇后這個慌亂的心頭頓時跟着踏實了。
對,她皇后真的沒有任何需要心虛的?最少,她從來沒有咒過太后死。太后的病,和她春秀宮一點關係都沒有,直接可以心安理得。
面對太后的問題,皇后顯得比之前更冷靜更沉着了,答:“太后的病,一直蒙受着皇上的一片孝心。皇上爲太后遍找天下名醫,把太后的病治好了。”
呵呵。太后涼笑一聲,嗑出口痰,吐在了皇后面前跪着的地毯上,不屑地揚起眉頭,說:“怎麼?那個人的名字,你都不敢說出來了嗎?是不是,今兒皇上又給你擺了什麼臉色?”
太后這個一語命中。皇后臉色刷的掉如土渣。
“皇上說什麼了?說要讓她當后妃?”
“皇上說,說了要賜她國醫。之前,這個主意皇上已經是說過的了。只是,那個時候,被護國公府婉拒了。”
“用得着說嗎?護國公要是真答應的話,豈不是把自己妻子直接送給皇上了?這個天下,恐怕也只有護國公敢拒絕皇上,是不是?”
“是——”皇后的心頭,爲此突然惴惴不安了起來。
護國公終究是顆眼中釘,不去不行。哪怕皇帝這會兒不除,到時候她自己兒子登基。
“太后娘娘。”皇后轉思到這兒,打算先探一下福祿宮的口氣,太后既然受到了李敏的救助最終如何打算,“臣妾不知道,太后娘娘您對此事又是如何看法?”
“什麼如何看法?”太后聞言,極其嘲諷的嘴角再次在皇后臉上瞄了下,“你說皇上想賜她國醫?哀家能阻止得了皇上嗎?”
皇后不說話。要說能的話,太后那會兒,也能阻止皇上立淑妃爲貴妃了。更不用說太后後來自己都驟然病倒了。
“哀家說句實話吧。哀家這個病,能治好,是隸王妃和皇上私心博弈的結果。”
“太后,這?”皇后宛若不解。
太后淡淡地撇着眉:“皇上喜歡隸王妃,所以,纔沒有對隸王妃急着下手。隸王妃卻急於逃脫皇上的掌控,因此告訴哀家,皇上在福祿宮後院挖了個大坑。因此哀家不能住福祿宮,今後先暫住你這裡一段日子了。得先等皇上自己想清楚哪邊是自己家裡人,對不對?”
皇后一時怔了下,等過會兒緩過神來,對着太后磕了腦袋說:“太后娘娘,皇上對太后娘娘的孝心絕對是天地可鑑。這裡頭肯定有什麼誤解。再有,隸王妃都在沒有告知皇室的情況下隻身離席,實屬違抗聖旨和皇威嫌疑,誰說的話是真的誰是假的,由此可見。”
對於皇后這句話,太后只是淡淡地撇着張臉,偶爾一記深沉的目光射到皇后臉上:還算你聰明!
知道這會兒,馬上和哀家同盟了,豈不是向皇帝說了東宮要聯合太后造反。現在京師的大權,都還在皇帝手裡握着呢。
“哀家要休息了,等會兒皇上來了以後,由皇后好好地和皇上說話吧。”
聽太后這麼說,皇后趕緊跪下,答是。
太后進到後面的房間裡休息。
皇后則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在花廳裡團團抓起來。
這簡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則起。
饒是她皇后,此刻都有種六神無主不知道從何下手的困惑。
“衛公公呢?”皇后問。
姑姑答:“衛公公在聽到消息說皇宮裡來了來歷不明之客時,已經出去探消息了。”
許飛雲辦完事,由於讓幾個徒弟揹着人質先走,他是隻身一個人離開皇宮。這對他來說有利有弊。
有利的是,一個人行動更爲自由。無利的是,他要是被人突然圍攻的話,等於他是孤身被困,危險更大。
快突破皇宮最外層那面高牆時,一道紫色的風姿佇立在他面前。許飛雲不得不落在了附近的屋瓦上,看着來者。
“衛公公。”眯着罅隙的妖孽眸子,許飛雲嘴角噙的一抹風輕的笑意,和來者打招呼道,“在下早就有所猜疑了,衛公公是不是對本大俠情有獨鍾。”
衛立君不跟着那羣大內高手去攔高卑國的死士,專門在這兒堵他許飛雲的去路,不是故意針對他是什麼。
對此,衛立君輕輕一聳英俊的濃眉,說:“許大俠是護國公府的人。那些死士,倒不一定是護國公府的。”
“也就是說,衛公公是對護國公情有獨鍾?”
“在京師裡,也只有護國公能起這麼大的波瀾。”
“衛公公是個放眼大局有遠略目光的人,要不,合着本大俠,投靠護國公如何?”
“君子沒有戲言。許大俠是江湖中人,但也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衛公公是認爲在下說的都是假話?”許飛雲說到此,突然嘴角深深地陷進一個深度,輕聲道,“衛公公的年紀,應該是比在下少那麼兩三歲?”
衛立君貌似一愣。
“衛公公不是皇后娘娘孃家的親戚吧?是被人抱來的。否則,皇后娘娘怎麼捨得讓自己家人當奴才呢?”
許飛雲這話絕對是沒有錯的。真是自己親人的話,怎麼捨得讓親人當閹割的奴才。進宮當太監,這是最侮辱男子的方式。
衛立君那雙眼眯成了一條線,好像是第一次這麼用力地想看清楚對方的臉。
“要問我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嗎?你真以爲本大俠了無生趣,所以在七爺府上時,非得下屋頂去和衛公公搭話?”
“廢話少說!”衛立君突然臉色煞變,伴隨這句聲音,猛然從雙邊袖管裡接連射出飛鏢。
面對突然而來的襲擊,許飛雲的招架顯然有些一時的狼狽。
在嗖的一道飛鏢劃破了許飛雲左臂的衣服露出花白的棉絮時,一聲女聲從天而降,顯得焦急又憤怒:“不要傷我師父!”
一隻利劍伴隨這道女聲,破空而出,直襲到衛立君背後。
衛立君手裡持劍轉身迎擊。
許飛雲定住腳步,見到誰是來救駕時,嘴裡大罵一聲:“蠢徒——”接着,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隱藏在腰間的真正北峰老怪奪命利劍使了出來。
前後夾擊之下,衛立君只得狼狽後退。
只見蘭燕趁勢,已經把劍鋒指到衛立君胸口處:“我讓你敢傷我師傅!”
這一劍,很顯然要奪對方的命。
衛立君剎然慘白,嘴角卻始終緊抿着一根弧度。
“蘭燕!”許飛雲一隻手扼住了徒弟的手腕。
蘭燕就此愣了一下:“師父?”
眸光裡明明白白寫着不解。
“走吧。”許飛雲說。
“可以一刀殺了他!他明顯和師傅做對!”
“那也是他應得的。”
什麼?
“之前你師傅欠了這人一命。現在,這一命算是可以抵消了。”許飛雲低聲說,也不管徒弟能不能馬上消化掉這裡面所有深層的信息。
“快走吧。”見愛徒有些呆楞很顯然沒有能即刻消化掉消息,許飛雲把她的手一拽,道,“那些人聽見聲音,圍攻過來,我們只有兩個人會吃虧,趕緊撤走爲第一。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師傅說的話都是對的。蘭燕點了頭,收起劍,隨許飛雲起身。
這時,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飛鏢再從紫衣袖管裡發射出來,直追那要逃脫的青影。比許飛雲發現的快的蘭燕,二話不說伸手去擋。等許飛雲回過頭時,只見那飛鏢徑直穿過了徒弟的手掌。
許飛雲的臉刷的白了。
這是斷掌!
遠處傳來一陣陰颯颯的男子笑聲:“只有你自己認爲你自己最聰明嗎?自作聰明,你從小時候就是這樣。什麼一命抵一命。我從來沒有欠過你的命,你記住了。還有,讓她斷了掌以後,或許,你今後才知道什麼叫做教訓。”
許飛雲呼吸一聲聲加促着,剛要提起劍時,被另一隻手拽住了衣服。
低下頭,只見眼前這張蒼白的臉蛋對他是搖頭:“師父,追兵來了,我們快跑吧——”
說完這話,她軟了腿兒,即倒在他懷裡不動。
許飛雲的嘴脣死死地咬着,一記目光回頭,見是有大量追兵衝他們這邊來。於是,只好把懷裡的人抱起來之後,從高牆上躍了過去,接着,消失在茫茫的夜巷之中。
疾步的馬蹄聲,由遠而近。
李敏坐在馬上,騎馬這會兒肯定比坐馬車方便,因此,她在馬上,由朱隸親自護着她。
這一路,他們又要逃往北燕去了,是回家了。
李敏在心頭不由感慨着,回家的路,是多麼不易,對她和他來說。
朱隸仔細地把身上的大氅包裹住她身子,生怕她受寒了。
其實靠着他猶如火爐的身子,根本就是個大暖爐,一點都不冷。心裡,更是在見了他以後,一點都不冷了。
“王爺,你的腿如何了?還疼嗎?”
朱隸對她說:“本王的腿疼不疼,都沒有心裡疼。”
李敏輕聲一笑,明白他話裡意思,很顯然,他是沒有明白她話裡的意思,因此仔細對他說:“妾身這是,給王爺找到治腿病的良方了。”
哎?
只覺得他那雙眸光忽然睜大了起來。
“怎麼,王爺都不信我這個神醫說的話。雖然,每個人都叫我神醫,我是不習慣不承認。不過,妾身倒是希望王爺能信任我這個大夫。”李敏低聲說。
朱隸像是因她這話無奈的,有絲笑意溢出來,伸手摸着她柔軟的頭髮說:“何時本王沒有信過你了?”
“可你看看你剛纔那個眼神——”
“本王詫異的是,不,驚喜的是,王妃貌似解決了生產的難題。”
要是,她沒有能解決好生產的問題,單獨治好他的腿有什麼用。
李敏撇撇嘴角。
看來他們倆人有時候說話還真對不到一點上。當然,這都是因爲,他想的更多的是她,她想的更多的卻是他。
李敏不由都想,像他們這樣,做患難夫妻也不錯。要是太過平和的環境,沒有一點刺激,做這樣的夫妻,或許很快都膩了都說不定,更何談來在患難基礎上建立起來的感情。
剛這樣想,真沒有想到,危機就來了。
後面急追而來的馬蹄聲,是許飛雲抱着受傷的人,急追到了這裡。
馬隊只好先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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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隸小心扶着李敏下馬,接着,兩個人來到許飛雲面前。
許飛雲身上的衣服都沾滿了血跡,可見傷者流血之多。來不及喘氣,許飛雲馬不停蹄地說:“止了血,可是我擔心她這隻手要廢了,不知道王妃有沒有辦法?”
是自己的人,當然要盡全力救的了。
把傷者就近擡到附近的破舊草屋裡,李敏接着依稀的燈火仔細查看傷者的傷勢。
許飛雲心焦如焚,在草屋外面等待,終究還是熬不住,一屁股無力地癱坐在地上。
朱隸見狀,趕緊搭他脈搏,發現他其實受了些內傷,因此把手掌貼在他背部給他推了下氣緩氣。
許飛雲緩過那一口氣。
朱隸觀察他的臉色:“怎麼回事?”
“別提了!”許飛雲此刻的神情,可以說是其他人前所未見的。那個瀟灑的,無拘無束的北峰老怪,居然有如此喪氣的時候。
“你不說的話,誰知道你心裡想什麼?是兄弟,是不是該說給兄弟聽聽?”朱隸按着他肩頭曼聲道。
許飛雲點了下頭,這會兒乖乖的:“都是我自己種下的孽,時候到了,來報了,結果把她給拖累了!”
“你自己種下的孽?”
“對,我是孤兒,被師傅在民間遊蕩的時候無意中撿到,變成徒弟。師傅說我身子骨根基好,適合習武,肯定有所成就。但是,在我被我師傅撿到之前,我和許多孤兒一樣,都是在民間乞討。王爺應該知道,丐幫都是成幫結派的,否則,根本別想討到一碗飯吃。”
朱隸好像知道他這段經歷,說:“公孫曾說過,你在丐幫的時候,曾經做過分會舵主,小小年紀,已經有所作爲。”
那個最毒書生,連他這點破經歷都不放過他。許飛雲悻悻然的:“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當年我能做到分會舵主,那都是因爲一個人。”
“哪個?”
“他身體素質不比我好,但是,足智多謀。因此,與我結拜爲兄弟以後,屢屢給我在幕後出奇招,我在前臺大展手腳,都是由於有他在背後幫我一把。這個人,對我恩重如山。當然,他沒有我,也是一事無成。”
“後來呢?”
“後來,因爲丐幫的內部之間本來就充滿了爭鬥。那些老人,豈能容忍我們兩個毛頭小子上位,繼而威脅到他們的地位,因此,他們準備對我們兩個下毒手,把我們扼殺在萌芽裡。在對方動手那晚我們跑了。由於他身體沒有我好,我不可能帶着他一塊逃。追兵又多,決定兵分兩路。於是,我們兩個就此分散了。但是,我們分開前約定好了,是好兄弟,一定要在哪裡什麼時候會面。”
“你違背了約定?沒有去那個地方?”
“有,我去了那個地方,想去見他,可是,是遲了一年。因爲那年剛好我師傅病了,我得侍奉他老人家。師傅對我更有救命之恩,我不能棄老人家不義。”
“你說的這個人,是皇后娘娘身邊的那個衛公公嗎?”
許飛雲仰起頭,看着朱隸:“王爺知道?是公孫給查的嗎?”
“因爲理兒告訴公孫,說你在面對他的時候,似乎有些不自在。”
許飛雲就此嘴角流出一絲苦笑:原來笨拙的自己,是連朱理這樣的小孩子都瞞不住。
“他在約好的地方等你,卻沒有想到被人販子逮到了,而且因爲長得好看,被賣到了皇后娘娘的孃家。接下來,由於皇后的孃家人發現他很聰明,有可造之材,被送進皇宮,輔佐皇后,最終被稱爲衛公公。”
許飛雲一拳頭砸在地上:“如果當初——”
“如果當初,你即使不能赴約,能把口頭的信傳到他那裡,讓他不要在那裡傻等,一切是不是有所不同?”朱隸說,“這樣說的話,我爹也不用死了。”
“王爺是想說,這是命中註定?”
“往往,世界上的一切就是這樣,不是說你防能防得住的?要本王說的話,他既然有這個才能,想真的逃出皇后娘娘的魔掌不是不可能。但是,他願意委屈於皇后娘娘,只能說明他有這個野心。是不是?”
許飛雲像是愣了下,再仔細回想,不能否認朱隸的話。
“他是個有野心的人,因此,在他和你結爲兄弟的時候,一切都算計好了。知道你有拳腳,他有智謀。如今,他恨你的,不過是,各自服侍的主子不同了。”
許飛雲聽到這兒,無疑是豁然開解。眼下這個時局,誰都看得出來,有利的傾向,都在護國公這邊吹。
在他肩頭上再拍了拍,朱隸站起來。
草屋裡頭,給傷者做完處理的李敏走出了屋門。
許飛雲着急一個箭步走上去,問:“怎樣?”
李敏籲出口氣:“手筋斷了幾根,哪怕後來找機會給她結上,怕也是有一兩根指頭不能動的了。”
殘廢!
許飛雲眼冒黑星,腳盤不穩,差點卒倒。其駭然的臉色,顯然都是其他人未見的。所以,在衆人看他對着那個草屋直線衝進去時,卻沒有怎麼吃驚的樣子。好像,大家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李敏回頭看見許飛雲衝進草屋那個樣,其實在許飛雲抱着人用十倍以上的馬速跑過來找她的時候,確實是事情都明明白白的了。
“沒有想到——”李敏慢慢地喃了一聲,琢磨了半天,想原來是這樣的。這個吊兒郎當的許大俠這麼多年都不娶妻,是因爲只喜歡自己的小徒弟,真是讓她大開眼界。
許飛雲不知道是不是有意掩飾,然後,她身邊這個蘭燕,也真是的,好像是木頭腦袋毫無察覺。現在,這兩人,算是都彼此清楚之間的心意了,算是不幸中的好事一樁?
有些感情,不到關頭上還真逼不出來?想那許飛雲年紀都多大了,蘭燕年紀早也都不小的了。
朱隸看着她,本來還挺擔心她因爲蘭燕的傷心情不好,現在看起來,好像她注意力不在這裡,不由挑起了眉頭等待她解釋。
“世事無常。比如王爺倘若真的殘廢了,如果有妾身在身邊,肯定也覺得無憾吧。更何況,她的傷是爲自己喜歡的人挨的,更是無悔。”
聽她這大智若愚的良言,朱隸除了笑,還能怎樣。
“王爺。”眼看都要破曉了,他們這剛離開京師,是要走哪條路回北燕?再過燕門關,怕是這回更不容易了。李敏猶豫着試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