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六宮戰事

皇宮裡多的是爲這個貴妃頭銜爭到頭破血流的事。但是,要說最不鎮定的,當屬沒法爭這個頭銜的皇后。

光祿寺卿家早在聽說這個消息的時候,爲自己女兒焦急了起來。

王氏在大女兒的鹹福宮,給大女兒使了個眼神。李華立即把周圍的人散了,只留了杏元在這兒。李瑩豎起兩隻尖尖的耳朵,早忘了其它事兒,貌似什麼事兒,都沒有王氏眼下說的事兒重要。

“華兒,皇后娘娘的孃家,有放過話給我。”王氏終於托出這個重大信息。

對於這點,李華卻顯得早有所料。畢竟皇后現在處於最不利的位置。萬曆爺想立貴妃,皇后怎麼可能阻攔。在這樣的情況下,最好的打算是萬曆爺新立的這個貴妃,是皇后娘娘忠心耿耿的鐵桿。這樣,萬曆爺立不立這個貴妃,對孫氏來說,也就無所謂了。

孫氏現在應該是急着尋覓同盟,在那些可能被萬曆爺立爲貴妃的人選中找合適的人選。要皇后說的話,雖然皇宮裡外,對於萬曆爺最可能立爲貴妃的候選人裡面容妃的呼聲最高,但是,容妃沒有皇子公主,這點絕對是致命傷。

皇后想的是,容妃不用想的了,不可能結盟的,從容妃入宮到現在,容妃壓根獨善其身,從不與任何人結盟。萬曆爺看中容妃的是這點,容妃如果在這個節骨眼上改變自己的風格,等於前功盡棄,自抽自己的臉,怎麼都不可能這樣做。

李華這樣推測皇后的想法之後,只能得出一個結論。皇后寧願把賭注,都壓在自己陣營裡。比如華嬪、莊妃、靜妃這些人物,年輕點的,像是她李華。

她李華不是沒有這個機會的,眼瞧她李華現在身懷龍胎,太后據說吃了她叫舅舅做的安神丸以後睡眠有所好轉,再有自己母親王氏突然在京師里名氣大增走了狗屎運。

聽王氏說到光祿寺卿家都找到了自己,李華氣定神閒地端起茶盅,慢悠悠地喝了口水。

李瑩看到自己大姐這般自信,光彩照人,看起來與皇后娘娘一樣高大上的姿態,心頭突然間緊了緊,是蠢蠢欲動了起來。雖然萬曆爺年紀大了些,可是,萬曆爺是全國最高領導者,想要什麼有什麼。嫁給萬曆爺,李華真是嫁對了。她李瑩再怎麼嫁,都不可能超過自己大姐的了。

除非,除非她嫁的夫君是未來的皇帝。

李瑩眼皮子一跳。

眼角一掃,像是掠過了李瑩臉上不留意間流露出來的想法,李華嘴角微抿,露出兩個梨渦:“瑩兒不用着急。皇上的身體安康,對於我們李府而言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大姐這個意思是?”李瑩小心翼翼。

李華輕輕磕了磕茶蓋子,垂着眉,像是有意無意地說:“據說,三爺近來減少到太子宮的次數了。可能是由於三爺事兒忙了許多,因爲皇上給三爺佈置了更多的作業,也有可能是由於三爺與瑩兒的婚期近了,三爺府中需要重新置辦傢俱。靜妃娘娘都出宮到三爺府上親自監工。”

這裡面,很多消息卻是李瑩沒有聽說過的。想這宮裡的消息和宮外就是不同。她李瑩在尚書府聽到的是,朱璃每天往返於衙門,沒空遵守婚約給她置辦婚事。靜妃出宮到三爺府上監工,她是聽都沒有聽過。

李華好笑地望着她臉上那抹遲疑,道:“妹妹不知情純屬常理。靜妃出宮到兒子府上監工,說出去,豈不是會貽笑大方的笑話了。皇室裡難道沒人了嗎,需要靜妃親自出馬?”

李瑩聽她這樣一說,意即自己婆婆和皇家都很重視她這個婚禮,這顆心稍微可以安定些。

王氏卻從李華的話裡聽出了一層意思。靜妃重視與他們府裡女兒的婚禮,豈不是說明靜妃本人也想和他們尚書府親近。尚書府的好處顯而易見,想拉攏她大女兒或是她。

“華兒。”王氏心裡琢磨了一番,問大女兒意見,“你覺得,哪個靠譜一些?”

“母親是想寶貝獻給誰嗎?”李華問。

“肥水不流外人田,倘若不利我女兒的,我能給嗎?”王氏道。

這話不假。

李華揮手,讓杏元站在門口望風,回頭與王氏私語:“如今,想拉攏本小主的人太多了。既然皇后娘娘的孃家都有這個意思,到時候立貴妃的人選,都得通過皇后娘娘那關子,母親先察言觀色,看看皇后娘娘自己的意思是怎樣,再擇對策。”

如果,孫氏是想幫她李華成爲貴妃,是最好不過的了。只怕,孫氏未有全然信任她李華。她李華與孫氏不算完全親密接觸,畢竟入宮年齡短,不如莊妃等與孫氏不知道都合夥幹出過些什麼事了。

上過同一條賊船幹過壞事的,和上了一條賊船但是沒有幹出過事的,結果截然不同。

王氏聽大女兒的話,點頭:“待我回去之後,再試探下孫夫人,再說。”

李瑩在旁邊都不吱聲了。

想大姐要做貴妃了,做了貴妃最少能風光好多年,因爲萬曆爺這個身體,看起來不到八九十不會死的。身體太過健康長壽的皇帝,讓人心頭難免不爽。尤其他們這些在萬曆爺底下當臣子做牛做馬的。恨不得自己也能當上主子一回。瞧瞧太子熬了這麼多年都是太子可想而知了,據說太子頭上的白髮比萬曆爺都要多了。

最糟糕的是,自己未來要嫁的這個男人,根本不知道是什麼心思。朱璃現在連太子都不親近了,究竟是什麼意思了這是。難道是自暴自棄了,像十爺?

要是像十爺,那真是豬馬都不如。

李瑩腦子裡不知覺是想到了那晚上來尚書府的朱隸。隸王的氣勢,隸王那句絕不納妾,李瑩臉蛋莫名地一紅。

“瑩兒?”坐在她旁邊,李華都能注意到她臉上不自然的神色。

奇怪了,這個妹妹,哪怕當年李瑩剛開始思慕朱璃的時候,也不像現在這樣的表情。

“華婉儀。”李瑩輕輕舒口氣。

“本小主知道你是要嫁人了,不過,既是要嫁人了,更不能像以前那樣。嫁了人之後,你才明白,那個男子不是屬於你一個人的。”

這話要放在以前,李瑩絕對懂。是女人都不能癡心妄想男人只屬於自己,因爲都是三妻四妾,沒有哪個不是的。可是,偏偏給她撞到了一個口口聲聲聲稱自己絕對不納妾的男人。

李瑩微微地吐出了一句聲音,說:“華婉儀,這個世上,真有不納妾的男子。”

李華被她這話一驚。

王氏瞬間則變了臉色,瞪了瞪小女兒:“你盡是聽人信口胡言!”

“不是嗎?”李瑩不解地看着母親。

王氏冷哼一聲。別看朱隸那天在尚書府裡說到多堅決。說到底,朱隸倘若真能掰倒自己母親尤氏,不會到至今護國公府裡李敏和尤氏的冷戰依然不斷了。

“男人的話,向來只能是聽着,不能放心裡的,不信問你華姐姐。”王氏哼道。

李華對這話點點頭,教育自己小妹:“不要對男人抱有幻想。要記住,這個世上只有你自己是可靠的。”

李瑩眉頭糾結了。她本來想當面問朱璃可不可以不納妾。

對此,李華早有耳聞消息了,正想與母親商量,說:“靜妃娘娘也算是很尊重我們尚書府了,曾叫她底下的江姑姑,送了張帖子過來。”

“帖子?”

“是,上面列了好幾戶人家待字閨中的閨女,都是皇上前幾年選秀中落選的,靜妃娘娘有意給三爺留着的。”

王氏聽到這話,爲自己女兒十分欣慰,對大女兒說:“改天,你替我和你妹妹,向靜妃娘娘道聲謝意,說,瑩兒有靜妃娘娘這樣貼心護着,是三生有幸的福氣。”

婆婆選中的側妃,讓他們尚書府決定,讓她這個未來的三爺府上的王妃決定,李瑩是該對這樣的婆婆感激到淚流滿面的。要是李敏,都沒有這個福分呢。尤氏想讓朱隸納誰當妾,完全不問李敏的決定。

李瑩聽着母親和姐姐這樣兩層勸說之下,果然心情好了許多。

在這個朝代做女人,聰明的,應該像她李瑩這樣,順從婆婆的心意給自己老公主動納妾,至於選來的女人可以由她自己決定,把主動權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裡。這些妾,說是妾也好,姨娘也好,側妃也好,反正說到底到了府裡都位低一等,在她李瑩之下。

到時候,卡着自己老公不到這些女人房裡鬼混給這些女人機會就行了。

愚蠢的是李敏,現在可好了,被婆婆憎惡了,據說是連帶被容妃也憎惡了。之前,李敏在宮裡混,大家或許看在容妃的份上對她李敏有些客氣。現在,沒有了容妃在後面撐腰,這個六宮裡,有誰能在背後支撐她李敏?

李敏的氣數盡了,不止在護國公府,還有在皇宮裡。

尤氏也是這樣想的,無論如何要這個兒媳婦就範,與妹妹在宮裡宮外裡應外合。否則,這個兒媳婦哪天騎到她頭上了,能得了。尤其是聽說了自己兒子都在那天尚書府裡大聲放眼說絕對不納妾的話以後,尤氏氣到了頭頂冒煙。

喜鵲端來周太醫給開的藥,每天三次,給尤氏服用。

尤氏每次看到那個黑糊糊的藥汁立即胸口犯惡心。她之前舊疾都沒有治好,都是因爲她像很多病人一樣,一看到苦澀的藥汁容易反胃。

吃藥總是吃不了三天,症狀一旦緩解,自己停藥不看大夫了,反正想着死不了人。要死的時候,請大夫來治病就可以了。爲此,那些之前給她治過病的大夫,都畏懼了她這種病人。她身份高,吃藥又不按量遵醫囑吃完。要知道,藥到病除這個話,是指藥量服用到位,病根纔有可能除去。這樣自己偷斤減兩吃藥的病人,怎麼治都不可能治好了。一次兩次,勸說都無效之後,那些大夫乾脆都躲着她了。這也是爲什麼尤氏經常更換大夫的原因。

尤氏對此卻是一點警惕心都沒有。她這樣高貴的身份地位,想要哪個大夫來,會怕哪個大夫不來嗎?她這膝下有兩個孝子呢。爲了她,都會把大夫抓來給她看。

有些人,都是必須相處久了,才能知道表面下掩蓋的另一面真性情。李敏現在看到了婆婆的另一面,能猜測到那個本來被尤氏聘請爲大夫的周御醫,恐怕是要從快樂的巔峰墜落成了哭鼻子的狀態。

春梅進到李敏房裡,偷偷回報消息說,喜鵲把周太醫開的藥都倒了時,忍不住替李敏高興揚起一截嘴角。

李敏警告小丫鬟不要得意過頭了:“她這不是故意倒掉周太醫的藥,只是那個藥太苦了。”

“可是大少奶奶的藥,不苦。”春梅給李敏開的方子熬過藥湯,知道李敏開藥對病人最好最貼心的一點,那就是李敏的藥怎麼喝,都不會像一些大夫那樣,苦到那個藥汁一聞反胃。

“沒人喜歡吃苦的東西,人天生都喜歡吃甜的。”李大夫說着醫學上所瞭解的人的本性。

正是這樣的緣故,爲了懲罰十六爺,李大夫給十六爺開的藥,必須帶苦,讓這個囂張的小孩子多吃點苦頭有益處。對此,莊妃都不敢坑一句聲。誰讓自己兒子兩次命在旦夕時,都是李敏給救的,別人真救不了。

莊妃那天突然使人來說,說是請她李敏到儲德宮坐一坐,答謝她李敏。因爲李敏都不去儲德宮給十六爺看病的了,遵守李大夫給人看病的三原則。

李敏在護國公府裡忙活了兩天,沒空答睬莊妃的人。

她這兒真的忙。徐家來人了。徐老爺子,把自己的三兒子派了過來,即是李敏的三舅。

徐三舅到京師的時候,坐的水路過來的。徐有貞和徐掌櫃一起到碼頭接的徐三舅。

李敏得知消息以後,立馬坐上馬車,先趕到了徐有貞住的客棧。徐三舅先是在自己大侄子那兒落住。

等李敏抵達的時候,徐三舅還來不及把屁股在大侄子屋裡坐熱上一會兒。

李敏進了屋裡。

徐三舅當時茶水喝不到一口,只潤到舌頭,擡起頭看見進門的李敏,這一看,他驚慌之下,差點把茶水都給灑了。

可以看出,徐有貞之前的話沒有錯。她是很像那個先代徐祖母的畫像,所以,把徐三舅都給嚇到了。

徐三舅長的不及徐有貞斯文,比較粗壯有力,蓄了些小鬍子。但是,徐家人長相都不差,像徐三舅自己帶來的二兒子,李敏的另一位表哥徐有徽,外相俊朗,不比徐狀元差。

“敏兒拜見三舅,表哥。”李敏盈盈對徐家人福了福身。

徐三舅看着她知書達禮,長幼有序,高興地點了點頭:“你娘把你教的很好。”

說明,徐家人從來都不指望李大同,根本不把李大同放在眼裡。

互相打過了寒暄以後,李敏與徐家人都坐了下來。

徐有徽按照自己父親的吩咐,將李敏讓人告訴徐老爺子的,由徐老爺子讓他們帶過來的東西,從懷裡掏了出來。

是一本藍皮封面的書本,上面赫赫幾個墨字:徐氏炮炙秘籍。

這本東西,算是徐氏祖傳的寶物了,不是徐氏的直系子孫,不是要繼承徐氏家業的人,都是不給看的。李敏只是徐家的外孫,徐老爺子卻在聽說到外孫女的要求時二話不說讓人送過來秘籍,可見得,徐老爺子對這個外孫女的重視。

“爺爺說了,說這本東西,雖然說是抄本,但是,一樣珍貴。全交給敏兒表妹了。”徐有徽兩隻手拿着秘籍。

李敏不敢怠慢,畢恭畢敬兩隻手接過,隨之,沒有急着翻頁,而是先放進了自己兜裡,坐下來,問徐三舅:“三舅,據聞我母親出嫁時,身上帶有一本同樣的秘籍?”

“這個要問你姥爺。你姥爺有沒有給你母親,是姥爺自己做的決定。”徐三舅的說法,應證了秘籍傳男不傳女的家規。大多數家庭,如果女兒是嫁出去的,不是招女婿入門的,肯定是不能把家傳寶物傳給女兒,讓女兒帶去給夫家,那是不合情理的。

“有人說我母親擁有這本秘籍。”李敏再次探問。

徐三舅聽她這個口氣,知道她是猜疑什麼,於是擺手,讓兒子走到門口望風,再細聲與李敏說:“徐氏只做藥材炮炙,秘籍只記錄炮炙三十六計,你三舅我,看過這本秘籍,是不知道里面能有什麼東西能讓你母親命喪黃泉的。你姥爺也是納悶不已,否則,他早就把這個書燒了。”

不要說徐老爺子爲了愛女燒書,是想,既然這個書能危害人命,說不定這個危險係數會牽累到徐家,才努力想琢磨透這點。

“我聽大表哥說過,如今徐家,只爲江南一帶幾大藥商炮炙藥材,默默無聞,不做不熟識的人生意。”

“都是爲了餬口而已。徐家不貪財,要是貪財的話,早也發跡了。”說到這兒,徐三舅嘆了一聲,“或許你大哥還不知道徐家爲何隱姓埋名的這其中緣故,沒有與你詳說。”

“是因爲祖母的關係嗎?”

擡起的眼睛,在李敏的臉上一掃,徐三舅微微露出一絲詫異:“敏兒如何知道的?”

“但凡有才之人,只要是被皇帝聽說的,皇帝哪有不用的道理?皇家即使不是求才若渴,也未免不是畏懼於有才之人會落入他人手裡。”

像是歷史上有名的曹操殺華佗,不外乎這個道理。所以說,大夫在哪個朝代,都是難做的。想一心只顧治病救人,不容易。

徐三舅只聽她兩句話,已經對她另眼相看。想這個外甥女,不過年紀剛嫁人,十六七,卻有如此已經能看破塵世萬物的胸懷和眼力,難怪自己家老爺子這般的倚重這個外孫女。

徐家其實,自從徐娘子死了以後,人心惶惶多年了。正因爲都不知道徐娘子究竟是怎麼個死法。都是當大夫的,當藥師的,更是明白徐娘子不可能如尚書府李大同讓人傳書信說的那種死法。

要說李大同自己殺死了老婆,徐家人是反而不信的。李大同那個人,徐三舅都見過一次,因爲當初送妹妹到京師嫁給李大同的人,正是他。

“你父親,我見過。”徐三舅皺着眉道,“性情懦弱。我那時候怎麼也想不通,你娘怎麼會選擇嫁給他。”

當初,徐家不喜歡這樁婚事,曾經有過努力想拆散這兩個人的念頭,結果因爲李敏她母親自稱已經懷上了李大同的孩子,徐家人無奈之下,只好把女兒嫁給了李大同這個渣貨。事實證明,李大同真是個渣貨。

不知道在外怎麼欺騙了徐娘子對自己死心塌地,李大同其實在京師裡已經是先納了妾的。王氏都給李大同生了李華。

提起這些往事,徐三舅傷心,自己妹妹芳華正茂,當年在徐家也是一個赫赫有名的才女,比起他徐三舅的才華有過之而無不及,深受徐家長輩的喜愛,結果,被李大同這個渣貨害到在最美麗的青春時性命無存。李大同渣就渣在,連自己老婆怎麼死掉的都搞不清。

屋子裡一片黯然的傷感。徐三舅像灌酒一樣把茶喝了,擡起袖管抹了抹嘴巴,問李敏:“你姥爺說你有事拜託我們來,是爲了什麼事?”

“有些東西,我怕這裡的藥童和藥師都做不了,我想研製一種新藥。可能只有三舅可以助我一臂之力了。”

徐三舅聽她說的口吻,只是這樣一聽都十分陌生,驚異地問:“什麼藥材?”

“不是藥材。”

不是藥材?不是藥材,怎麼炮炙?徐三舅一頭霧水。徐有徽都跟着愣。只有徐有貞,之前已經有徐掌櫃先透過氣來,與徐三舅小聲說:“三叔要不,隨敏兒過去到敏兒製藥的地方看看再說。”

徐三舅更驚訝了,難道,這個製藥的地方,能與衆不同。

一行人隨之坐上備好的馬車,到了京郊李敏那塊出嫁時作爲嫁妝拿到手的那塊地。

徐三舅在馬車上,只見那塊地兒有山有水,風光美麗,都不敢相信地說:“是你父親給你的?”

割了腦袋徐三舅都不信李大同能有這樣豁達的胸懷。

李敏如實道來:“我拿父親的秘密和父親交換的,本來這是三小姐的嫁妝。”

行!徐三舅拍下大腿:“對你父親這種人還有你繼母,不需要留情!”

李敏點頭。

馬車抵達了剛建了一半的大屋。建築物立在農田之中,由於沒有建好,有些像殘牆破屋,很難引起人的注意。

李敏是讓徐掌櫃故意這樣建的,容易給裡面她要進行的項目打掩護。

這時,天上下起了小雨,飄飄渺渺,若仙若霧。念夏撐起了一把油紙傘,遮在李敏頭頂上,即使這樣,這裡的路沒有砌好,坑坑窪窪的泥濘,很快沾染上了衣裙,看起來好不狼狽。

徐三舅本來皺起的眉頭,生怕這個在家中當千金習慣了的外甥女受委屈了。卻見李敏在雨中是健步如飛,根本不受影響,不由再次另眼相看。

進到了屋子裡後,衆人先歇口氣。徐掌櫃隨之點亮了一盞燭火,在前面帶路。這是要走到屋子下面的地下室。

李敏把製藥的地方都轉移到了地底下,圖的是比較乾淨。

到了門口,李敏讓衆人停步。徐掌櫃下面的人,拿來了些乾淨的衣服以及臉巾帽子,都是全部白色製作成的布。

“這——”徐三舅吃驚到不能言語了。

沒聽說過製藥還得專門換白衣服,必須脫鞋,洗腳?

“按照敏兒的話做吧,三叔,後面有東西看。”徐有貞在徐三舅身後說。

徐三舅想到那句有很特別的東西可以看,像是找到了寶庫一樣,雙眼猛的一亮。對他們藥師來說,金子還比不上新藥!

一行人,全按照李敏的話做了,纔可以被允許進入特別的製藥房裡。

終於,徐三舅進入到裡面房子裡後,看到了那個特別的東西。要說這是什麼東西?一個琉璃盤子上,一團綠糊糊的東西。

天!這不是發黴的綠毛嗎?

他外甥女是傻了嗎?把綠毛當寶貝了?

“敏兒,這——”徐三舅發出一聲明顯的質疑。

“三舅不要急。”李敏隨即吩咐人抓到一隻老鼠。

只見那隻老鼠身上有個創口明顯是腐爛了的跡象,由於全身感染,這隻老鼠已經奄奄一息。李敏再讓人抓來另一隻老鼠,對徐三舅說:“這兩隻老鼠,我讓人在其身上作的一樣的創口。其中一隻已經快死了,這隻還活着。”

說的那隻還活的好好的,並且已經有恢復跡象的老鼠,放到徐三舅面前。徐三舅很快發現這隻老鼠不同於前面那隻老鼠,在於創口上塗了綠毛。

“你,你意思是說這個綠毛救了老鼠的命?”徐三舅的口氣裡全是不可置信。

“三舅,眼見爲實,確實如此。還有,這東西不叫綠毛,它是裡面含有一種菌,這種菌,可以殺死致病菌。”

徐三舅、徐有徽等,都用看天外來客的目光看着李敏。

李敏對他們幾個用力地點下頭:“我要你們做的,就是想方設法,把這個菌分離出來,直到可以用到人體內。”

“你說它叫做什麼?”徐三舅覺得,最少必須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藥材,否則糊糊塗塗連自己在做什麼都不知道,事情怎麼可能辦成功。

“叫做青黴素素菌。”

念夏拿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原來自己小姐整天念念不忘的青黴素,居然是這種東西。

徐三舅是個做事謹慎的人,李敏給他說的東西在他聽來都是第一次聽說,與他之前接觸的製藥方式截然不同。徐三舅就此有了幾分憂愁,不知道能不能做成功。但是,李敏給他說的這個東西的美好場景,又讓他有種衝動必須把它做成了。因爲,這個東西能治肺癆。

肺癆這個病,在這個古代,好像絕症一樣,基本是不可治的,只能拖,拖到最後病人都是瘦骨如柴而死。像現代談癌色變,古代人,談及肺癆,一樣都是避而遠之。

聽說萬曆爺的父親,都是因爲肺癆死的。

“你三嬸,得了肺癆。”徐三舅神情裡帶了絲呆然和憂傷,“去年大寒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得上的,可能是因爲回孃家照顧自己妹子時被染上的。你三嬸的妹子也是肺癆。”

“父親。”徐有徽就此安慰自己父親,“現在,有敏兒表妹在,敏兒表妹都說了有這個東西可以治好肺癆,我們儘快把這個藥弄出來,母親可以有救了。”

“是——”徐三舅激動的是這個。沒想到他們來到這兒後,找到了真正的救星。

激動的目光看着李敏,徐三舅說:“你姥爺說的對,你是徐家真正的後人。未來,徐家還得靠你發揚光大。倘若護國公府敢像你父親那樣虧待你,你回徐家,繼承徐氏家業,做祖母那樣的人,光宗耀祖。你孃親在九泉之下肯定也是含笑。”

李敏想,若不是那個男人的話,她可能,早就在這裡一口答應了徐三舅回徐家了,弄自己的藥藥草草,過一輩子清心寡慾悠然勝神仙的生活。

激動地說了一番話,見李敏卻沒有半點反應,徐三舅疑惑的眼神望向了徐有貞。徐有貞對他緩慢地搖了搖頭。相似的話,他早就和李敏說過了。

李敏在想着護國公。

哪怕尤氏那樣對待李敏,可是護國公不是。朱隸承諾給她的一生一世只一個人,沒有變。

大叔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她知道。大叔不僅是個好人,而且是心繫天下百姓的大好人,這點她都清楚。

有太多人需要大叔了,可是大叔說,他只需要她一個。

你說讓她怎麼辦?

離開他嗎?

她辦不到,最少暫時辦不到了。因爲大叔的腿傷都沒有好。她最少要把他的腿治好才能走。

“走吧。”李敏像是萬分艱難地向前邁了一步。曾幾何時,她有想到過自己會愛上一個人,何況,是個古人。要論做以前,她肯定想自己是做夢了。

念夏跟在她後面,給小心地撐着傘。

雨越下越大,伴隨夜幕降臨。馬車回京師的路上,能聽見雷聲陣陣,好像打仗一樣。

回到府裡時,全身都被淋溼了。方嬤嬤趕緊讓人給她弄了桶熱水,李敏泡進水桶裡祛除寒氣的時候,聽見方嬤嬤唸叨着:“大少奶奶,奴婢知道你心裡不高興,可也不能折磨你自己。大少爺要是知道了多心疼。”

李敏哭笑不得,她這哪裡是折磨自己了,不過是出門一趟難免遇上下雨天。

要說折磨自己的人,真有一個。那個莊妃,在請不到她的情況下,坐車直出宮門,在下雨天期間,在護國公府門口等着。

尤氏躺在房裡,讓喜鵲給自己扇扇風。外面下雨,可是屋裡悶熱。尤氏琢磨着怎麼讓兒媳婦就範,除了白素晴,爲了另選一個側妃候選人的事煩惱着。

管家來報說莊妃在門外請李大夫出診時,尤氏在屋裡剎那沒有聽清楚,問:“你說莊妃娘娘想找誰?”

“找大少奶奶。”

尤氏感到好笑:“不是說十六爺的病已經好了嗎?”

十六爺的病是好的七七八八了。可是,被李大夫治過的病人都有這個毛病,除了李大夫以外,都不信了。

淪落到這個地步,莊妃肯定是以前想都想不到的。其實,想讓李敏入宮不是沒有辦法,讓萬曆爺下道聖旨,照樣可以讓李敏乖乖入宮。不過,莊妃是怕李大夫因此鬧脾氣了,強扭的瓜兒不甜,入宮也沒有給她莊妃好臉色看。

由此可見,莊妃不是想讓李敏給兒子看病這樣的事兒而已,是有意拉攏李敏。

尤氏心裡犯嘀咕了:莫非這個莊妃想當貴妃?

按理說不可能。莊妃兩個兒子,一個老十,太差勁了,在萬曆爺心裡沒有存在感的一個孩子。一個十六,年紀太小了。莊妃年紀也有了,不會傻到和一批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並且生的兒子比自己好的人搶貴妃,沒有勝算。

要說比莊妃更有能力搶到貴妃位置的,首當其衝是靜妃。但是,靜妃宮裡據說一直忙着自己兒子婚事,沒有這個閒暇的時間去搶貴妃位。

況且,莊妃拉攏李敏有什麼用?李敏能在皇帝面前放什麼話讓皇帝立誰當貴妃嗎?

尤氏想到這兒,一聲冷笑:“她要在那裡等就讓她在那裡等吧。”

反正,遲早莊妃會發現,李敏毫無用處。

一個只會給人治病的大夫能有什麼用處?尤氏覺得人不犯病的時候,大夫絕對是個沒用的。

莊妃在外面坐着馬車任雨淋漓,聽到護國公府裡傳來消息說尤氏不出來見,莊妃眉尖微挑,微彎的嘴角似笑非笑:“是,本宮過來,也不是爲見靖王妃。”

她底下的人,自然都不明白她這話意思。

要莊妃說,尤氏不出來見纔好,避免皇宮裡那位主子誤以爲她是和容妃親近了。

李敏換了衣服,見外頭雨聲小了。老公和小叔都還沒有從外面回來。

莊妃的人,在她房門口屹立不動。

“隸王妃。”宮裡的姑姑向着李敏深深地鞠躬。

看這個情況,沒有見到人,莊妃是不會死心的。

李敏披了件披帛,邁出門檻,對那個鞠躬的姑姑說:“告訴娘娘,本妃實在去不了,沒有婆婆同意在這個時辰是不敢出門的。”

宮裡的人都居心叵測的,這時候來邀請她入宮,哪有什麼好事。

好像知道李敏會說這樣的話,姑姑從彎下腰的懷裡,拿出了樣東西遞給李敏。

李敏掃了一眼姑姑臉上,姑姑神情自若,雙手堅定地捧着那捲絹布。

“請隸王妃放心,絕不是害人的東西。只是娘娘想親自給隸王妃的答謝禮。因爲娘娘沒有得靖王妃同意不能進護國公府,還請隸王妃接受娘娘這份誠意。”

既然聽姑姑都這樣說了,打開來看看是什麼東西是可以的。

李敏當着姑姑的面,解開綁在絹布上的紅繩,展開那捲絹布,帛書是古代紀錄文字的一種方式,只是紙出現以後,帛書變爲少見。

絹布上,工工整整的字寫的是:菜名?

“宮裡爲不久將至的太后娘娘的壽禮,決定先辦一場壽宴比賽。由六宮各位娘娘,分別給太后娘娘做一道菜。”

這個主意?莫非是皇后孫氏出的?如果是真的,這招算是一舉兩得。一是,拍了太后的屁股,二是,給了自己推薦人的一次機會,找到最合適的時機向皇上薦舉貴妃人選。而且,比賽是衆目睽睽的事情,大家有目共睹,不會想着她孫氏私底下暗箱操作。

“皇上恩准了。賽事會在十日後進行。”

萬曆爺同意了。看來,萬曆爺自己心裡面這個貴妃的人選,並沒有定下來。這是個機會,絕對的好機會。

李敏手裡拿着這個帛書,想不明白的是,爲什麼莊妃送這個東西給她。這個東西,貌似給尤氏更好。

尤氏可能並不知道這個消息。如果這個主意是皇后出的主意,莊妃消息比容妃快很正常。

“娘娘送本妃這個東西是做什麼?”李敏當着護國公府的人,比如方嬤嬤的面,要把話說清楚了。不要人家誤認爲,她李敏作爲隸王的妃子,難道想給敵人當內應?

“回隸王妃。娘娘送隸王妃這個答謝禮,是想隸王妃肯定用得着。”姑姑答。

李敏眼神裡一沉,明白莊妃這話了。是說給了她李敏,她李敏可以去給尤氏報信兒,是討好婆婆的機會。

念夏都忍不住哧了一聲。這叫做答謝禮嗎?不是當着面嘲諷人嗎?

姑姑傳完話,彎腰退了出去。李敏不能當着方嬤嬤等人的面把帛書扔了,返回自己房裡,關上門。

方嬤嬤等護國公府的人應該是去給尤氏報信了。聽聲音遠去,房裡只有自己的人,李敏重新打開那個帛書,把帛書上寫的幾道菜名裡的一個字重新組合,變成了一句話:知恩圖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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