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 來自古代的動靜

241 來自古代的動靜

“是鍾老師的學生是不是?”

“是的,師母。”

聽說是老公的學生,鍾夫人打開了門讓李敏進來。

李敏看着裡面的環境,沒有怎麼變,和她以前來拜訪的時候差不多。這宅子裡本來就有一個藥園子。

清香的中藥味兒,沁入鼻間,帶出無數的回憶。

“老師不在嗎?”

鍾夫人拉開了對着藥園子的那片玻璃窗,請她進來說:“先坐着,我去叫他過來。”說着,在李敏隆起的下腹上看了眼。

要不是見着她是個孕婦,鍾夫人不可能這樣輕易放個陌生人,自稱是她老公的學生馬上給放進來了。

李敏在屋裡的沙發坐下,是一套價值不菲的老紅木傢俱,天冷的時候,上面放上了手工做的厚實的棉墊。

屋裡開着暖氣,不覺得很冷。要說,因爲在古代呆過以後,會發覺非常慶幸,慶幸自己原來是現代人,享受過高科技的成果。在古代,怎麼燒炭,都不如現在這樣暖和。

掌心摩擦了下,只感覺這個暖氣,烘得她臉紅,鼻尖上都快要冒出一滴汗珠出來。肚子裡的孩子這時候貌似動了下的樣子。好像和她一樣在享受這種溫暖的感覺。

孩子,要是能在現代生產的話?

李敏心頭突然有些猶豫了。

不會兒,腳步聲傳了過來。穿着厚棉鞋的老人走了過來。

李敏仰頭見到老人的身影,彷彿看到了自己爺爺一樣。人到了一定年紀以後,其實,外貌上反而不會再有一定太大的變化了,反正,臉上老人斑長就長了,皮膚皺就皺了,眼睛老花就老花了。

戴着老花眼鏡,儼然是個老學者的鐘老,穿的是在藥園子工作時像農民穿着的工作服,一幅樸實的學者學派。拉開玻璃門以後,走進了屋裡。

鍾老那雙眼睛,極爲敏銳地在沙發上坐着的女人身上掃了過去,肯定是,鍾夫人去叫他的一路上說了很多有關這個陌生女人的話。回頭,鍾老和鍾夫人說:“給她衝杯牛奶吧。”

鍾夫人點了頭,進了廚房裡找奶米分。

李敏微微紅了臉,想着是不是剛剛肚子裡孩子咕嚕叫的聲音,給傳到老前輩耳朵裡了。屋子裡這一熱,她和孩子好像都是餓的更快。

鍾老搬張小板凳隔着茶几,與她面對面斜坐着。

等鍾夫人走出廚房,把衝好的牛奶放到她面前,說:“快喝吧,是不是肚子餓了,等會兒我給你下碗麪條,放點雞蛋好嗎?不知道你這肚子裡的孩子喜歡吃什麼,儘管開聲。”

撲面而來的溫暖,包裹着她,李敏感覺鼻子一酸,熟悉的親朋好友就是不一樣。雖然,她不知道,鍾夫人究竟認出她沒有。

“你叫什麼名字?”鍾老終於開了口,問她。

“李敏。”

鍾家夫婦一塊兒都沒了聲音。屋子裡,能清楚地聽見兩個老人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你說你叫做李敏?”

“是的。”

“你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我有個朋友的爺爺,和我同名同姓的朋友,說是她爺爺的好朋友住在這裡。”

“你同名同姓的朋友?”

“是的。她多年前因爲車禍去世了。”

鍾老摘下了眼鏡,走到了一邊去,雙手揉着眼睛好像眼裡進了沙子。

李敏的呼吸一下子一塊兒變得緊了起來。現在面對鍾家夫婦都這麼艱難了,如果,再去面對自己的家人。她能割捨嗎?

鍾夫人的嘆氣聲,從角落裡隱約傳出來,像是和鍾老這樣說:“死了的人了,我們都親眼去弔唁的,不會假的。只能說,這世上太多的巧合了。”

“那是的。”鍾老口齒有些艱難地說着,回頭看到李敏的身影時,眉頭依然揪成了一團。

李敏喝着牛奶,見他們兩個走了回來,心裡正琢磨怎麼提起自己爺爺打聽家裡人情況。

鍾老問:“你這回來我這裡,是想找我,還是說,想找你朋友的家裡人?”

沒有想到對方先提起了,李敏在心裡感激不盡的,對鍾老說:“鍾老前輩,我這會來,當然是來拜訪鍾老前輩的。李老前輩是我朋友的祖輩,我之前確實也到李老前輩以前的住處去找過李老前輩。不過聽說李老前輩搬家了。不知道李老前輩怎麼樣了?”

“李老,他不在國內,出海外去了。”

海外?李敏大吃一驚。想她爺爺不像是一個崇洋媚外的人,爲什麼突然跑海外去了。

看出她臉上的疑問,鍾老解釋着:“李老,當年他孫女去世以後,他身體就不好了。”

“是的,身體一度很不好,住在醫院裡,大家都怕他出不了醫院呢。”鍾夫人接起了老伴的話,“好在,後來,他自己不知怎麼想的,想通了,說,得把孫女沒有完成的事給辦完。”

李敏頓時想了起來,自己之前一直在一些翻譯工作,主要是把國內一些中醫名著給介紹到國外去。但是,她爺爺外語並不好。怎麼做的這個工作?

“李老外語是不行的,畢竟年輕沒有這個機會學習,到老了想學,肯定也不能像年輕人一樣學習。因此,他主要是幫助國內機構去海外宣傳書。說實話,李老這點性格,還真是讓人想學都學不上。你想他外語都不行,跑到海外去,只在國外大學裡進行了幾場演講而已,被海外大學給留下了。”

耳聽自己爺爺的朋友,都十分誇讚爺爺的毅力和成就。李敏一方面聽着高興和自豪,另一方面,當然,感覺自己爺爺本來不用過的這麼辛苦的晚年,都是因爲她的緣故。

“李老前輩如今是定居在海外了嗎?”

“那倒沒有。”鍾老搖搖頭,“他如今活得更瀟灑了,說要把自己孫女的書介紹到全世界,滿世界跑。除了節日期間,我們會收到他一些來信的問候,一般,我們想找到他,也得費點周折,大概需要幾天或是一週的時間才能找到他具體在哪裡。”

李敏一愣,這個結果,可以說是令她出乎意外。現在想見家人一面都不容易。自己母親,自己父親呢?

父母都是雙職工,如果沒有例外,都在各自單位裡。果然,猶如她所想的一樣,這個月份這個時期,剛好是父母單位最嚴的時期,在進行封閉化訓練,不等訓練結束,根本聯繫不上人。

只能等了。

對於她的一系列表現,鍾家夫婦貌似也有自己的想法。鍾夫人和老伴對了下眼神後,問她:“你現在是住在哪裡?來找朋友的爺爺,是想在這邊借住嗎?”

李敏重振了下精神,說:“不瞞老前輩,我這次來這邊是來看病的,因爲知道朋友的爺爺是醫生,所以想過來求助一下。”說着,李敏把方醫生給她寫的介紹信拿了出來。既然自己家裡人都變動很大,找也找不到,自己又不能表明身份,找其他人,八成也是這種結果,還不如,先問問鍾老的意思。

“這個是?”鍾老接過她手裡的信,遲疑道。

“是一個好心的醫生,說她有朋友在這邊,說是可能可以給我的病一些意見,所以,讓我來找他們。我本想着找兩個老前輩幫我參謀一下的。”李敏說。

鍾老戴着老花眼鏡,把信紙從信封裡抽了出來,展開後掃過兩眼。鍾夫人在旁邊跟着讀信裡面寫的東西,看完以後不禁失笑,對鍾老說:“你看看,這豈不是撞車了?”

意思是太巧了。

李敏疑問:“信裡面介紹的人,你們認識嗎?”

“認識。豈止是認識而已。”鍾夫人不等鍾老說,興致勃勃地幫她指向藥園子,“裡頭,種的不少藥草,都是和他們的單位合作的研究項目。”

“也是鍾老前輩的學生?”

“不是,只能說是,合作。”

不是,只能說是合作,這個口氣可大了。能引得鍾家夫婦都這樣虛心的人,究竟是什麼人。李敏心裡打了個問號。

其實方醫生寫那封信時,李敏都沒有拆開看過,只想着先見了爺爺再說。現在,才知道方醫生在信裡都給她推薦了誰。自己父親是兵團裡的,當然了,這個人,一樣是兵團裡的,赫赫有名的人物,她不可能不知道。

等鍾老把信遞迴到她手裡讓她自己看,一看李敏傻眼。李敏坦言說:“哪怕有這封信,我覺得,我想去請這個人給我看病也不容易。”

鍾家夫婦對她說的這話,沒有說不對。鍾夫人在鍾老耳邊嘮嘮叨叨起來,無非是說,哪怕有幾層關係在,一般,對方還是不會接受這種陌生人做病人的。

對這點,鍾老用力地想了想,最後做出了決定,對李敏說:“你先住我們這裡,可以嗎?這邊,我們儘可能幫你聯繫一下,主要是看對方忙不忙,有沒有這個空。要說面子的話,對方是能賣我這個面子的。”

一聽這話,李敏當然是感激不盡,站起來連聲道謝。

鍾夫人卻急匆匆走過來扶住她說:“不用客氣了,快坐下,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是兩個人了。”

李敏知道,這對老人,主要是看在她是孕婦的身上,否則,以她滿身疑點重重的身份,根本別說幫忙了,肯定要把她請出屋去。

鍾夫人收拾了一間客房之後,讓李敏到那客房裡休息。回來以後,和鍾老頭說:“我剛纔幫她拎那隻行李袋,好像是兵團的行李袋,東西鼓鼓的,都是衣服的樣子。可是,她好像都沒有拿出來穿的打算,還問我,到哪裡可以買一些日常用品。我告訴她,日常用品這家裡都有,讓她不用多買了浪費,牙刷,毛巾,都有的。結果她好像纔不要意思地問,是要買裡面穿的衣物。”

聽老伴說了一大堆,鍾老頭的眉頭反正沒有鬆開過。

“你說,她這人是不是挺怪的。”鍾夫人有點緊張地說,“我都怕說錯話了,你知道嗎?因爲我說一句,她好像都看出我懷疑她。她和我解釋說,說是之前半路旅行的時候,把衣服都丟了,所以,不得已,需要重買。我問她是學什麼的,她居然說,和敏兒一樣,是學藥草的。怎麼以前從來沒有聽過敏兒提過這個人,如果同名同姓的話——”

鍾老打斷了鍾夫人:“你現在想再多也沒用。你想想,敏兒的屍體火化了,那天我們都陪着她爺爺親眼看的,會有假嗎?而且,敏兒來我們家一共才幾次,說不上特別熟悉,敏兒能什麼事都告訴你?更重要的,應該是問清楚她家裡人。”

“你說,她真的是想借敏兒達成什麼目的嗎?”鍾夫人心裡浮起了一絲警惕,“但是,她一個孕婦,究竟想幹嘛?”

“我看她,說要看病是真的。可能,和敏兒也不是很熟悉,只是,想借敏兒這層關係,來拜託我們,給她找醫生看病。”鍾老道。

鍾夫人手指頭揪了一下衣襬,總感覺哪兒不太對勁兒。

“你不覺得,她長得有點像敏兒嗎?”

“什麼?”鍾老站起來,衝她瞪了下,“你不要得妄想症。”說完這話,鍾老卻是同樣警惕起來了,說:“我看,這事兒不能告訴敏兒的家裡人。免得,敏兒的家裡人看到她,觸景傷情。”

鍾夫人對老伴這話點了點頭:“你說的沒有錯。我們這種和敏兒不熟悉的,看着她,都會想到敏兒,更何況敏兒的家人呢?如果這人真是心懷不軌的話,我們可不能因爲同情而已,把敏兒的家裡人,你老朋友都給害了。”

“再看看吧。”鍾老背手吐出口氣。

李敏在鍾家的客房裡睡了一個飽覺。說真話,要不是懷孕本來就嗜睡的關係,以她如今亂成麻花的心情,根本難以入睡。

醒來以後,自然是想着在人家家裡借住,難道真能安心地白用人家的東西,白吃人家的飯?鍾家夫婦再好心,她都不可能這樣做。

可她身上現金幾乎都沒有了。出來時,帶的那點現金,都是方醫生知道她處境後借她的。欠方醫生多少錢,她一樣都記在帳本上了,要還的。

現在,她這個情況也沒有辦法上哪裡賺錢,找現金。想來想去,只能是,試圖把古代帶來的一些東西變現了。

李敏拉開了行李袋,開始試圖找一些,可以不太引起他人注意,又可以在現代典當鋪賣點小錢的東西。找來找去,好像那對她戴的耳環,可以嘗試典當。

出門的時候,鍾老在藥園子裡忙活着。鍾夫人剛好也打算出門買菜,因爲客人來了,想添點菜。李敏說要出門一下,鍾夫人陪她一起走出門。

接着,李敏肯定不能讓鍾夫人看見她去典當鋪賣古代物品了。招了輛出租車,說是要去銀行取錢,和鍾夫人分道揚鑣。

讓計程車師傅給她介紹了一家比較有信譽和可靠的典當鋪,李敏下車之後,直接走進了典當鋪裡。那時候,她並不知道,有人一直在她後面跟着。

胡大哥坐在奔馳裡,把着白老闆轎車的方向盤。見白老闆戴着墨鏡一路看着李敏的背影,都忍不住吞起害怕的口沫。

他這個老闆,說起來,從來對女的好像都不感興趣的樣子,據說,是因爲,老闆年輕的時候,曾經被女的傷的很重,具體是真是假不知道。但是,有一點肯定的是,他跟白小璐有三年時間裡,不見白小璐有結交過女人這是真的。現在,突然見白小璐好像對一個女的起了興趣,是很讓人吃驚。

如果說這個女的,是一個正常女的,胡大哥都覺得樂於見成,可是,這個女的,明顯不像是個普通女人。說是個沙漠裡發現的大活人,好像對答如流,醫生也檢查不出特別的問題,但是,胡大哥還是一直覺得心裡哪處慌的很。

“你在想什麼?”白小璐轉過頭,皺着眉頭聽他拼命吞口水的聲音。

“老闆。”胡大哥的手指,哆嗦的,指了下他放在車裡面的那玻璃罐裡裝着的可怕的生物,說,“你不覺得,這東西出現在一個女人身上,很能讓人聯想起畫皮,倩女幽魂之類的情節?”

“神經病。”白小璐開口,即送他三個字。

胡大哥抽了抽嘴角:“我知道你不信,老闆。”

“世上根本沒有妖魔鬼怪。有的,都是人嚇唬人用的。”

“可是老闆不是信命嗎?”

白小璐對此沒有回答,把車門打開,對他說:“你在這裡等着,既然你很怕鬼,我看,這條街上,包括我,都能變成美女蛇。你還是別下車了,自己一個人呆着。”

胡大哥目瞪口呆。

白小璐甩上車門,拉了拉脖子上圍着的藍色圍巾,徑直走進了典當鋪。

這家典當鋪的構造,是仿古的,很注重顧客的隱私,分成了一個個小包間,有單獨的經理和服務生,進行一對一的服務。

李敏進了其中一個包間以後,拿出了準備典當的那對耳環。這是一對金鑲玉耳環,中間鑲有兩粒珊瑚珠。做工當然是巧奪天工的,是古代最優秀的工匠,爲古代的王公貴族,一代北方梟雄給自己王妃打造的首飾,放在現代絕對是價值連城的東西。

耳環放在了鋪了純白帕子的桌面上。因爲李敏之前說了自己要典當的東西是古董,爲古代王爺王妃的東西。典當鋪的人一聽,當然是嚴陣以待。

經理親自戴了白手套,來檢查她的這對耳環。

“你說這是古董,什麼朝代的,你從哪裡拿到手的?”經理一邊問,一邊那雙眼睛在李敏身上打量。看李敏這衣服樸素到好像軍大衣似的,誰不知道,現在穿軍大衣的,普通老百姓穿的,如果不是兵團裡的,那就是,流浪兒穿的。李敏身上的衣服,又是兵團裡的借出來的,有些舊,有些髒。

“是的。”具體朝代李敏肯定不說,賣個關子更好賣,更好圓謊,“我這個東西,是從我祖先住的老房子,我奶奶留下的妝匣裡找到的。是傳家之寶。原本不想賣的,可是現在家裡剛好急需要用錢,所以,先找家典當鋪換些錢急用,到時候要買回來的。”

“你說古董,是傳家之寶,卻說不出是哪個朝代。”

“我怎麼知道是哪個朝代,我奶奶都死了,沒有給我們留下任何信息。這東西都流傳了我們家多少代人,肯定是很久遠的東西。你一看都知道,這東西做不了假。”

“這可不一定。”經理說,“現在做舊的東西,拿現代的當古董賣的,很多呢。我看你,你這個東西,具體哪個朝代我都看不出來,很難以定論是真是假。”

“你不是專家,又怎麼知道是哪個朝代的?”李敏說到這兒有些氣了,“不要以爲人家不知道你們說這些話是想做什麼,不就想壓低我們東西的價格。要不是走投無路,我會走到你們這裡來嗎?做生意可不是這樣做的,做這種違背良心的生意,你們哪一天都得遭天譴。”

轟,一聲。

好像天空應着她的疾呼,響起了一道雷聲。明明是晴空萬里的天氣,又是冬天,不下雨,打雷的機會基本很少。

經理一時仰着頭,以爲自己幻聽了,手指卻是沒有把她耳環放回她桌上,說:“你這個東西說是古董,本身價值就很難判斷,我需要找人再商量下。我們是生意人,也不可能做虧本生意。像你說的,我不是專家,你如果需要,我去找專家過來給你做鑑定。”

一聽對方這話就是沒誠意,想騙她是外行人,李敏冷笑兩聲:“你們這是店大欺弱,請專家?你們自己要是沒有這點基礎知識,能開這樣一家鋪?而且,不管我這東西是不是真假古董,我這東西鑲的金,是古代真正的純金,玉的光澤,一看都知道是現代出土的玉都不能比擬的。手掌心掂一下這東西的重量,都知道要比鑽石貴重的真材實料。更不用說這麼小的東西,用純手工打造出來的栩栩如生的工藝,現代哪個工匠能做到如此巧奪天工?既然你們沒有這個誠意,這個生意我當然不會做了。之前我都給過你們機會了。”

對面經理儼然完全沒有想到她會突然說出這樣一番讓人震驚的話,給愣住的時候,李敏從他手裡拿回耳環:“你們不要,多的是人要!”

說完,李敏把東西放回口袋裡,轉身就走。

那經理衝起她背影喊:“兩隻破鐵鍍了金的東西,你想欺騙誰?我告訴你,你這東西,最多隻值幾塊錢,撿破爛的都不要!”

落水狗放的大話,可以當空氣。

李敏拉開包廂的門,走了出去。

裡頭那個經理的罵聲一路倒是沒有絕耳。

白小璐坐在典當行的大廳裡,能清楚地聽見那個經理的罵聲。這家鋪子,他有聽說過。說是廣告打的挺大,可是,據說名聲不是挺好的。外行人不太清楚這其中的來龍去脈,可能普通人只看着這店面修的堂皇,以爲是一家正規的店鋪。

不知道是誰介紹她來的。不過,她的東西,他看過,知道絕對是真的。而且,只要是有點眼光的人,都不可能判定錯誤。典當鋪的人,更不該有錯誤的判斷。只能說,那個經理,本以爲是遇到了個土包子,好欺負,好欺騙,結果,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把自己的生意全搞砸了,事後恐被幕後老闆罵,現在只好先惱羞成怒。

就不知道,她在那小包廂裡和這個經理說了什麼,讓對方如此一副狼狽相。

白小璐勾了下嘴角,在她經過自己面前時,把雜誌放到臉上蓋住,然後,等她走出玻璃門,放下了自己架起來的腿,緊跟着出了門。

既然,她都能陰差陽錯跑到這裡來了,他總得以防她真的出了事。有些問題,他還真想搞清楚。她究竟來自於哪裡。

是個現代人,爲何,好像舉手投足間有種古代人的風味?

李敏一路在人行路上走着,她口袋裡的錢,不足一百了,必須很省着花,不能隨意打出租車。現在,她的問題是,到哪兒去趕緊換現金?

走了一段路,這個大城市,突然讓她感到陌生,固然她在這裡住過的。可是,城市年年動工修路,年年變化。七八年過去的結果,她幾乎認不出這裡的路了。

典當這個行業,她以前都沒有接觸過,必須承認,不熟悉。如果,典當行真的都是這種欺騙顧客的騙子,或許,她該找家金店,試着直接賣金賣玉?

可這東西,畢竟是大叔送她的東西,能感覺到大叔讓工匠灌注在這對耳環裡的對她的心意。她要是真賣出去了,無法買回來了。

手指摸着金上雕的龍鳳糾纏的圖形,她的心似乎揪成了一團。

白小璐跟在她後面,距離她大約十米的距離看着。看着她不知爲何停下了腳。

她沒有動的背影,好像是尊佛像一樣,入定了似的。她的背影上,籠罩了一層淡淡的光,好像歌曲裡那輪憂傷的月光,一瞬間能把人的心頭都揪緊了。

一個懷着孩子的女人,穿着樸素的軍大衣,留着一條長長的好像古代閨秀的麻花辮子,怎麼看,都像是電視劇裡的情節一樣。

白小璐不得不吸上兩口氣,再望到四周,只見已經不少行人停住腳步來回頭看她。

儼然,這個女子,只要憑身上的那身氣質,都能吸引無數人的目光。

好像古代的帝后一樣,有種讓人不能忽視的魅力。

“是什麼人?”

“不知道。不會是拍戲的吧?”

四周的聲音,猶如嘰嘰喳喳的鳥雀聲,李敏突然驚醒了。手指抓緊了耳環。對了,她必須無論如何把這東西賣出去換回點能用的現金。因爲接下來,她要看病,做什麼事都需要錢。大叔一定能瞭解的。因爲大叔,從來都不是在乎這點金銀財寶的人。大叔只要她和孩子好好的。

意志堅定下來以後,李敏向前繼續走了,準備繼續尋找金鋪。向前一路走,走到地鐵站去,她想了起來,可以去她知道的百貨大樓裡找有信譽的金鋪來問價錢,多少可以賣出一點的,總比之前的典當鋪可靠一些。

急匆匆地行走,卻也忘記了注意四周。

前面要下地鐵站樓梯口的時候,忽然,迎面來了一個人,直接面對面,好像瞎了眼似的,向她身上撞了過來。李敏兩隻手保護着肚子裡的孩子往旁邊閃躲。

很顯然,對方碰到了她左側的衣物,連聲道歉都沒有,急匆匆走開了。

李敏在站穩步子之後,一想,好像哪裡不對。往左邊口袋裡一摸,耳環不見了。她急轉身,看見了人羣裡剛纔撞她的那個人,大聲喊了句:“抓小偷!”

人羣裡有人開始回頭。

那小偷一聽這聲音,立馬撥開人羣拐進就近的一條巷子口。

胡大哥開着奔馳來到這裡附近,看見了自己老闆追着個人的樣子衝進了一條巷子。胡大哥因此趕緊停下車,下車一塊追了出去。

李敏氣喘吁吁追到那條巷子,只見,那偷了她東西的人,被一個男人按在了牆壁上不能動。仔細一看,這個按住小偷的男人很熟眼。

“白老闆?”

白小璐一時間,還真不知道怎麼和她解釋。

李敏皺着眉,想這個男人,莫非是一路跟蹤自己,根本沒有死心過,不知道跟她是爲什麼緣故,居然跟到這裡來了。

白小璐先不看她那幅表情,只冷冰冰地對那小偷說:“把東西交出來!”

“大哥,我沒有偷東西,你不要聽這個女人亂叫,以爲我真的偷了她東西好不好?不信,你可以搜我全身。”

白小璐的眼,益發冷冽地掃視眼前這個人,接着發出一聲寒意:“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是那家典當行的。楊某人派你過來的是不是?買不到她的東西,打算用偷的?”

“你胡說什麼!楊某人是誰,我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白小璐嘴角往上鉤了下。

那個人接到他嘴角的寒意來不及打個哆嗦時,肚子裡猛地遭到了一個重擊,接下來彎下腰來衝着地上一陣猛吐。

李敏看着一絲驚訝:這?

對方吐了一陣以後,結果,是把剛吞到肚子裡的用塑料袋包裹的金鑲玉耳環,一塊兒吐出來了。見東西都吐出來了,小夥子焦急地趕緊伸手去撿,結果又捱了白小璐一拳。

李敏拿出條紙巾,彎下腰要撿起耳環時,只聽背後忽然傳來一道聲音。正是那典當行裡像落水狗一樣說她賣的是爛鐵的楊某人。

“把東西給我,臭婆娘!”

李敏擰着眉頭擡頭,見不知什麼時候,巷子前後,出現了四五個人,堵住了他們的錢後路,而且,對方都手持棍棒。

憑她和白小璐兩個人,根本打不過。

捱了一拳的那個偷東西的,見援兵到了,反過來和同夥一塊把白小璐壓在了牆上。幾個人對着白小璐就是先一頓拳打腳踢。

李敏手指裡抓住老公送自己的耳環,身子可見是怒到打哆嗦,喊:“給我住手!”

“住什麼手呢?”楊某人從後面忽然抓住她兩隻手。

李敏這會兒不敢掙扎,主要是肚子裡的孩子好像突然受驚了,在踢她的肚皮。

“臭婆娘,叫你把爛鐵賣給我,我給你幾塊錢,你還敢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就是你這種。”楊某人從她抓緊的手心裡抓出了她抓着的耳環,陰森森一笑。

李敏眼疾手快趁他鬆手的時候先保護住自己的肚子,果然,他猛的一腳朝她踹了過來。

那隻腳沉重地踩在了她肩膀上,李敏隨之向後一倒,再也撐不住落到了地上。

楊某人得意地笑着,手掌心拋着得手的東西,走到她身旁,再擡起一隻腳,這回眯起眼睛,對準了她隆起的肚皮。

在皮鞋要踩下去的時候,突然感到一股冰寒的目光向自己射來。楊某人冷笑聲說:“你看我做什麼?臭婆娘,你讓我丟了大臉,在所有顧客和員工面前,你說你可憐,爲了孩子是不是?我就看你怎麼可憐裝到底,孩子沒了還怎麼裝!”

只覺得那股冰冷的寒氣沒有因此散去,反而加重了許多,是讓人整個身體都不禁打哆嗦。楊某人生氣地轉過頭:“臭婆娘,我不是叫了你不要——”

不對!怎麼眼前都黑了。不是大白天嗎?要下雨了嗎?怎麼天色突然黑了。天氣預報明明說了今天是晴空萬里。

那雙幽寒的,彷彿從黑暗深處冒出來的眼珠子,好像野獸的目光一樣,瞬間抓住了人的脖子。

啊!

楊某人發出連聲尖叫,慘絕人寰。

白小璐感覺,在打自己的人突然都停手了,他被一拳打到的腦袋,有點嗡嗡嗡響。擡起頭,見站在自己面前的幾個小流氓,臉上都露出彷彿遇到了世界末日的驚恐。

他們驚慌失措,開始向巷子後方逃命。

地上,出現的是一條黑色的大蟒蛇,把楊某人蜷成了一團。誰也不知道,大蟒蛇是從哪裡出現的。更令人吃驚的一幕出現了。只見那大蟒蛇口一張開,好像要是把楊某人整個人吞進腹內。然後,整條蟒蛇和楊某人一塊兒不見了。

是真的消失不見了。

白小璐感覺全身冷汗都往外淌了。如此詭異的事兒,他以前見都沒有見過。真的是太詭異了。

胡大哥下了奔馳以後,終於跑到這裡找到了他們。因爲之前沒有看見楊某人過,所以,只見到了白小璐和躺在地上的李敏。

“老闆,你沒有事吧?追到小偷了嗎?被那小偷打了嗎?”胡大哥先伸手扶住看起來很是羸弱的白小璐。

白小璐抹了下鼻孔裡流出來的一點血,由於他人打他的時候,他一直注意着保護自己的重要臟器,結果沒有受重傷,只是一點皮外傷。

“沒事兒。小偷的話。跑了。”白小璐想了想,還是決定不把剛纔發生的事情說出去。

在他們眼前,李敏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這讓他們兩個人都有點被嚇到了。

等走到李敏身邊,彎下腰查看時,見她有呼吸,兩個人一塊兒鬆了口氣。

“現在我們要怎麼辦?”胡大哥問。

能送到她哪裡?她這樣暈倒了,也不知道傷到哪裡了,肯定是要送到醫院去的。

白小璐沒有說話,轉過身,拿出幸好沒有摔壞的手機,打開之後找到了個號碼,大概是猶豫了一分鐘長久吧,胡大哥都想他究竟是都打給誰。

終於,他按下了,那個長久都沒有撥通的號碼了。

“爸,是我。”

胡大哥聽他發出這樣一聲時,瞪圓了眼珠子。低頭再看李敏,想這個女人真不簡單,讓他那個離家許久的老闆,都願意回家了。

“把她送上車。”白小璐打完電話,回頭和胡大哥說,“我來抱她,你去把車開過來。”

胡大哥點頭,轉身去開奔馳。

伸手去把地上的人抱起來時,看見了那對落在地上的耳環。白小璐想了下,把耳環放進了她左側原先放耳環的口袋裡。

李敏腦袋昏昏沉沉的,耳邊,傳來的聲音,好像由遠及近,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那女人像是她老媽一樣,十分唸叨地數落自己的兒子:“你說你這麼多年了,怎麼就不能長進呢?白小璐!你難道忘了你多少年前,因爲女人栽了的嗎?”

白小璐好像一句話都不打算反駁。

反而是胡大哥,好像看不過眼了,說:“不是的,夫人。我們老闆,是好心救人。我和他在一塊,最清楚不過的。”

“你說這女人的肚子不是被他弄大的?”

“當然不是了,夫人。”

“那麼,這女人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

李敏坐了起來,想着,好歹人家救了她兩次,不能讓人家爲她背這個黑鍋,說:“孩子是有爹的,他爹,叫做朱隸。”

幾個人都回頭看着她。尤其那個中年女人,目光裡掠過一抹驚訝。接着,那中年女人對白小璐說:“她是哪裡來的人?拍古裝戲的?叫孩子的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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