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回門

聽說不到半日功夫,淑妃從景陽宮裡出來到過長春宮的消息,傳遍了後宮。

這隻羊出來了,肯定有所圖的,否則,不會讓常嬪放這樣的消息給她。李敏讓念夏送了常嬪的人出府以後,找來尚姑姑問話。

“我聽說,尚書府裡,在給三小姐準備嫁妝了。”

“是的,二姑娘。”尚姑姑現在基本上可以充當她李敏在尚書府的眼線。

王氏這一次嫁女,應該會非常有感觸。因爲,這次李瑩一嫁出去,王氏在尚書府裡沒有兒女了。

尚姑姑說着這個尚書府裡都不知道能不能確定的消息:“夫人在府裡因爲三小姐出嫁的事在抹眼淚。”

人之常情。可是,她李敏出嫁時,母親徐氏已經在地下躺着了,連她出嫁什麼光景都不能親眼所見。

雖然不能肯定王氏是害死徐氏的人,但是,李敏不信王氏對此什麼都不知道。

是時候,該讓一個人出面了。

“幫我去把念夏叫進來。”李敏對尚姑姑說。

尚姑姑看了她一眼,埋下頭,走了出去。

念夏進來。李敏吩咐:“找王德勝,你告訴他,我要見那個人。”

“知道了,二小姐。”念夏應聲馬上出去照她話做。

尤氏在宮裡未回來。李敏一個人坐車去到徐氏藥堂,等王德勝把人帶到了徐氏藥堂。

徐掌櫃現在是把藥堂周圍的房子都買了下來,備好逃跑的路線。誰讓人紅是非多,徐氏藥堂也一樣。

李敏踏進藥堂後院的時候,徐掌櫃在前堂和普濟局的人談生意。普濟局的人很會做生意,知道李敏知道許多名家驗方,希望李敏高價轉賣這些名方,讓普濟局製成大衆都能服用的藥丸子。

此舉也算是有益於民間百姓健康的好事。可是,徐掌櫃心裡存了點戒心,同行之間,少不了互相陷害的事兒。要是李敏的藥方子去到普濟局的人手裡,普濟局的人把藥丸子做出來,有人吃了身子不適,普濟局把責任推卸到李敏身上,最終,李敏和徐氏藥堂都得承擔這個悶虧。

那樣的話,做藥丸子的事,還不如他們徐氏藥堂自己做。一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二是,不會被人陷害了。

徐掌櫃聽說李敏來了以後,馬上把普濟局的人晾在了茶廳,進後院去見李敏。

“二小姐。”徐掌櫃見到李敏馬不停蹄地說,因爲有太多事情需要稟報給李敏知道了,“第二家分店,小李子接手了過後,認爲說是藥店的位置在地段上選擇的不是太好,不如挪個地方。”

“他想挪到哪兒?”李敏挑了眉問。

“小李子的意思,是說把藥店挪到東市。”

靠近集市的話,當然生意會好些了。可是,那裡的地皮肯定價格也高。

“我估摸算了下,開始店面不要做的太大,反正,小姐名氣在京師裡,是越來越名氣了,只衝着小姐這個名氣,應該不會至於入不敷出了,再漸漸的,把店面做大了。”徐掌櫃估算這個挪地開店的價格,覺得以現在他們的資金而言,可以接受。

可李敏想的不是多開分店,李敏想的是:“我聽說與普濟局洽談的生意不是太順暢。”

“是。”這正好是徐掌櫃想和她說的第二件事,說,“普濟局的人想買小姐的方子,我不敢答應。想着這事兒肯定得小姐自己拿主意。”

“只是這樣?”

徐掌櫃一對上她眼睛,感覺都能被她一眼看透,頓覺尷尬,把沒有說完的話接下去說:“是這樣的,我是想着,我們小姐這樣有本事,又不是沒有自己的藥堂,爲什麼這樣的生意我們不能自己賺。”

李敏喟然一笑,道:“此話不假。徐掌櫃是個會做生意的,當然是,有好的生財途徑不能白手讓給人。”

“小姐,真是這個理兒。”徐掌櫃聽她肯定,同樣笑眯了眼睛。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普濟局之所以能有這樣的規模,能敢做這樣的事,不是因爲他們有大夫,而是因爲他們有藥師。”

醫藥分家,無論西醫、中醫,都是如此。別看,李敏作爲一名大夫,學習系統的醫學理論時,要學藥學,可是,論西醫怎麼研製藥片,作出藥片的具體過程,以及中藥材怎麼炮製,李敏肯定對這種技術是不熟練的。因爲藥書裡面哪怕是講了,她的專業畢竟是給人看病開藥的,不是製藥的。

“有些藥材,你徐掌櫃進藥時應該很清楚了,不是從原產地採摘藥材就可以的,必須通過藥師去買炮製好的藥物,自己做的話,有些炮製,藥師有自己的技術,不轉讓給你,你也沒有辦法。”

徐掌櫃對於李敏說的這些,都知道是對的。他是忘記了考慮到這點。如果真是要把李敏的藥方做成藥丸子,光憑徐氏藥堂裡的藥童只會撿藥煎藥,怎麼可能像普濟局的大藥師那樣製作出藥丸子藥丹。不要說製作藥丸子藥丹了,光是很多藥材入藥方之前,都必須經過炮製這一道工序,才能使用。

從此可以看出,大藥師對於藥堂乃至大夫的重要性。有大夫能開好方子,但是,沒有好藥材搭配,等於白搭。

大藥師並不好找,而且,找到,人家都不願意出山。

“我娘是會炮製藥材。”李敏說。

“是。”徐掌櫃答,對這個答案確信無疑。

當初徐掌櫃會跟隨她娘做事,正因爲她娘徐氏,擁有徐氏炮炙秘籍,會炮製藥材。

說到這裡,必須說一下炮製與炮炙。其實,最古來的說法,是炮炙而不叫炮製,炮炙的用法才叫做準確。炮是火字旁加個包子,炙是用肉在火苗上烤,都是烤食物的意思。可見,這個藥材剛開始,和人進化時吃熱食一樣,第一個想到的都是用火去毒。炮炙藥材其中一個最主要的目的,是減輕藥材的毒性。

後來,又有些古書,把炮製藥材叫成了修治。仔細分的話,這三者其實又略有不同。比如說,炮炙主要是指用火加工炮製藥物,於是凡是與火有關的製法都可以叫做炮炙。修治的話,多是指一些不用火來加工處理的炮製方法。炮製,可以作爲各種加工方法的總稱。

但是,古書上,大都是用炮炙,或是修治修事來命名。所以,有徐氏炮炙秘籍。

“這本書,我沒有見過。”徐掌櫃聲稱,自己都沒有機會,可以親眼所見徐氏個人擁有的秘籍。

“沒有關係。”李敏說,“我讓我娘娘家的人過來。”

徐掌櫃聽到她這話,嘴巴張了張,像是很不可思議。

當年徐氏死了以後,徐氏藥堂奄奄一息,飽受欺負這麼多年,都不見徐老爺子派人出山增援。爲什麼突然現在,徐家改變主意了?

徐掌櫃自己都早放棄了向徐家求救,總覺得徐老爺子不見得是個喜歡出風頭的人。而且徐老爺子,對李敏的娘,一直都有意見。意見在徐娘,爲了幫助李大同升官,把藥店都開到了京師裡。

“二小姐說的是真的?”

“是真的。”

“可是——”徐掌櫃看李敏的眼神。

李敏對他不打謊:“我姥爺,希望查明我孃親死亡的真相。我讓人告訴我姥爺,我需要他助我一臂之力。”

徐掌櫃儼然被她這話嚇了一跳。究竟徐氏怎麼死的,是個謎,連和徐氏算是很親近的他,都對此毫不知情,可見這事兒有多嚴重。

但是,話說回來,這事是必須查清楚,還死去的徐氏一個公道。作爲女兒的李敏,有這個責任去做。這也是李敏穿來時心裡已經打算好的,能爲自己身體之前的靈魂所能盡到的一份義務。

“徐狀元你認得?”

“是的,二小姐。”徐掌櫃是知道徐有貞的。

“徐狀元會把徐家藥師帶過來,到時候,掌櫃你給他安排下吃住,然後,讓人通知我。”

徐掌櫃答應了好。

關於小李子的分店要挪地盤,李敏讓其暫時先緩一緩,等藥師來了以後,業務要怎麼安排再說。

兩人說話的時候,外面念夏一直在窗外等着。李敏看到她身影,知道王德勝把人帶來了。於是,讓徐掌櫃打開下面地窖的門。

地窖在秋冬的時候陰氣更重,因此點了幾盆火。王德勝帶着人,一路走下地窖。那人被蒙着眼睛,卻好像知道自己是在哪裡,一路訕媚地說:“王,王大人,你這是不是帶我去見你的主子?”

“什麼王大人?楊神醫,你什麼時候那張嘴巴,都抹上蜜了?”

“我這張嘴巴,從來都是抹蜜的。”

“廢話少說!不要以爲你多說幾句好話,能掩蓋你犯下的罪行!要不是我主子,你早就死在牢所裡了。”

“是,是——”

王德勝把人往前一推。楊洛寧順着勁兒摔在地窖的地磚上,像是有幾分狼狽。豎起耳朵聽聲音,楊洛寧找到了方向,坐起跪下磕了個腦袋,說:“小姐可不可以讓我眼睛看看外面,反正這下面一樣黑咕隆咚的。”

李敏對王德勝點頭。

楊洛寧眼睛上蒙蓋的黑布慢慢移開了,火光讓他眼睛有些不適,他眨了好幾下眼,終於看清楚椅子裡坐着的人。雖然之前有見過李敏,可這會兒一見,楊洛寧只覺得這個病癆鬼是越變越漂亮了,從內到外的美麗。這種美麗除了天生的從徐氏遺傳下來的基因,更重要的是後天的調養。

李敏的皮膚,白裡透紅,宛如陽春三月,水潤潤的,不是塗抹什麼胭脂粉可以製造出來的效果。

像李瑩,五官輪廓長得不錯,美是美,但其實身體底子蠻差的,倘若不在臉蛋上抹點胭脂,那臉色其實是差的和菜花差不多。

保養這種事情,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辦到的。想皇宮裡多少娘娘,每天光想着怎麼把容貌保持青春永駐都能想破了腦袋,可是,到最終,都只能是依靠胭脂粉末。楊洛寧是大夫,所以知道,怎麼能把保養這道功夫做到極致的,到底是要靠大夫的。因爲,自古到今的古書裡,寫保養的秘方的,都是有名的大夫。

李敏能把自己的身體從一個瘦骨如柴到如今的美若天仙,光這一點,都能想象出李敏是不是有仙人那樣不可思議的仙術。

楊洛寧喉嚨裡吞了吞口水,趴在地上說:“二姑娘,以前是老夫有眼不識泰山,把人認錯了,還請二姑娘原諒老夫的錯誤。”

“認錯誰了?”

“不,不就是——”楊洛寧磕磕巴巴道,“二姑娘您——”

“你認錯我?”李敏微揚的脣角,似笑非笑,“不,楊神醫,世界上,唯獨你是不可能認錯我的。你都給我開過多少藥了,能認錯我?這讓天下的大夫都情何以堪。長年累月能認錯一個病人開藥?”

楊洛寧那個腦袋無地自容,耷拉道:“二姑娘,老夫意思是,老夫以前不知道二姑娘習讀過醫書。”

“我讀過醫書,沒有讀過醫書,有什麼區別?”

楊洛寧滿頭大汗,答不上來。他能說嗎?因爲不知道李敏懂醫,結果,給李敏亂開藥,被李敏識穿了。

“楊神醫,我這兒也沒有時間與你多說廢話。”李敏輕輕地磕了磕茶蓋。

楊洛寧聽到她一舉一動都哆嗦,道:“老夫不敢和二姑娘說廢話。”

“你有什麼對我說的?”

楊洛寧擡頭,張開嘴:“是,是夫人乾的,不是我做的。我向天發誓,二姑娘!”

“什麼是夫人乾的,不是你做的?藥不是你開的嗎?”

“是,藥方子是我開的,可是,裡面都被夫人讓人另加了什麼藥,老夫真是一點都不知情。”

“這就好笑了。楊神醫。你不是一次兩次給本姑娘看的病。第一次藥方吃完了,本姑娘的病沒有好,你難道沒有懷疑?你不是給辛夫人看病時很確信自己開的方子無誤,懷疑到抓藥人頭上嗎?”

楊洛寧對此當然是不能自圓其說,如果說他開藥是對的,但是,知道李敏病情沒有好轉卻沒有懷疑到抓藥熬藥的過程,他這個大夫同樣有失責的責任要追究,他這是在旁觀慫恿人家怎麼把她李敏弄死。

“二姑娘。老夫坦白的說吧。這事兒與老夫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這是夫人與二姑娘之間的恩怨。老夫只是何其無辜,被牽累進來。”

“無辜?”李敏冷聲笑了一聲,像是無聊地揮揮手,“行吧,楊神醫何其無辜,被本姑娘弄到這裡來。楊神醫本就該在牢裡的。”

“別——”楊洛寧見王德勝伸出手要把他拉走,嚇的魂都沒了,面如土色,直嚷道,“二姑娘,老夫錯了,老夫真的知道錯了!”

王德勝躲開他抓來的五爪,一腳把他發瘋的腦袋踹到地上,說:“一開始不是和你說了嗎?如果不是我們家小姐,你早就死在牢裡了。你難道不知道誰想弄死你嗎?”

“知道。老夫知道!所以,老夫現在把一切都和小姐坦白了。”楊洛寧兩行濁淚從眼眶裡滾下來,很是後悔不已,“早知道她是這樣的人,老夫當初怎會答應當她的幫兇!”

說的是王氏。

“她不是對你挺好的嗎?人家說你收了她很多銀子。”

“胡說!那個,都是老夫該收的診金!”楊洛寧義正嚴辭的,聲明自己身爲大夫的身價本就是這樣高的。

“她能給你什麼好處,讓你對她鋌而走險,做牛做馬?”

這,正是,之前楊洛寧不敢和李敏啓齒的。楊洛寧擡頭偷偷看李敏的眼神,結果又噎着了口水,摸着心口忐忑道:“二姑娘,你得先保證老夫說了這話,你不會要了老夫的腦袋。”

“這個我可不能保證。但是,你什麼都不說,本姑娘不要你的腦袋,自是有人想要你的腦袋。本姑娘何必費力砍你的腦袋,把你送給那人就行了。”

後無退路,楊洛寧硬着頭皮,一橫心,咬牙:“老夫這就說了,全說了。夫人當初,答應,如果能從二姑娘手裡找到那本徐氏炮炙秘籍,分給我一半。”

她孃的藥書?怎麼?和其它藥書不一樣嗎?

裡面記載了什麼神秘的東西,讓不止王氏苦苦追求,連楊洛寧都動心不已。

楊洛寧說:“夫人說了,說是,那本秘籍裡,應該記載了可以長壽不老的丹藥修煉之術。”

長壽不老的丹藥?從古至今,不知道多少帝王都最後栽倒在這上面去了。

倘若這話是真的,也只能說明王氏、楊洛寧都是愚蠢的,真以爲是世間存在有這樣的東西。不要說古代,哪怕現代高科技都不可能有。

“你們自己用?”李敏微眯了下眼瞳。

當然不是了。

這樣好的東西,自己用一回事,問題是,如果有這樣好的東西,可以進貢給皇帝,那簡直是不得了。活着如果沒有能享福,活在世上不過是受苦,而要讓自己能享福,當然是爲了得到皇帝歡心,讓皇帝賜給你無數銀子和權力,是最好的捷徑。

從楊洛寧無法掩蓋的表情,李敏心底驀然一沉,摸到什麼了。無疑,王氏知道徐氏擁有神秘的方子可以撼動皇室,正因爲徐氏進過宮得到了什麼好處。所以,王氏才處心積慮要徐氏的秘籍。

看來,母親這個死,與皇家是逃脫不了干係了。

李敏起身。楊洛寧被她這個動作又嚇了一跳,爬上來意圖抱住她大腿:“二姑娘,老夫什麼都說,都說了,你,你不能把老夫扔回死牢裡——”

“小姐?”王德勝只看李敏的意思。

“送他到南蠻。”

什麼?

“南蠻那兒我聽說挺缺大夫的。他要是能在那裡行善,留他這條狗命,算是彌補他之前的罪過。”

南蠻那地方,沒有開化,生活艱苦。楊洛寧聽到南蠻兩個字臉色都變了,和死人差不多。但是,在聽見李敏後面的話,貌似他如果不去南蠻,只能落到屍首分離的境地。楊洛寧寧願選擇去南蠻。

李敏是知道這人罪其實還不到該死的地步。畢竟,楊洛寧沒有真正毒死過一個人。要說的話,楊洛寧這人是懦弱,又貪婪。所以做了許多蠢事,但是,讀了那麼多醫書,行醫那麼多年,多少能給人治點小病。其餘的,只看這人以後的造化了。

王德勝讓人把楊洛寧送出去後,跟在李敏身後,其實有些不解:“二姑娘,讓楊神醫和夫人對峙不行嗎?”

“對峙什麼?”李敏說,“夫人的罪行,不用他說,你和念夏都不是沒有看見,我父親不是不知道,老太太心裡是清楚的。只是,我沒有死。只要我沒有死,夫人的罪都不能立。畢竟華才人如今都在皇宮裡有了龍胎,三小姐要嫁給璃王,尚書府如何都要捂緊這種事。尚書府不捂住,皇帝都得捂住,爲了自己的孩子。”

“二姑娘是想?”

“先找到我母親的秘籍。”

留着王氏,是因爲王氏,還有一些可利用之處。

傍晚,尤氏從宮裡回來了,在錦寧宮陪容妃吃了午膳晚膳,再回府裡的。聽到說,大兒子大兒媳婦都還沒有回家,尤氏坐在椅子裡沉思着。

喜鵲把煲好的中藥端上來。

尤氏多個心眼兒,問:“誰開的藥?”

“夫人,大少奶奶開的方子。”

“爲什麼不用周太醫的?”

“夫人,周太醫不開方,都是大少奶奶開的藥方。”喜鵲只差把周太醫不過是給李敏打下手這樣的話說出來。

尤氏卻不這麼想。說周太醫是李敏的小跟班也好,周太醫又不是藥童,自己讀過那麼多醫書,跟在李敏身後學東西,那定是不像藥童那樣的小學生,而是偷師了,能舉一反三。

“去找周太醫,讓他給本妃開方。本妃信任周太醫,不信任其他大夫。告訴周太醫,治好本妃的病,本妃對他重重有賞。不是什麼大夫,都能在本妃這兒得到賞賜的。”

喜鵲聽到尤氏這番話,看着尤氏堅定的神情,不敢說不是,端着李敏開的藥,默默退下去。幸好李敏沒有回來,把熬好的藥偷偷灑了就是了。

李敏回到護國公府門前時,剛下車,巷尾傳來馬蹄聲。她停住腳轉頭一看,見是小叔朱理騎着白駒在前面,可能是看到了她的身影,策馬疾跑,生怕她跑掉了似的,急着衝到她這兒來。

“二少爺!”管家急急忙忙跑上去,給朱理牽住繮繩。

朱理不等馬兒停住腳,從馬鞍上一躍而下,身形動作盡帶瀟灑勁兒,貴族的服飾與舉手投足,不知道能迷倒多少姑娘。李敏都能聽見四周姑娘們抽冷氣的聲音。

這個小叔,將來肯定也是不得了的一個萬人迷。

李敏心頭想着。

朱理走到她面前,汗都沒來得及擦,說:“大嫂出去了?”

聽小叔這個口氣,像是很怕她趁他們不在捲起包袱跑路了。

李敏有些哭笑不得,對小叔說:“小叔先把汗擦擦,風涼,汗溼到衣服風一刮,容易着涼了。”

朱理猶如傻傻地應聲:“是。都說長嫂如母,大嫂,你對我真好,對我哥更好。”

李敏這個時候,倒是有點怕提到他名字。

“大哥回來了。大嫂你等等大哥吧。”朱理說。

原來,這兩兄弟是一塊出門的。可能朱隸覺得,自己弟弟該開始接觸一些事務了。不能整天只是練武讀書,讀書一回事,練武強身健體是一回事,但是,論到未來,許多事情,都是必須靠經驗和人脈的。今兒剛好有空,到兵部碰過八爺以後,把朱理從府裡叫出來,兩兄弟在京師裡護國公府那些存在的人脈裡走了一圈。

據說,是連提督府傅大人家裡都去過一趟了。

傅仲平這個人,看起來兩面三刀,誰也弄不清楚,他究竟站在哪邊的陣營裡。但是,無論太子、八爺,應該誰都想拉攏傅仲平。太子在五公主那個案子判了以後,第二天,馬上提着禮物親自到提督府登門道謝去了。

像今日朱隸他們去提督府,卻不是朱隸他們想去的,是傅仲平邀請他們去的。

李敏聽着小叔說的這些消息時,知道京師裡又有風雲變化了。自從皇帝放出了消息說要立貴妃。這個貴妃一立,分明有些想分開皇后權力的意思。東宮的地位貌似變的微妙了起來。

傅仲平可能是想打探這方面的消息。

畢竟,容妃娘娘,也算是萬曆爺多少年來,一直寵着沒有失寵過的一個妃子了。以容妃的地位身份,以及在六宮爭鬥中能擁有如此長久不衰的地位,大夥兒猜,這個貴妃最終的位置,最後很有可能落到容妃頭頂上。這會兒和護國公府示意下好處是必要的。傅仲平是惦記李敏的好。想李敏這樣的神醫,如果和容妃合力,在六宮可以戰無不勝了。

巷道里,馬蹄聲由遠及近,不像小叔朱理那樣風塵僕僕,顯得方寸大亂的樣子,朱隸騎着的那頭黑馬,雄赳赳氣昂昂,好像千軍萬馬的態勢,不慌不亂的,穩步前行。

護國公府的黑鏢旗,護衛在他身側身後,整個黑壓壓的陣勢,人數不多,十來人而已,卻足以把過路百姓官員全部嚇到心驚膽跳。說起來,護國公府的主人,從來都有這個嚇唬人的本事。

李敏不知道自己腦子突然間怎麼就想歪了。想到夜晚裡,紗帳內,這個男人追着她又咬又啃的,只讓她叫着討饒才肯罷休。

臉皮那一刻不由自主燒了起來,李敏拿帕子稍微捂住臉。

把繮繩扔給伏燕,朱隸下馬的時候,看見她捂着臉,以爲她臉上是被什麼東西蟄了,走過來,問念夏:“大少奶奶怎麼了?”

念夏怎麼知道李敏突然怎麼了。

李敏那個羞惱,想躲下腳。

眼看朱隸不依不撓的,抓住了她的手腕,非要她把帕子讓他看一眼。

李敏只好瞪着眼珠子擡頭掃了他一下:“有什麼好看的?”

他趁機挪開了她臉上的帕子,見她那張臉圓潤光滑,裡頭透着的紅,紅豔豔的,宛若朝霞,豔麗多姿。他剎那看癡的時候,卻也忽然間意識到了什麼。刻薄無情的脣角隨之一勾,墨黑的眸子裡露出一抹笑意。

那個笑,在李敏看來分明是像痞子流氓。

她狠狠瞪他一眼,轉身就走。

身後果然傳來他幾聲醇厚低沉的笑聲。朱理並不知道他們兩人之間怎麼回事,問大哥:“大哥聽什麼笑話了嗎?”

“你問公孫先生吧。”朱隸輕飄飄的,把燙手山芋扔給了幕僚。

公孫良生瞬間無奈,想這個主子天下一絕了,這種事都能丟給他,於是對着朱理說:“其實,這裡面有個故事的。”

“故事?”

李敏走在前面,聽他們幾個怎麼糊弄天真純樸的小叔,想這羣人以他帶頭,當真是夠邪惡的一羣人。要是以後生了女兒兒子,絕不能這羣人帶。

猛的,是被自己胡思亂想的念頭都給嚇住了。竟然都想到給他生兒育女了。不過,照他晚上那個辛勤勞作的程度,她要是一點消息都沒有,那真的是白費他功夫了。

嘴角不禁微勾,底下的人,都能分明看出她嘴角的一抹笑意。眼看她心情不錯,念夏想着她剛心情回來之前都不好,這會兒見了姑爺心情一下子好了,要是說到外面說這兩公婆在打冷戰,八成是沒人能相信的。

春梅是李敏故意留在府裡的人。見到了主子,春梅報告今天的任務,細聲在李敏面前說:“夫人把小姐開的藥湯讓人倒了,說是讓人去請周太醫。”

說完,謹慎的小眼神,生怕李敏受打擊。

李敏坐下,先拿帕子拍打下衣服上在外面沾上的灰塵。等下面丫鬟打了盆熱水給她清洗,那樣子,像是沒有聽清楚春梅說的話。回頭,看到這個小丫鬟像是一臉罪過站在她面前等着她說話時,李敏瞬間笑了,說:“夫人想請誰開藥,信任哪個大夫,是夫人的權利。”

李大夫從來都不怕這種事兒。這種事兒遇到多了。比起那些拿刀子架在大夫脖子上的,好多了。

站在門口外面的朱隸,聽到她略帶笑聲的嗓音,銀鈴悅耳,皺緊的眉宇驟然一鬆,嘴角略帶出一絲無奈。

她都一點不緊張。他這緊張過她。

“大少爺。”春梅見到他出現在門口,連忙福下身。

“給我也打盆水。”受她影響,現在他也愛乾淨了。

底下的人,自動自覺都退出去。

李敏捲起袖管,清洗雙手,在徐氏藥堂出來的急,手指上沾上的一些藥灰都沒有擦乾淨。

朱隸可以聞到她身上帶的股清香,一直想問了:“你這身上抹了什麼藥?”

“藥?”李敏感覺好笑,“哪有什麼藥?”

“今兒去了提督府。”朱隸拂起袍子,在她身旁坐下,說,“那裡的三姨娘你見過。她說你身上不知道抹了什麼藥香,很好聞,讓提督讓我回來問問你。因爲她本想到徐氏藥堂買,但不知道是什麼藥。”

李敏大體上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了,笑道:“不是藥,不過是牛奶。”

“牛奶?”

護國公府比其他人家好在,養的牛羊衆多,不缺羊奶牛奶。牛奶是很好的護膚品,而且平常人每天一杯牛奶有益健康。

朱隸抓起她一隻手,放在自己鼻子下面,聞了聞。

不知道他聞到些什麼,只感覺到他那牙齒都快啃到自己手背上。李敏略羞,斥道:“大白天的,沒點燈呢,小心婆婆兩隻眼睛看見。”

終於說起他媽了。朱隸那雙深深的墨瞳擡起來看着她。

李敏垂眉,轉過臉。

“我知道你難做。你想做什麼去做,我就在你身後。”

他的聲音,在她耳際邊上縈繞,好像繞樑三日不絕耳。

她的手想要在他掌心裡掙開,他的手指宛如鐵鉗,她動彈不得,只得又瞪了瞪他。

“大少爺,大少奶奶。”管家在門外說。

“什麼事?”朱隸問。

“夫人請大少爺和大少奶奶過去。”

尤氏不知道又有什麼事。

朱隸先站起來,對她說:“我自己去行了。”

“我隨你去吧。”李敏跟着起身,一點都不含糊。

他回頭看她一眼,能讀懂她眼裡的東西。她沒有做錯任何事兒,何必畏懼面對尤氏。

尤氏在花廳裡吃上了周御醫給開的藥。話說,這個藥真苦,比之前她喝的,據說是李敏給開的,苦多了。都說是良藥苦口利於病。周太醫這個藥纔是對的,李敏那個藥是誆她。尤氏越來越肯定這一點。閉着眼,一口喝完了周御醫的藥。

門口的丫鬟報告說她要找的人來了。

尤氏急急忙忙讓喜鵲把藥碗端下去。喜鵲感覺到她有點心虛,不知道心虛什麼。

朱隸在前,李敏在後,進來。

拜過禮節,分別在椅子裡坐下。

尤氏對他們兩人說:“隸兒,你娶的這個媳婦,是時候該回孃家看看了。”

回門不回門,李敏已經給尚書府回過答案。現在,尤氏突然主動提起她該回門,有點不像是作爲護國公府主子的作風。

尤氏對此是這樣說的:“這是禮俗,不能亂來。你父親母親,一直都盼你回門去看看。說到外面,會說我這個婆婆不會做人,卡着不讓你回孃家。”

朱隸聽到她這樣說,道:“既然母親都開口了,我和敏兒,明日回尚書府一趟。”

“也好。”尤氏點着頭,吩咐,“給親家帶去的回禮,不能太寒磣了。好好準備。”

這樣說法,又貌似尤氏很挺李敏她這個兒媳婦,要兒媳婦風風光光回孃家給人看着羨慕。

尤氏只是爲這件事召他們兩人來。交代完事兒,他們兩個起身拜別。

目送了兒子兒媳婦走,尤氏對自己底下的人說:“看着大少爺大少奶奶都會帶什麼東西回尚書府。仔細的數目報到我這兒來。”

喜鵲知道她現在是處處與李敏作對,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她要主動讓給李敏回尚書府。

“自己做事多勞累,如果別人願意代勞,何必親自動手。”尤氏嘴角微彎,若是溢出一絲冷笑。

王氏和李瑩的心思她早就都一清二楚了,都是巴不得李敏遭殃的人。在容妃那裡坐過以後,尤氏算是想明白了。現在自己的妹妹處於風眼上,萬人矚目,不能鬧出太大動靜。讓人舉手代勞不是更好。而且,王氏和李瑩,應該知道現在真幫她尤氏把納妾的事兒搞定,未來,容妃當上貴妃的話,好處儘可以分享。

誰讓,她們巴結的靜妃比起容妃,論在萬曆爺心裡頭的位置,定是差半截的。怎麼看都好,如果萬曆爺有意遏制東宮,不可能扶持與太子關係好的朱璃的母親,坐上貴妃的位置。

婆婆心裡頭什麼打算,李敏洞察秋毫。

朱隸和她一塊走回自己院子裡時,停步望到下面的人點燈,輕聲說:“你想不想回去?”

意思是,如果她不想回去沒有關係,他來處理這事兒就好了。

李敏道:“倘若王爺隨妾身回門,會不會覺得不舒服?”

知道他對王氏和李瑩的討厭憎惡不是一丁點。

“你想回去尚書府?”他回頭看她,微挑眉宇。

李敏只覺得他那雙眼睛一會兒深如大海,一會兒猶如針尖可以刺穿人心。但是,他握着她的雙手,是很暖的。

“是的。”

聽出她的聲音堅決,朱隸眸子裡微光一閃,像是明白了什麼,道:“那好。本王讓人準備點東西。明兒下午,本王陪你回門。”

“妾身謝過王爺。”李敏輕聲說。

到了第二天早上,李敏先是讓尚姑姑回尚書府,告訴尚書府的人今天午後她要和丈夫回去。

尚書府的人得到消息以後,全都緊張起來了。

老太太馬上先讓人到布坊拿自己新作的一套衣服。這套衣服她本是想留着過年穿的。現在朱隸要親自過來,老太太必須穿上新衣迎接尚書府有史以來身份最高的貴客。

李大同特意在衙門裡告過假了,中午休息的時候回到家,問王氏都準備好了沒有。

王氏眼睛笑眯眯的:“老爺,放心,妾身準備了最好的東西來款待王爺。”。

朱潛軼事二三事拾陸朱潛軼事二三事拾叄98 徐氏遺言30 十日230 老爹要和女婿見面164 沒有解藥的毒155 埋伏240 親人185 浩浩蕩蕩地進山了177 婆婆的宣誓192 這個女子不配王爺186 驚變朱潛軼事二三事肆捌159 攻打黑風谷朱潛軼事二三事伍171 有人睡的好有人睡不好14 白芨朱潛軼事二三事貳叄46 帝王綠223 病因大博弈35 非娶不可234 平安符100 不讓走了朱潛軼事二三事拾壹138 讓妾身和王爺回北燕吧39 賴在她這兒了228 國王歸來200 聖旨55 二姑娘轉運誰都要了93 千張宴朱潛軼事二三事伍181 太白寺朱潛軼事二三事叄壹200 聖旨243 生孩子的法子114 大皇子120 人在這裡朱潛軼事二三事肆捌210 還回來孩子276 尤氏的決定282 初九262 賤人活該教育70 真有兩把刷子156 黑風谷242 生不下來78 二孫女現在很厲害了34 所謂託法132 新療法281 剃胎髮朱潛軼事二三事肆捌239 天譴208 各自爲營109 箭在弦上41 她父親這個正人君子36 當然不能自賤272 尤氏回京朱潛軼事二三事拾朱潛軼事二三事伍陸124 王爺救駕230 老爹要和女婿見面263 生兒生女202 爺來了156 黑風谷朱潛軼事二三事陸朱潛軼事二三事陸肆53 神醫駕到89 夫婦同行172 都督府23 喜歡223 病因大博弈1 想醫死她大黃61 真正被叫做閻王的那個男人朱潛軼事二三事拾肆206 什麼爹150 都不是什麼善人260 一家207 對質226 王妃死了180 誰誣陷誰114 大皇子朱潛軼事二三事貳14 白芨朱潛軼事二三事玖258 表明的心意164 沒有解藥的毒229 一家五口朱潛軼事二三事陸玖朱潛軼事二三事貳柒26 初次出手朱潛軼事二三事肆捌106 六宮戰事234 平安符159 攻打黑風谷94 賭約177 婆婆的宣誓朱潛軼事二三事伍拾朱潛軼事二三事貳貳22 第一次見面246 不可能上當203 冬至宴
朱潛軼事二三事拾陸朱潛軼事二三事拾叄98 徐氏遺言30 十日230 老爹要和女婿見面164 沒有解藥的毒155 埋伏240 親人185 浩浩蕩蕩地進山了177 婆婆的宣誓192 這個女子不配王爺186 驚變朱潛軼事二三事肆捌159 攻打黑風谷朱潛軼事二三事伍171 有人睡的好有人睡不好14 白芨朱潛軼事二三事貳叄46 帝王綠223 病因大博弈35 非娶不可234 平安符100 不讓走了朱潛軼事二三事拾壹138 讓妾身和王爺回北燕吧39 賴在她這兒了228 國王歸來200 聖旨55 二姑娘轉運誰都要了93 千張宴朱潛軼事二三事伍181 太白寺朱潛軼事二三事叄壹200 聖旨243 生孩子的法子114 大皇子120 人在這裡朱潛軼事二三事肆捌210 還回來孩子276 尤氏的決定282 初九262 賤人活該教育70 真有兩把刷子156 黑風谷242 生不下來78 二孫女現在很厲害了34 所謂託法132 新療法281 剃胎髮朱潛軼事二三事肆捌239 天譴208 各自爲營109 箭在弦上41 她父親這個正人君子36 當然不能自賤272 尤氏回京朱潛軼事二三事拾朱潛軼事二三事伍陸124 王爺救駕230 老爹要和女婿見面263 生兒生女202 爺來了156 黑風谷朱潛軼事二三事陸朱潛軼事二三事陸肆53 神醫駕到89 夫婦同行172 都督府23 喜歡223 病因大博弈1 想醫死她大黃61 真正被叫做閻王的那個男人朱潛軼事二三事拾肆206 什麼爹150 都不是什麼善人260 一家207 對質226 王妃死了180 誰誣陷誰114 大皇子朱潛軼事二三事貳14 白芨朱潛軼事二三事玖258 表明的心意164 沒有解藥的毒229 一家五口朱潛軼事二三事陸玖朱潛軼事二三事貳柒26 初次出手朱潛軼事二三事肆捌106 六宮戰事234 平安符159 攻打黑風谷94 賭約177 婆婆的宣誓朱潛軼事二三事伍拾朱潛軼事二三事貳貳22 第一次見面246 不可能上當203 冬至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