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寧從沒告訴宋楚詞,自己肩膀下也有一朵彼岸花。
以前陸寧不說,是怕她更有藉口纏着他。
倆人感情好了,他更不想告訴她了,那是因爲不想讓她回憶那段驚悚的往事。
可現在,當陸寧遭遇莫名的‘肌無力’後,卻靈光一閃想到了那朵花。
“什麼花?”
宋楚詞愣了下,轉身看了過來。
陸寧沒有回答,快步走進了洗手間。
宋楚詞就抱着膀子倚在門口,看他飛快的脫下上衣,拿起毛巾蘸水,在左肩下用力擦了起來。
剛開始時,她還不明白陸寧這是要幹啥。
可當那朵妖豔無比、又特別熟悉的花兒,慢慢‘綻放’在她的視線中後,她先是滿臉的不可思議,接着臉色蒼白,雙膝一軟,順着門框癱倒在了地上。
同陸寧一樣,宋楚詞的右肩下忽然多了朵彼岸花後,也給了她極大的心理壓力。
從羅布泊回到內地後,她就想搞清楚這朵花爲什麼會出現,以及它所代表的含義。
但迫於對那個黑暗世界的逃避心理,她沒敢去大醫院檢查,只是心中期盼:某個早晨醒來後,這東西會自己不見了。
就像一場惡夢那樣。
或許,這真是一場惡夢。
就在除夕夜那晚,宋楚詞又看到了那個永遠向前走個不停的妖異女人(現在她才知道,那是另外一個陳婉約)。
任何現象,哪怕是特別驚悚可怕的,只要經歷久了,懼意也會減弱。
所以那晚宋楚詞並不是太害怕,還向那個陳婉約詢問了這件事。
那個陳婉約給出了答案。
“她說什麼?爲啥沒跟我說起過--”
陸寧把宋楚詞從地上抱了起來,走向沙發那邊,剛走了幾步,她卻猛地從他懷中跳了下來,尖聲大叫:“別碰我,別碰我!”
陸寧愕然,張嘴剛要說什麼,她卻全身篩糠般的顫抖着,雙手捂住臉,嗚咽着跪倒在了地板上。
“楚詞,到底是咋了,能不能先別哭?”
陸寧伸手,下意識的去攙扶她。
手指剛碰到她肩膀,就被她擡手一把打開。
陸寧只好站在那兒,滿臉不解的望着她,不知道她爲啥忽然這樣激動,還害怕。
宋楚詞雙手捂着臉,哭了很久,才慢慢停止。
陸寧也坐了下來,盤膝看着她。
宋楚詞終於擦乾臉上的淚痕,擡起頭時,臉色蒼白的忽然笑了下。
很悽美的樣子。
陸寧嘴巴動了動,卻沒說出什麼話來。
宋楚詞望着陸寧左肩下那朵彼岸花,眼神呆滯的看了很久,才啞聲吐出了兩個字:“哥--哥?”
“啥?”
陸寧擡手撥拉了下耳朵,表面沒聽清的樣子,可心卻攸地沉到了冰窟中,冰涼,再也不敢多想,從口袋中拿出一顆煙,叼在嘴上,打火機點了好幾次,都沒有點着。
他又有了釋放心中殺人惡魔時的煩躁,猛地舉起打火機,正要狠狠砸在地上時,宋楚詞卻伸手,拿走了他的火機。
啪的一聲響,火苗燃起,湊到了菸捲前。
怕過、哭過後,宋楚詞恢復了讓人心悸的鎮定。
受她的感染,陸寧心中的狂躁,也漸漸平息,湊過去點燃了香菸。
辛辣的煙霧,在肺裡打了個轉,再從他口鼻中緩緩吐
出時,他感覺更好了些。
“我、我能吸一口?”
宋楚詞看着菸捲,很想吸菸。
陸寧猶豫了下,才搖了搖頭:“你現在的狀態,不適合吸菸。”
會吸菸的人都知道,每當情緒有了很大波動後,就會習慣性的點上一顆煙,能起到鎮定的作用。
所以陸寧擔心她在當前狀態下吸菸,會染上煙癮。
宋楚詞倒是沒有強求,只是笑了笑就低下頭:“你身上這朵花,也是去了羅布泊後,纔會莫名其妙出現的?”
“是。”
陸寧的回答,很簡練。
“那你爲什麼不跟我說,明明知道我也有這樣一朵花。”
宋楚詞擡頭:“還故意遮掩住,讓我看不到。”
陸寧沉默了片刻,才說:“我不想再提起那斷往事。”
“我也是。可有些事,無論你怎麼逃避,都逃不掉的。唉。”
幽幽嘆了口氣後,宋楚詞目光挪開看向別處:“現在我才知道,那個晚上她忽然出現,就是爲了給我說這朵花的事……她,早就預料到,我們現在遇到的問題了。”
陸寧沒插嘴,默默的聽着。
“你有沒有聽說過西伯人的傳說?”
宋楚詞忽然問出了這個問題。
西伯人的傳說,還是山羊告訴陸寧的。
如果不是在黑暗世界遇到卡秋莎,陸寧只會覺得那就是個傳說。
她這句看似很突兀的話,讓陸寧潛意識那個懼怕,更加的強烈,滿嘴苦澀的說:“聽、聽說過。正宗西伯人的背後,都有個黑色骷髏頭的胎記。”
“就像我們肩膀下的彼岸花。”
宋楚詞慢慢擡起手,輕輕撫摸着陸寧左肩下那朵花。
就算是再傻的人,在宋楚詞提到西伯人的傳說後,也能聽出她要說什麼了。
既然西伯人嫡系家族的人,後背都有黑色骷髏頭,那麼就有可能,還有另外一個家族,所有嫡系成員身上,都有一朵彼岸花。
陸寧、宋楚詞身上,都有一朵詭異的彼岸花(現在陸寧基本能確定,這不是血管病變,更不是皮膚病,就是胎記。唯一讓他無法理解的是,小時候爲啥沒有,卻在去了那個黑暗世界後,才忽然出現),這就好比西伯人後背上的黑色骷髏頭胎記。
那麼就證明,他們之間的關係,很可能是--兄妹。
最不濟,也是同一個嫡系家族的人,或許是小姑跟大侄子,或者是叔叔跟大侄女。
但無論是哪種關係,他們鐵定都不可能成爲愛人。
可他們此前,卻做了愛人之間才能做得事--哪怕是沒有發生實質性的關係,但小宋妹妹昨晚的‘努力’,已經違反了人倫。
所以她在看到陸寧身上也有這樣一朵彼岸花後,纔回那樣害怕,甚至噁心,滿是無法表示的罪惡感。
自然也更加痛恨陸寧,爲什麼把這朵花給掩藏起來?
如果她早看到這朵花的話,她絕不會做出那種違反人倫的事來。
陸寧終於清晰感受到了宋楚詞此時內心的痛苦,不知道自己此時臉色有多麼的難看,只能聽到自己聲音有多麼的難聽,還在笑:“呵、呵呵,我忽然想到在網上看到過的一句話。”
“願天下有情人都是兄妹。”
宋楚詞也笑了,只是淚水又跟着淌了下來。
時光倒流,一個月前的除夕夜。
當宋楚詞問那個陳婉約,她身上忽然出現的這朵花,是什麼來歷,意思後,人家給她講了個很悽美的故事。
早在好多好多年前,有個偏僻小國。
國主叫什麼名字,在這個故事中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小國民間傳說,國主之所以能成爲國主,不是上天派來領導大家勤勞致富的,而是來自陰間:一個類似於地藏菩薩那樣的角色。
受命於閻君的委託,這個人創建了小國,跟上天派來的使者那樣,同樣能讓人民安居樂業,併發自內心的敬愛他。
他的家族,就叫花族--叫這個名字,那是因爲這個家族無論男女老少,肩膀下都會有這麼一朵好看的彼岸花。
就像現在流行的吉祥物那樣,彼岸花就是這個小國的吉祥物,國家的旗幟上、官員、武士的衣角上,都繡着這種花。
小國成立後,花族族長爲讓國家富強,就廣招天下聖賢之士,幫他一起治理國家。
禮賢下士的國主,總能引來從龍之臣--有三個大有本事的人,是一文、兩武,來到了國主身邊,盡心盡力的幫他做事。
十數年過去後,國主在這三個人的幫助下,把國家打理的井井有條,讓人民過上了好日子。
爲感謝這三個人,國主就把自己最鍾愛的三個公主,分別許配給了三個人。
並在祖壇前鄭重宣誓,讓三人正式成爲花族的一員,他們的後代,永遠享受親王級別待遇。
三人都很感激國主,以成爲花族一員而自豪,發誓世代輔佐國主(就是後人能像他們輔佐國主那樣,輔佐國主的後人)。
他們是這樣說的,隨後幾代也是這樣做的。
但當到了某代時,最受那代國主器重的文臣,卻不滿總是成爲別人的臣子--就像華夏曆史上,那些許多爲爭奪皇位,而自相殘殺的皇族,發動了宮廷之變。
文臣的宮廷之變並沒有成功,因爲另外兩個忠於國主的武將後人,在經過一番浴血苦戰後,終於粉碎了文臣後人的陰謀,迫使他逃離了那個小國。
可在那次的宮廷之變中,猝然發難的文臣後人,幾乎把國主嫡系家族屠殺乾淨,只留下了一個剛滿月不久的小王子。
國主臨死前,就把小王子交給了兩個武將,懇求他們要當做自己孩子那樣,撫養長大,輔佐他,重現花族祖宗昔日的盛世輝煌。
兩個武將自然含淚答應下來,也盡心的辦事。
可問題是,經過那次宮廷之變後,花族、還有那個小國,國運損傷殆盡,再加上中原大國正值強勢,很快就滅國了。
亡國後,花族後人來到了中原。
他們沒指望光復故國,甚至不想追殺文臣,只想做個富家翁,好好活着就是了。
老天爺滿足了他們的要求。
有句詩詞說得好: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在中原安家的花族、武將後人,隨着朝代更替,滄海變桑田,終於徹底的泯然衆人矣--又是很多很多年過去了,花族後人因各種歷史原因,分散。
或許是因爲水土等原因,花族後人不適合在中原生活,所以人丁不旺。
這樣一來,花族後人之間就徹底失去了聯繫。
但他們的後人身上,卻還保持着花族最明顯的特徵。
那就是肩下,有一朵彼岸花。
這是他們身爲花族嫡系後人的唯一憑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