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之所以叫山羊,肯定是因爲他比毛驢要對格林德好多了。
最起碼,他不會像毛驢那樣,在格林德挑着水艱難的爬山時,只會裝成嚮導那樣在前面帶路,而是到揹着手陪着格林德說話。
這老東西的手肯定是有毛病,要不然也不會在我不小心滑了一跤,水都灑出來時卻無動於衷--格林德心裡這樣想後,心情又好了許多。
不過當他看到山羊跟寧哥像搞基那樣擁抱在一起後,心情又不咋樣了。
放在以前,不管倆人多久沒見面,也不會搞出失散父子般的噁心樣子。
由此可以看出,倆人這次能在陽光下見面擁抱,是多麼的激動了。
但也僅僅是激動罷了,距離抱頭痛哭還有至少十八條街的距離。
而且這段距離中,還有讓陸寧無法忍受的狐臭味:唉,山羊再有錢,也不會割掉他腋窩下的臭腺,說那是他父母給的,可不能就這樣隨便被人割走。
“我就知道你不會那樣死掉的,所以在李大頭給我打電話時,我老人家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驚訝。只是我很納悶,你怎麼就沒死呢?”
山羊在被陸寧推開時,滿是求知慾的老臉,在陸寧眼裡很像一個練拳用的沙袋。
對山羊很遺憾自己不死的屁話自動忽略後,陸寧坐在了石頭上,指着土豆老的墳,說:“我記得,這是你爲他挑選的地方吧?”
“還是我跟崑崙一起,把他的骨灰盒安葬在墳裡的。”
山羊也坐了下來,望着小小的墳頭,很自豪的說:“你有沒有仔細看看,這是青龍望月的格局?土豆老的墳頭所處,就是龍珠所在,主管後代孝子賢孫上戰場能逢凶化吉,做生意能財源廣進,上賭桌能大殺四方,泡娘們能老少皆受--”
“好了好了,別胡說八道了。”
陸寧翻了個白眼,擡手打斷了他的話,說:“我就是想問問你,當初你在安葬他時,有沒有在他墳墓裡放啥東西殉葬?”
“放東西殉葬?”
山羊嚴肅的說:“那對我來說,是一種浪費,必須得堅決抵制才行!”
“我是認真的。”
“沒有。就一個骨灰盒。”
“沒有石頭啥的?”
“啥石頭?”
“就這個樣的。”
陸寧說着,從口袋裡拿出了那個黑色白眼石魚,遞給了山羊。
因爲以前的職業關係,陸寧在古物鑑定這方面,也算是有很深的造詣了。
不過他跟山羊相比起來,可就是小巫見大巫了:最好的古物鑑定專家,就是山羊這種老資格的盜墓賊,哪怕是個瞎子,只要用手感跟直覺,也能判斷出某件古物的年代。
“這是兩晉時期的東西。”
山羊接過黑色石魚後,只看了一眼,就得出了跟陸寧同樣的結論。
陸寧點了點頭,張嘴剛要問什麼時,山羊稀疏的眉毛,卻急促的跳了下:“咦,不對!”
“咋,不是兩晉時期的?”
陸寧問道:“還能比兩晉更早?是漢朝時的?”
山羊沒說話,只是臉色凝重的,雙手捧着黑色石魚,仔細的端詳了起來。
有人說,男人在認真工作時的樣子,是最有魅力最可愛的了。
不陸寧卻覺得,山羊這幅猥瑣的樣子,就算再認真一萬倍,也跟魅力、可愛這倆詞語沒啥關係。
最多--也就是正經些罷了。
“不是漢朝。”
山羊翻來覆去的,看了足有三分鐘後,才低聲說:“比漢朝,甚至比秦朝,還要早!”
“那就是春秋戰國時期的了?”
陸寧也有些驚訝。
“不是。”
山羊雙手捧起黑色石魚,湊到鼻子上嗅了嗅後,聲音變得有些沙啞了,卻很肯定:“還要早!”
漢唐之前是秦朝,秦朝是華夏第一個封建王朝,統一之前是春秋戰國時代。
那麼,比春秋戰國時代還要早的就是東周了。
“還,還要早!”
山羊的聲音,不但沙啞,而且開始發抖了。
陸寧閉上了嘴。
可以質疑山羊說他不愛財的狗屁,但絕不能質疑他在鑑定古物時的眼光。
既然他說這個黑色石魚比春秋戰國時代還要早,那麼這東西的年代,就只能更早。
沒有任何的理由,山羊在古物鑑定這方面,有着無法解釋的天賦,就像毛驢天生就是一條狗子,最大的夢想是跟大哥一起混吃等死那樣。
“那就是東周了。”
當格林德又挑着一擔水,在毛驢的‘指導’下開始澆土豆後,陸寧才低低的說道:“不能再早了。”
不能再早了的意思,就是這個黑色石魚的雕刻工藝,在東周時期出現,就已經很,很是匪夷所思了。
簡單的來說呢,就是東周時代的工匠,就算把他腦袋砍下來,也掌握不了雕刻黑色石魚的工藝。
“還,還--還要早。”
山羊顫聲說出這句話時,額頭已經有冷汗淌下,老臉蠟黃,渾身都在打哆嗦,就像發高燒那樣,趕緊閉上了嘴。
殷商時代?
陸寧只是這樣想,卻沒敢說出來。
誠然,在這個星球上,到目前爲止,還有很多奇蹟讓人茫然:那個時代的人,得有多麼的神奇,才能做到這一切?
比方英國的巨石陣,比方墨西哥的酷庫爾坎金字塔等等,都是公元前數千年前都存在了,可到現在爲止,還沒能解開它們的存在之謎。
“可能,它比你從教科書上看到的任何朝代,都要早。”
也不知過了多久,懷抱着黑色石魚的山羊,才慢慢睜開眼,緩緩的說道。
額頭上的冷汗已經消失,發黃的臉色已經正常,語氣低沉但卻有力,眼神更是帶有春來的色澤--相比起用眼睛、意念來感受黑色石魚的陸寧來說,在這方面有着獨特天賦的山羊,更能用精氣神直接來吸取連綿不絕的生機。
陸寧笑了:“呵呵,那就只能是三皇五帝時代了。”
三皇五帝,對於華夏子民來說,就是個純粹的傳說,跟古希臘神話一個樣,值得驕傲,卻實在無法讓人相信,兩個大神打架後,會把撐天的柱子撞斷,搞得女媧娘娘只好用五彩石子來補天。
陸寧說,只能是三皇五帝時代,是因爲八卦陰陽魚,就起源於人文始祖伏羲。
“嗯,也只能是這樣。”
山羊點了點頭。
陸寧又說:“你能從這個石魚中,感受到一股子神秘的力量,對吧?”
“正旋是生機,反旋是死氣。”
山羊回答。
陸寧愣了下,才說:“可我感覺到的,恰恰跟你相反。”
山羊看着陸寧,眼神很古怪。
“咋了,我說錯了?”
陸寧眨巴了下眼睛,擡手就把石魚
搶了過來:“嚓,你這老傢伙,不會是心生貪婪,想把這寶貝據爲己有吧?”
“唉,貪心會死人的,我能抱着它這會兒,已經是祖墳上冒青煙了,如果你要是讓我抱到太陽落山,明年你可以順便給我來這兒掃墓了。”
山羊很認真的嘆了口氣。
陸寧眼睛微微眯起:“這話,咋說?”
“兩條魚正旋反旋,周而復始,沒有任何的擺動,更沒有絲毫的震動,銜接是絕對的無比自然,任何正常人都能從中感受到它所帶來的生機、死氣,會隨着兩條魚的旋轉而旋轉,再也無法自制。”
山羊擡起頭,看了眼天上的太陽,才說:“白天時,生機勃勃,萬物生長。日落後,死氣沉沉,萬籟俱寂--包括生命。”
“你是說,任何人抱着這個石魚後,都能在陰陽相濟(晝夜交替)的瞬間,生命結束?”
陸寧想了想,才這樣問道。
“天地陰陽,晝夜交替,這是大自然萬物生長的必備規律,任何是生物都無法突破這個圈子。只是,因爲自身物種、所處環境等原因,壽命長短不一罷了。”
山羊也想了想,才解釋道:“就像毛驢的壽命,相比起咱們人類來說,要短了很多。”
蚊子只能活短短數天,烏龜卻能活數百年,但它們都曾經活過,也不會有誰長生不老,那是因爲單體的生命是有限的,只能用傳承的方式,把生命延續下去。
所以說,任何的生物,無論壽命有多長,都會死亡。
但任何的生物,哪怕是能活上千年的烏龜,只要能從這塊黑色石魚中,感受到了那種無瑕疵交換的氣息,就能在白天時生機勃勃,夜幕來臨時驟然死亡。
所有的生命,在感受到這個石魚所包含的東西后,生命就只有一個白天了。
山羊剛纔看着陸寧時,臉上露出古怪的神色,那是因爲他說:他在感受到石魚裡的生機時,那兩條魚(其中一條是不存在的)是反旋的。
在八卦陰陽魚中,所謂的正旋,是指按照太陽生起落下時的軌線來確定的。
反旋,就是黑夜降臨後--這也是世界各國共同認知的常識。
陸寧偏偏從代表死寂的反旋中,感受到了生機。
那麼,山羊要是不奇怪纔怪呢。
“我確實從石魚的反旋中,感受到勃勃生機的,還是在晚上。”
陸寧除了實話實說外,根本沒有任何的合理解釋。
“所以,按說你應該是個死人。”
山羊看着陸寧,過了很久,才緩緩說出了這句話。
陸寧笑了,輕聲說:“是,你說得不錯,我本來就該是個死人。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爲啥還活着,而且還能讓女人懷孕。”
接下來,陸寧就從北朝地下古城,到現在的全部經過,簡單講述了一遍。
末了,才舒服的伸了個懶腰,說:“喏,這就是一個活着的死人的真實經歷。看來,我能坐在這兒跟你說話,是老天爺特意安排的,讓我是這樣的與衆不同。”
“你身帶死亡之花,本來就是與衆不同的。”
山羊看向了陸寧的左肩,目光無比的虔誠。
可陸寧卻很清楚,如果現在偷走他的錢包,山羊就會立馬翻臉的。
“好了,不說這些了,老天爺讓我活着,那麼我就活着唄。”
陸寧笑了笑,輕聲說:“我倒要看看,這賊老天究竟想怎麼折騰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