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FTH*
風在吼,雨在澆。
薛順心跪在庭院,渾身溼透,瑟瑟發抖,心想:防火防盜防假閨蜜,沒死在殘暴王爺手裡,倒被黑心毒白蓮小真給毒死了,真是不甘心不甘心!
“啊——求王爺念及往日情分,給順心一次申辯的機會。求您且等公主醒來查清事實真相,再行處置順心。求王爺饒命!”薛順心匍匐在地,哀嚎哭喊。“螻蟻尚且偷生,求王爺開恩,放順心一條生路……”
倏爾擡眼,男人已由旁人撐傘,提着袍子下襬,移步到她跟前。雨汽彌矇,薛順心看不清男人的表情,只覺得男人在盯着她看,看得她渾身發毛。
不多時,她聽到男人吩咐近旁:“先關起來。”
隨即她被架到柴房。
身子漸漸轉暖,薛順心倚在柴垛上歇着,順手揪了根壯實的木棍抱在懷裡,直到又一次被輕輕拍醒。
睜眼,那張圓潤天真的可愛臉龐帶着無邪純潔的笑容,“你終於醒了。來,餓了吧,我給你帶了些吃的,雖……”
“小真,見到你真是太好了!”薛順心打斷對方的話,緊緊抱住懷裡的木棍,可憐兮兮地說:“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好不好?”
“姐姐想問什麼?”小真瞪着愣圓愣圓的眼睛,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薛順心暗罵一聲“*!”繼而擠了擠眼睛,眼淚汪汪地道:“小真,我,我真的嚇壞了,嚇得腦子都壞了,當時的情形我記不清了,我知道你一定記得,你能不能幫我作證,去跟王爺說你看到我沒有推公主?”
“姐姐,不是小真不幫你。只是——”小真嘆了聲氣,皺起眉頭,一臉無辜地說:“當時我雖在近旁伺候,可公主到底是怎麼落水的,我着實沒有看清楚。儘管我相信姐姐沒有推公主,但沒看清楚的事我斷不敢跟王爺亂講。再說,以咱們兩人的關係,王爺怕也不會相信我。”
“唉!你說的也在理……”薛順心假模假式地抹了把眼淚,然後掂掂手裡的木棍,嘴角挑起一抹淺笑,“不過,只要你當時在場,這事就好辦了。”
“嗯?”小真傻愣愣地看着薛順心,“姐姐你定是餓傻了吧,怎麼開始說胡話了?來,還是先吃……”
小真邊說邊低頭從食盒裡取飯,薛順心趁機一木棍敲在她的後頸。
“姐——”
“Duang~”一次不暈,再來一棍。
小真倒在柴垛旁。
薛順心舉着木棍,警惕地靠近,確認小真暈厥,才扔掉木棍蹲下來翻她的腰封。
找到藥瓶,薛順心將藥丸倒在手心,衝着那奪她一命的小東西哼了一聲,然後報復式地將它扔到地上,再將藥瓶放回到小真手邊。
“啊!”然後薛順心大叫一聲,夜空中旋即響起她驚恐而又略顯虛弱的聲音:“不好啦,小真畏罪自殺了!”
侍衛聞聲推門而入,見送飯的小真倒在地上,便將薛順心押到王爺處。
聽完侍衛彙報,王爺質問薛順心:“到底怎麼回事?”
“回王爺的話,小真纔是導致公主落水的罪魁禍首。方纔她假借送飯之名,在柴房欲對我下毒,不料被我識破。我與她原本情同姐妹,我實在不解她緣何害我。在我再三逼問下,她終於承認是她推了公主並嫁禍於我,目的是想將公主與我一同剷除,從而她好——有機會得到王爺的寵幸。後來她見事情敗露,又殺我不成,便要服毒自盡,我當機立斷將她打暈在地……事情就是這樣,請王爺明察。”薛順心信手拈來。
王爺蹙眉,轉而對侍衛道:“去柴房找找,是不是真有毒|藥?”
“是!”
侍衛走後,屋裡變得很靜。薛順心跪在地上,低着頭,她聽到那個被叫做王爺的男人緩緩踱步的聲音,心裡猜測他是爲毒|藥的事情着急還是爲公主的事情煩憂。
“王爺,順心深知王爺與公主的婚事關乎兩國安寧,順心定然不會做出推公主落水這等陷王爺於不利的愚蠢之事。請王爺相信順心!”她趁機爲自己辯駁。
王爺未予理會,只重重地嘆了聲氣。
薛順心沒敢再多說。
忐忑間,侍衛回來,將東西呈上,“王爺,確發現散落的藥瓶和藥丸。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小真已經醒了。要不要帶過來對質?”
“對什麼質!一個丫頭敢私藏毒|藥,居心叵測,罪不可恕!”王爺厲聲喝道。
薛順心暗喜。
“王爺,那——如何處置?”侍衛低聲問。
王爺蹙眉沉思。
“王爺,小真畏罪,咬舌自盡了。”又一個侍衛來報。
薛順心吃了一驚,心想:看來在王府藏毒是大罪,一旦被發現後果很嚴重,她得是有多恨我才用此下策。
“王爺,順心所說句句屬實,小真纔是推公主落水的真兇。順心實屬冤枉,求王爺明察!”薛順心抓住機會,竭力懇求。
幾番猶豫,王爺遣了侍衛出去,親自將薛順心扶起,拉着她的手,道:“本王信你,你受委屈了。”
薛順心佯裝擦拭眼角的淚痕,將手抽回。她微微低頭垂眸,姿態卻越發惹人憐愛。
王爺攬她入懷,她掙開。
“你怨恨本王?”王爺臉色陡然變得冷厲。
“順心不敢。只是天色已晚,王爺勞累,還是早些歇息吧。”薛順心不敢擡頭,心臟“噗咚撲通”嚇得失了節奏。眼前這個狂暴男,一句話的事兒,分分鐘就能要了她的命。
“本王既然說了信你,便是真的信你。你別想太多,也不要有負擔,安心伺候本王,待明日太醫進府爲妙妁診治,一切都會好起來。”王爺安撫說。
“是。”薛順心低聲應着,兩手緊緊握於腹前,指節已被自己掐青。
“今夜你就宿在本王屋裡……”王爺說着又要抱她。
薛順心躲閃,道:“求王爺不要靠近。王爺恩寵,順心本不該拒絕。但是——順心福薄,一個小真就差點要了順心的命,王爺若再過分恩寵,順心恐怕將來沒命伺候王爺。還請王爺廣施雨露,給其他姐妹機會。”
“你說什麼胡話?她們與你怎能一樣?本王爲何要給小真之流機會?”王爺頓了頓,道:“你說這番話,只能說明你對本王心存怨懟。妙妁的事本王自然希望與你無關,可她身邊的侍女皆指認你爲兇手,本王不得不先拿你是問。這些你應該懂的,只要你安分,本王自會保你。”
“……”薛順心沉默,暗想:聽他的語氣,對我似是與衆不同,可那又怎樣,出了事,還不是不信我。她偷偷打量着這間屋子,沒有牀榻,想必不是王爺的寢室,如此,至少在這裡大概也許或者可能是安全的吧。“是……”她小聲應道。
“本王乏了。”王爺擡腳離去。
薛順心後腳跟着出去,她假意前去伺候,小心翼翼走在王爺後面,一點一點跟王爺拉開距離。
王爺沒有回頭,也沒有再令她怎樣,她便愈發放緩腳步。她與王爺的距離越來越遠,直到看不到王爺。
偌大的王府,又是夜裡,薛順心不敢亂走,但又必須去到該去的地方,於是她隨便叫住一個丫鬟。“我突然很不舒服,你能不能扶我回房?”想來自己與王爺的特殊關係並非旁人不知,縱使她沒有名分,但使喚個丫鬟送她回房這等事還是能行的吧。
“是順心姑娘啊,您——還好嗎?”小丫鬟面露爲難。
薛順心解釋:“小真已經畏罪自盡,多虧王爺開明,我的冤屈得已洗清。原本王爺要我今夜侍奉,可經此一事我實在疲弱無力,只好求王爺準我休息一日。我行至此處倍感腳下虛浮,恰好遇見你——勞煩了。”
“嗨,姑娘言重了。姑娘您福澤深厚,恩寵優渥,蒙姑娘信任,是奴婢的福氣。”小丫鬟邊說邊攙住薛順心的胳膊,笑逐顏開。
*
屋內一塵不染,佈置簡單不失風雅。
薛順心獨居一院,想來是王爺爲方便夜半尋歡而特意安排的。單看那張大牀,華麗寬闊,錦褥一層壓一層,最上面還鋪了一張鵝黃色絨毯,光看着都覺得舒軟。
薛順心移步到櫃子前,打開櫃門,找出一牀新被。回頭瞥了眼帳幔輕搖的大牀,她鼻間輕哼,轉身去到榻上。
少頃風雨又至,薛順心縮在一角,身體疲乏漸重,睏意也越發濃烈。她迷迷糊糊睡去,次日方醒。
新晴,空氣中仍有雨的味道。陽光算是柔和,唯風中還有幾絲涼意。薛順心定了定神,出了自己的院落,按昨夜記憶中的路走着,一直走到昨夜遇到小丫鬟的地方。
此時,五六個小丫鬟正匆匆忙忙趕往一處,薛順心隔遠跟在後面,隨她們到了一座宏闊的院落。
大着膽子跟了進去,薛順心才知此處是妙妁公主臨時住的地方,她站在內室門口的一側,屋裡伺候的人進進出出,王爺也在裡面,但沒有注意到她。
太醫一早便至,探脈、施針,問了王府郎中昨天的情形,眉頭隨之緊蹙。
“怎麼樣?”王爺焦急地問。
太醫面色凝重,搖了搖頭,道:“表面來看,公主本應無大礙,可兩日未醒,卻着實不妙。此時雖呼吸平穩,脈象卻現兇險之兆,總之尚處危境,不可輕視。老夫開一劑猛藥,興許可行。”
下人端上紙筆,太醫顫抖的手顫抖地握住筆,不緊不慢地蘸了墨,又一筆一劃地寫好方子。
府上的郎中接過藥方,學習般地看了又看,連連點頭。
“趕快去煎藥!”王爺急聲催促。
“是是!”郎中回過神,拿着方子,拖着一雙老腿,晃悠晃悠挪出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