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亞尼比起他的大多數兄弟來說都更愛笑,而且通常不是獰笑,是非常普通且非常和善的微笑。爲此,他有段時間也會被刻薄地稱之爲‘蠢狼’或‘帶翅膀的’。
不需要解釋,你也能懂這兩個稱呼到底是在暗指什麼。不過,在他憑藉自己的實力拿到了第一連的冠軍席位以後,這些稱號便立刻消失了。
在這之後,他多數時候都會被飽含敬意與笑意地稱之爲‘西亞尼’,或者‘泰拉的西亞尼’,有人爲了取二者之和,也會管他叫泰拉來的小子。當然,只有那些年長於他的人才能這麼叫。
說實話,西亞尼不是一個符合午夜之刃們性格的兄弟,他的性格實際上與夜刃們完全搭不上邊。儘管這並不妨礙他骨子裡散發出的那種刻薄幽默和勇於嘲諷的精神,但是,不管怎麼說.
“你能不能別那麼笑了?”第一連的副官莫萊茨煩悶地看着他,右手已經摸上了腰間武裝帶上的一把戰鬥短刀。
這把是他的刀,而非範克里夫的。
“你笑起來很煩人,西亞尼,就像一個炫耀自己牙齒有多麼好的白癡似的。”
西亞尼聳聳肩,沒有因爲副官的侮辱性評價就感到惱怒,反倒是眯着眼睛再度露出了鋒利的犬齒:“隨你怎麼說,親愛的副官。但你我都知道你只不過是在嫉妒我。”
“.我,嫉妒你?”莫萊茨用一種夾雜着惱怒般的好奇開口詢問了起來。“你真的明白自己在說什麼嗎,西亞尼?你有什麼東西值得我嫉妒?”
“我的名字。”
“.什麼?”
“我的名字,副官。”西亞尼咧嘴一笑。
“你的名字拗口又難聽,遠不如西亞尼來得朗朗上口,而且還好記。而且,我至少能肯定一件事。教官記住我名字的時間絕對比記住你名字的時間要來得短得多。”
“該死的,西亞尼,我們的名字都是三個音節,教官怎麼可能在我的名字上花費比你更多的時間?”
副官惱怒地以投擲武器的手法和極速扔出了短刀,卻不偏不倚地正好被西亞尼抓住了。
後者再度聳聳肩:“隨你怎麼說好啦,尊敬的副官,勝者總是要體諒敗者的。”
他的口氣聽上去和挑釁無異,莫萊茨的眼角開始抽搐了。有一種不太明顯的齜牙咧嘴在他那張慘白而殘酷的臉上誕生,多數時間,副官都和一連長範克里夫擁有很高程度的相似。
這點很有趣,因爲他們倆並非真的完全一致,至少莫萊茨非常容易進入憤怒狀態。他生氣起來面部會扭曲,這會讓他看上去非常可怕。
“我要讓你三個月沒辦法參加地面巡邏!”副官陰森地吼叫起來,額頭有青筋暴起。“就算你這次拿古泰拉詩作孤本和我交易都沒用了!”
“隨你的便,親愛的副官。”
西亞尼再度微笑起來,而且還是他那副標誌性的溫和笑容。莫萊茨的眼角再度開始抽搐,他已經預感到了什麼。
“回諾斯特拉莫後,我就要開始教導我們唯一的一個預備役了。身爲一連的冠軍以及全連隊的徒手搏鬥冠軍,他肯定會來找我請教。到時候,就麻煩你替我去地面巡邏了。”
副官猛地從他的位置上站了起來,並朝着西亞尼撲了過去。接下來的一番打鬥頗有午夜之刃們的風格,招招對準要害,招招不留手,卻又總是會在真正可能殺死對方的時候突兀地抽身而去。
副官手持着他連長的短刀,西亞尼則是赤手空拳。他的動力爪沒有啓動,在這種情況下和莫萊茨近身短兵相接,說實話,和赤手空拳沒有什麼兩樣。
莫萊茨的攻擊非常凌厲,而且極其難纏。他不是簡單地只出一刀,而是會在出完那一刀後沿着切割的紋理再度揮舞手臂。
斬擊或切割會在這種情況下有如蜿蜒的流水般閃過敵人的要害,極度危險,但也非常美麗。西亞尼眯起眼睛,不自覺地舔起了嘴脣。
他彷彿品嚐到了鮮血的滋味,因此立刻動了真格——就在莫萊茨的斬擊即將觸碰到他臉頰的那一剎那,西亞尼擡起右手,以動力爪格擋後猛地揮出了左拳,正中副官胸口。
金屬互相碰撞,裝甲震盪,他們腳下的甲板顫抖不已,一旁正在臥牀休息的藥劑師賽列·多尼奧立刻嘆了口氣。
“你們倆能停下來嗎?”他在第一大連的宿舍之一內抱怨了起來。“連長只是出去五分鐘不到,你們倆就開始了。”
“拜託,我們現在是回諾斯特拉莫,不是去參加另一場戰爭,因此根本沒必要在路上保持狀態。尤其是你,西亞尼。莫萊茨看不出來是情有可原,你以爲我也看不出來嗎?該死的,你就是手癢,沒事找茬想和他打一架吧?”
“不。”西亞尼收回手臂,輕輕地將副官推到了另一邊,並且真心實意地回答了藥劑師的話。“我是真的認爲他的名字沒有我的好聽。”
藥劑師再度嘆了口氣,將他閱讀的一本書籍蓋在了自己臉上。
副官深吸一口氣,開始用泰拉俚語和地下監獄內的黑話咒罵。
西亞尼再度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這個動作現在幾乎已經成了他的招牌——他怪笑起來:“實在不行你可以去找教官嘛,莫萊茨,讓他來評判一下我們的名字到底誰更好記。”
“我纔不會像你一樣白癡!”副官憤慨地回答,同時還比了個割喉禮。“我遲早有一天要讓你”他突兀地停住聲音,西亞尼挑起眉,聲音裡透露出一種不是那麼容易被察覺的關心:“怎麼了,尊敬的副官?”
“.我不是那個意思,教官。”莫萊茨看也不看他,板着臉,如此回答。
“嗯”
卡里爾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西亞尼渾身一顫,在聽見他的聲音後滿臉苦悶地轉回了頭:“怎麼又是這樣,教官?”
“考校潛行與反潛行的技巧而已。”卡里爾微微一笑。“你不合格,西亞尼。莫萊茨倒是警覺性很高,至於你,賽列”
用書籍掩埋住自己臉頰的藥劑師悶悶地回答道:“我第一。”
“是的。”卡里爾點頭同意。“否則你不會提醒他們倆該停下了.還是一如既往的敏銳,不錯。”
“那麼,您今天怎麼有空過來?”副官挺直胸膛,面色嚴肅地開口詢問。“是來找連長的嗎?”
“我知道。”卡里爾回答道。“連長們正在開會呢,雖然這次來的只有五個人,但並不妨礙他們將此前沒做完的事解決。”
莫萊茨突如其來的面部表情暴露了他的真實想法——他看上去像是在吃沙鰻肉乾時吃到了真正的沙子似的那樣難受——他深吸一口氣,視死如歸般地開口了:“您需要我前去將連長帶回來嗎?”
“不,就讓他們打吧。”卡里爾故作嚴厲地回答。“反正夜幕號上現在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打壞什麼了無非也就是被技術軍士們抱怨而已。”
“而且還會將盔甲與武器的維護次序向後排。”西亞尼突然幽幽地開口。
卡里爾微笑着搖搖頭:“你聽上去很有經驗啊,西亞尼”
“我差不多都成他們那兒的黑名單了。”西亞尼無所謂地說。“訓練場的那些戰鬥機僕老是被打壞——說真的,他們就不能用堅固點的材料把它們加固一下嗎?它們容易壞又不是我的問題。”
“你詭辯的功夫倒是進步不少。”卡里爾說。“好了,說回正題吧。我今天來其實只是日常巡邏而已,看看你們的情況。”
“我們已經習慣了。”藥劑師從牀上坐起,嚴肅地回答。“大遠征的本質就是來回奔波,以及戰爭。沒什麼可說的,教官,您也不必擔心我們。”
“我的確不怎麼擔心你們我更擔心你們宿舍裡的桌椅與連隊旗幟。”卡里爾說着,還略帶警告地看了一眼西亞尼,後者立刻尷尬地移開了視線。
不過,他雖然能逃脫眼神,但卻並不能逃脫話語。卡里爾的聲音緊隨其後而至。
“你下次要是真的手癢難耐,不妨來訓練場。第八連這次雖然沒有來,但二連也是有不少劍鬥高手的。比如狄翁·利瓦斯。”
“他打的太油滑了”西亞尼咕噥着說。“總是喜歡把握距離,這讓我空手和他打起來很難受。”
“誰讓你空手了?”卡里爾皺起眉。“他的風格很好,很實用,後手出擊的防守反擊流派打起你來當然會讓你難受了。不學着拉近距離就是——”
他止住聲音,掛在脖子上的通訊儀器內傳來了沙沙作響的聲音。卡里爾的盔甲神奇地擁有鏈接通訊頻道的功能,但他平日都是不戴頭盔的,爲此,技術軍士們專門爲他做了一個簡易通訊器。
此刻,這沙沙作響的聲音,就是來自某人的聲音即將響起的前兆。
莫萊茨、西亞尼與藥劑師賽列·託尼奧都開始側耳傾聽。
“是我,範克里夫,教官。”通訊頻道內,一連長如是說道。“您或許需要來一趟艦橋了,我們的星語者發現了什麼東西.”
“我馬上就到。”卡里爾嚴肅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