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質上,戰爭是一門科學,一門非常殘酷的科學。而人類最爲擅長之事恐怕就是戰爭,這是否能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人類的本性?
佩圖拉博思考過這些問題許多次,他對哲學有種厭惡又非常感興趣的矛盾心理。
一方面,他認爲哲學對人類的生存沒有半點幫助。另一方面,他又認爲哲學實在是很有研究價值,可以供他打發時間。
當然,他一如既往地沒有將這些思考吐露,這就是他的作風——畢竟,鋼鐵是不會開口替自己說話的。鋼鐵只默默地承受鍛打,淬鍊,併成爲盔甲、武器、盾牌。
“荷魯斯發來了消息。”火龍之主如是說道。“他會在伊斯特凡三號附近等待。”
“他有提到福格瑞姆他們嗎?”佩圖拉博低着頭問。
他正用一把工具錘輕輕地敲擊着一塊金屬八面體。它的表面是銀色的,有細密的花紋和奧林匹亞的紋章。毫無疑問,這也是佩圖拉博的作品之一。
但是,稀奇的是,伏爾甘居然沒看出來這個八面方塊到底有何用途。
“沒有。”伏爾甘說。“這正是我擔心的,他一個字都沒有提。”
佩圖拉博給了一個沉悶的鼻音,算是給出了某種回答。他轉動八面體,繼續敲擊,它終於有了點反應。表面開始變形,在齒輪的轉動聲中,它變成了一輛漂亮的小汽車。
伏爾甘略帶驚歎地看着它,不由問道:“你是怎麼設計出來的?”
“我不知道。”佩圖拉博說。“只是隨便做着玩玩”
他嘴上這麼說,卻又當着伏爾甘的面前敲擊了一下汽車的前引擎蓋,於是它再度變形,變回了那個八面體的模樣。
“一共十六種變形方式。”鋼鐵之主說。“我的本意是做一個兒童益智玩具,但好像做得太難了一些。別說孩子,就連奧林匹亞的學者都沒辦法完全瞭解清楚這個八面體變形的規律。”
“我很失望,畢竟只是一些簡單的數學公式。孩子們無法理解情有可原,他們居然也無法理解,這實在是讓我有些挫敗。”
“你是在炫耀嗎?”房間內的第三人幽幽問道。
和佩圖拉博、伏爾甘都不同,他全副武裝,盔甲與呼吸器甚至都經過了拋光。那把名爲寂靜的著名鐮刀安靜地待在他的手中,腰間則掛着一把黃銅色的能量手槍,名爲提燈,乃是帝皇的私人珍藏之一。
“聽着有些像。”伏爾甘笑了起來。“但應該不是我們的兄弟應該不需要在常人身上找尋優越感。”
佩圖拉博冷哼一聲,沒有說什麼,算是默認。
莫塔裡安搖了搖頭,香料的味道隨着他的動作變得愈發濃郁:“你什麼時候才能改改這個毛病?”
“什麼?”
“這個。”
“什麼?”佩圖拉博粗暴且不耐煩地轉過頭來,手裡仍然拿着工具錘與八面體。
“伱到底想說什麼,莫塔裡安?我拜託你把話一口氣說完,說清楚,說明白。而且不要用你那套數字命理學,用符合帝國真理的方式向我解釋。”
伏爾甘在一旁愉快且無聲地大笑起來,他已經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了。
“數字命理學,是一套非常科學,非常符合帝國真理的科學理論——”莫塔裡安極其認真地豎起一根手指。“——七乃萬物隱藏之真諦,我可以舉出很多例子來證明我的正確。”
“那你舉啊。”佩圖拉博放下他的錘子與八面體,冷笑着抱起雙手。“來吧,來進行一場辯論。就在這個節骨眼上,你這個較真的傢伙。”
“你的態度讓我不想說了。”莫塔裡安說,呼吸器上的那雙眼睛裡帶着非常明顯的無奈。“康拉德居然還說你是個不錯的人,我真懷疑他對你的評價是否帶上了兄弟情誼的濾鏡。”
佩圖拉博的眼角猛地一抽:“你居然——”
他深吸一口氣。
“——算了。”鋼鐵之主重歸於面無表情。“別再閒聊了,談正事吧。你對荷魯斯的事怎麼看?”
“我不相信他會做出你們猜測中的那種事但康拉德的預言的確具有較高的可信度,我雖然暫時還無法理解他的天賦,但他的這些話的確都符合數字命理學的推導。”
莫塔裡安一邊說,一邊非常嚴肅地再次豎起了一根手指。
“我認爲我們需要謹慎對待,這整件事疑點太多了。好在我們很快就能接近伊斯特凡三號,屆時,真相應當會自己水落石出。”
“但是,兄弟,如果我們的這種糟糕推斷成真了呢?”伏爾甘嚴肅地問。“我認爲我們必須做兩手準備,我提議,讓聯合艦隊即刻進行戰前動員,並預熱火炮陣地。至少要在危險來臨前有所準備。”
莫塔裡安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他皺起了眉,看上去正在思考。
佩圖拉博則回答的非常迅速,鋼鐵之主依然保持着他的面無表情:“我沒意見,如果他要一場戰爭,那我們就給他一場戰爭。但如果這一切只是誤會,我會向他道歉。” “希望如此吧”伏爾甘幽幽一嘆,又看向莫塔裡安。“你呢?決定好了嗎,兄弟?”
“少數服從多數。”死亡之主如是說道。“你說的有道理,伏爾甘。我也同意。”
數分鐘後,他們聯合發佈了一條命令,它迅速地傳遍了這支龐大的聯合艦隊上下。戰鬥駁船,巡洋艦,驅逐艦就連穿梭機上的人都準確無誤地收到了三名原體共同簽署的這道命令。
一種緊張的氣氛開始在艦隊內蔓延,除了一艘船。
唯獨它例外。
它名爲終焉號,掠奪者級戰列艦的模板,在月球的製造廠內竣工。曾經名爲暮色急襲者,如今,則只是終焉號,是死亡守衛一連長卡拉斯·提豐的旗艦。
火力強勁,甲板衆多,且全都經過特殊設計,能夠容納超出尋常艦船數倍數量的突擊艇。它在死亡守衛內部功勳卓著,與卡拉斯·提豐的名字同樣閃耀
但很快就不是了。
——
艾澤凱爾·阿巴頓拖着自己回到了王庭之內。
他剛剛去視察了復仇之魂號前二十層的維修情況,在缺少船員及僕役的情況下,它的修復速度仍然很快。
大部分被爆彈或其他.事物所損毀地方如今都恢復了從前的模樣,而這絕非是技術軍士們的功勞,實際上,復仇之魂號在自愈。
阿巴頓不知道自己該如何看待這件事,他給了自己許多個解釋,卻沒有一個能真正意義上地說服他自己。於是他只好強迫自己暫時忘記,並回到了盧佩卡爾的王庭之中。
牧狼神坐在他的王座上,巨狼的毛皮在肩膀上微微顫動,漆黑盔甲上的猩紅眼瞳有如具備自我意識一般凝視着阿巴頓。
這是過去從未發生過的事。阿巴頓低下頭,同樣暫時忘記了這件事,並緩緩開口。
“原體。”他保持着聲音的平靜,如是說道。“我們已經可以再度投入戰鬥了,復仇之魂號的修復已經初步完成。”
作爲回答,他的基因之父給了他一個耐人尋味的微笑。
“不,還不夠。”他說。
“大人?”
“實際上,是遠遠不夠,艾澤凱爾。我們需要人手來預熱火炮,填裝彈藥.這些雜事都需要凡人來做。”王座上的人微笑着說。“總不能讓阿斯塔特去做這些雜事吧?”
“但我們已經沒有僕役可用了。”
船員也沒有。阿巴頓在心裡說道。我甚至不知道待會如果真的要開戰,復仇之魂號該如何航行轉向。
“不必擔心。”牧狼神輕笑起來。“我自有辦法,對了,艾澤凱爾你有看見洛肯,塔裡克和艾希曼德嗎?我怎麼沒見他們來找我?”
阿巴頓沉默了,他一時之間不明白他的原體問這句話到底是爲了什麼——難不成是在對他開玩笑?
一股荒誕感油然而生,促使他不由自主地擡起頭,看了一眼牧狼神。後者那如燃燒般的眼瞳正凝視着他,使他的兩顆心臟都爲之停跳了一瞬間。
“.原體?”阿巴頓遲疑地開口。“您忘記了嗎?他們.離開了。”
“噢。”牧狼神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忘記了,對不起,吾兒。我差點就忘記他們已經是背叛者了。”
他大笑起來。
“這真有趣,我自己的兒子背叛了我,還把我的船員和僕役們都帶走了。怎麼?他們是找不到其他人去開船了嗎?”
帶走了船員和僕役?他們不是.
阿巴頓眼前浮現出那些被吊起的死人,和他們在寒冷的腐臭之風中隨風而動的可怕模樣。一句反駁的話到了他嘴邊,卻又被他自己嚥了下去。牧狼神滿意地看着他,某種殺機悄然而逝。
“將他們除名吧。”他漠然地揮了揮右手。“查清楚到底有多少背叛了我,統統除名。終有一日,他們將把我的血還給我。至於現在,艾澤凱爾你可以離開了。”
“遵命,原體。”
低着頭,阿巴頓逃也似地離開了盧佩卡爾的王庭,渾身冰冷,不復從前。
更新完畢。
明天開始推進劇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