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則深……”
沈豌聲音顫抖,無法接受孩子已經失去了的這個事實。
她將臉埋在胸前,眼淚簌簌落下。
襯衫前襟一片濡溼,陸則深眉頭擰緊,擔心她哭壞了身體。
溫暖的大手輕輕安撫着她的背脊,男人用下巴抵着她的額頭,微啞的聲音,溫柔勸道,“答應我,先養好身體,好不好?”
沈豌也想堅強一點,可眼淚就是控制不住。
沈豌知道,論起傷心,陸則深絕對不會比她少。
畢竟,他那麼想要一個孩子。
沈豌吸了吸鼻子,用力的眨了眨眼睛,想將眼淚倒回去。
她抱緊男人健碩的腰肢,聲音低低的‘嗯’了一聲迴應。
陸則深在心裡嘆息,垂首吻着她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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肇事司機已經被提審,陸則深這段時間除了忙工作,還要處理這次的車禍事件,另外還需要抽出時間來醫院看她。
住院了一個星期,沈豌不止一次看到男人眸底遍佈的紅血絲。
她讓他休息,可他固執的陪在她身邊。
沈豌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只覺得她要徹底的陷進了男人的溫柔裡。
翌日,中午。
吳雲在家裡準備了午餐,都是調養身體的膳食,清淡又營養。
可沈豌實在沒什麼胃口,喝了兩口清粥,就將碗推到了一邊。
吳雲恰好盛了一碗雞湯過來,瞥了眼還剩下大半碗的粥。
她眉頭一皺,嘆了口氣,勸道,“太太,再喝一點雞湯吧。”
沈豌靠在牀上,身體沒什麼力氣,小臉也還蒼白着。
按道理說,這一個星期的調養休息,即使她身子再虛,氣色也該好些了。
可太太吃東西很少,身體又哪能那麼快恢復?
吳雲將雞湯遞過去,沈豌卻搖了搖頭,拒絕,“不想喝了。”
吳雲見狀,愈發無奈。
她將雞湯放在牀頭櫃上,坐在椅子裡,爲沈豌捏着小腿,一邊說,“太太,您現在的身體虛着呢,爲了不讓先生擔心,也要多補充一點營養是不是?”
沈豌緊抿着脣,沒有說話。
吳雲又說,“太太,我也是你這個年紀過來的,不瞞你說,我剛結婚那年就有了身孕,可那時年紀小,什麼都不懂,還是一如既往的和朋友們瘋玩,孩子就掉了。”
沈豌聽着吳雲談起過往,神色有幾許鬆動。
吳雲繼續勸着,“我也傷心過,可卻不能因此而一蹶不振。”
頓了頓,吳雲握住了沈豌的手,以一個過來人的語氣輕聲勸慰,“太太,您和先生都還年輕,孩子還會再有,可前提是要養好身體。”
沈豌垂眸,盯着被子一角,心底的思緒涌過千帆。
其實,吳雲說的這些,她都明白。
只是一想到已經失去了的孩子,她就怎麼都提不起精神。
陸則深在的時候,她會強自打起精神,怕他擔心。
他一離開,她就像是鬆懈了,渾身乏力。
這會兒,聽到吳雲的勸慰,沈豌也意識到,她不能這樣下去,她要振作起來!
擡眸,沈豌笑了笑,“我知道了……謝謝你,吳媽。”
沈豌的笑容雖然很淺,可不再牽強。
吳雲見了,心裡也鬆了口氣。
沈豌喝着那小半碗雞湯,‘叩叩’的敲門聲驀地響起。
吳雲與沈豌對視了一眼,繼而揚聲,“請進。”
病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神色溫和的男人站在門口。
他穿着白襯衫,黑色西褲,架在鼻樑上的眼鏡,給人的第一印象,斯文有禮。
吳雲對這個男人是陌生的,詫異出聲,“這位先生……”
“吳媽,這是我小舅舅。”
沈豌出聲,截斷了吳雲的詢問。
吳雲聞言,這才恍悟,看着朝她點頭微笑的男人,語氣恭謹的道了歉,“樓先生,失禮了。”
語畢,樓懷眠緩步走到病牀邊,卻沒有立刻出聲。
吳雲會意,對沈豌說,“太太,我就在門口,有什麼事可以叫我。”
沈豌點頭,“嗯。”
吳雲離開後,病房裡有一瞬間陷入沉靜。
沈豌低着頭,兩隻手捧着湯碗,沒有理會樓懷眠。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樓懷眠扯過椅子,坐在牀邊,眉目清冷的凝着她。
她的臉色很蒼白,看起來更瘦弱了一些,他很心疼。
終於,還是樓懷眠先出了聲,問道,“身體怎麼樣了?”
沈豌吹着碗裡的雞湯,聲線很輕,迴應道,“還好。”
頓了頓,她將湯碗放在一邊,側首與樓懷眠對視着。
沈豌說,“聽醫院的人說,那天是你救了我。”
“嗯,恰好經過畫社那邊。”
樓懷眠的目光灼灼,眸底充滿了男人對女人的強烈佔有慾。
這是從前,沈豌沒有在他眼睛裡看到過的。
與他對視的時間久了,沈豌就覺得很不舒服。
移開目光,不再看他。
卻聽到他又說,“豌豆,你現在的狀態,讓我很擔心。”
“我沒事。”
沈豌盯着被子一角。這樣的回答,讓人聽出了疏遠。
樓懷眠心底微沉,不好的情緒在一個瞬間直達頂點。
眉宇間凝着濃烈的戾氣,和他的斯文模樣,無法相符。
樓懷眠盯着沈豌蒼白的側臉,聲音裡滿是邪佞。
他淡笑着,說,“其實,聽到你流產的那一刻,我心裡很開心。”
過於冰冷的聲線,令沈豌驚了一瞬。
沈豌下意識的側首看他,瞳孔微縮,垂在被單上的雙手忍不住緊握。
她盯着樓懷眠,無法與往日裡斯文款款的他相對比。
這一刻,她彷彿遇見了一個陌生的樓懷眠。
或者,更可以說,她從未了解過這個男人。
窺見了沈豌眸底暗藏的不可置信,樓懷眠的笑容,愈發令人冷顫。
他語氣極淡,說,“你不需要驚訝,換了任何一個男人,都會這麼想……心愛的女人有了其他男人的骨肉,誰的內心會毫無波瀾?”
沈豌心底情緒複雜,她打斷男人的話,說,“我不想談論這件事。”
聲音裡除了疏遠,還多了幾分冰冷,“如果你是來看望我的,很謝謝你,我已經沒事了。”
樓懷眠卻仍是沒有住口,他每一個字,在沈豌聽來,都十分過分。
他說,“豌豆,如果你想和陸則深離婚——”
“我不想!”
沈豌的聲音驟然擡高,樓懷眠眸色深諳。
他習慣性的推着眼鏡鏡框。
可這一刻的斯文面具,已經被徹底的打破。
他的本性就是如此,自私,陰險。
“小舅舅,我需要休息了。”
沈豌的聲音很沙啞,方纔的那記喊聲,似乎喊破了嗓子,口腔裡有着淡淡的腥甜蔓延。
沈豌此刻的情緒很不好,顯然不想再和他多說些什麼。
樓懷眠見狀,也只好止住了這個話題。
他從椅子裡起身,準備離開時,瞬間恢復了往日裡斯文款款的他。
走到病房門口,他淡淡的說,“那你好好休息,過幾天我再過來。”
房門闔上,樓懷眠走出來時,等在附近的吳雲也走了回來。
吳雲,“樓先生。”
樓懷眠點了點頭,微笑着丟下一句,“好好照顧她。”
而後,闊步離開。
*
從病房離開,樓懷眠徑直進去電梯。
他神思有些飄忽,腦海中始終是沈豌那張蒼白的小臉。
他無法接受愛着她多年的小丫頭,竟然一瞬間轉投其他男人的懷抱。
樓懷眠忽然想起了許久之前,蘇清歡說的那番話。
她說,沈豌愛的人根本不是他,而是那個在她15歲時,救了她一命的幻影。
沈豌在遊輪上醒來的那個早晨,是他始終守在身邊。
沈豌理所當然的認爲,是他救了她。
可那時候的他,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竟然沒有反駁。
就這樣,讓這個錯誤蔓延了近十年之久。
現在,那個幻影在沈豌的心裡越來越清晰。
而他離她,也就越來越遠……
電梯到達一層,樓懷眠收斂了情緒。
剛踏出電梯間,走在正前方的女人,被身後經過人的一推,恰好就撞在了他身上——
女人手裡提着鮮花水果,被這麼一撞,手裡的東西都掉到了地上。
女人匆忙的撿起掉在地上的東西,起身時對樓懷眠表達了歉意,“抱歉。”
樓懷眠無心理會,淡淡的瞥她一眼,“無妨。”
而後,從女人身側擦肩而過。
*
女人正要踏入電梯間,可腳步卻忽然一頓——
她回過身看向樓懷眠已經漸遠的背影,莫名覺得有些眼熟。
陷入沉思的時候,她已經被人流擠進了電梯間。
電梯從一層直達12層的高幹病房。
女人在踏出電梯間時,腦海中的情緒驟然清明!
她想起來了,那個人,不就是樓家養子,樓懷眠麼!
莫名想起了一個極爲隱晦的謠傳,有人說,樓家養子與沈家千金,關係曖昧不清……
正想着,女人已經走到了要去的病房門前。
病房房門虛掩着,她連忙收斂了情緒和心底的疑惑。
脣邊掛上一抹得體的溫柔笑容,她擡手敲了門。
*
今天來看望沈豌的人倒是格外的多,沈豌喊了‘請進’。
隨即,病房房門被人推開。
看到站在門口的女人時,沈豌一下子愣住了。
孟靜姝……
她怎麼會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