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目養神的男人緩緩張開了雙眸,挺直身體側首朝沈豌看過來,眉目間蘊着淺淡的冷意。
他扯了扯脣角,冷然道,“沈豌,深夜去酒吧幽會舊情人,作爲丈夫,我該做什麼反應呢?”
莫名其妙的轉移了話題,沈豌被他帶着走,本能的回道,“我不是已經解釋過了,他——”
“我知道,”未說完的話,被男人沉沉的聲線驟然截斷,“他喝醉了。”
語氣微頓,男人黑如曜石的眸底,逐漸攀上冷意,聲線玄寒,“那是不是任何男人喝醉了給你打電話,你都要過去,然後送他們回家?”
“那不一樣。”沈豌反駁。
陸則深卻不以爲然,點了點頭,冷淡的輕‘嗯’一聲,哼道,“的確不一樣,樓二公子是你的舊情人。”
“你——”
簡直無理取鬧!
沈豌一時哽住,不知道該怎麼迴應。
“嗯?”
陸則深揚了揚眉梢,尾音沉沉。
雙方對峙良久,男人彷彿與生俱來的壓迫感,將沈豌的脾氣壓得死死的。
最終,還是沈豌先認輸了。
她點了點頭,“好,就算我做錯了。”
頓了頓,將話題又轉了回去,“不過……我們現在談的,不是樓懷眠——”
“那是什麼?”
聲音未落,陸則深淡聲反問。
沈豌垂在膝上的雙手,輕輕攥緊了連衣裙邊角,語氣有些急躁,“你書房裡的那本畫冊——”
坐在身側的男人,驟然起身,居高臨下的凝了沈豌一眼,冷冷的撂下一句,“沈豌,我不希望再有下次,”
俯首,清雋的臉靠近沈豌,薄脣吐出一句近乎警告的話,“記住了嗎?”
他忽然的舉措令沈豌一怔。
回過神來時,男人已經轉身走出客廳。
“陸則深!”
沈豌跟着他起身,追了幾步。
沒能追上,僵在客廳門口。
心底那個不可能的預感涌上心頭,沈豌直覺,陸則深是故意逃避她的問題!
包括上一次在他的辦公室,看到的那張照片……
………………
………………
翌日清早,樓家老宅。
樓懷眠在宿醉過後的頭疼中醒來。
他眉心皺緊,擡手摁了摁眉心,這才發覺身上的衣服都被換了下來。
思緒逐漸清明,樓懷眠從牀上坐起,看到同樣坐在牀尾的女人。
他倒不意外。
女人神色冷冷的,眉目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樓懷眠隨手拿過牀頭櫃上的眼鏡,戴好,看向女人的目光暗含不悅,語氣不善,“你怎麼在這兒?”
“昨天我給你打了二十通電話。”
女人的語氣裡滿含質問。
樓懷眠趿着拖鞋,準備進去洗手間洗漱。
跟着他起身的女人,卻在他離開前抓住了他的手腕,力度收緊,一副得不到答案,誓不罷休的模樣。
樓懷眠只好回道,“我昨晚喝多了。”
“和誰在一起?”
她的質問步步緊逼,終於挑起了樓懷眠心底的不耐煩。
他眉目蘊着冷意,大手落在女人素白的手指上,毫不留情的揮開。
他聲線轉冷,“與你無關。”
“與我無關?”
蘇清歡冷笑,重新抓住男人的手腕,就是不許他離開。
她一字一句的提醒他,“我現在是你的未婚妻!作爲未婚妻,詢問一下未婚夫的行蹤,不行嗎?”
樓懷眠的神色已經逐漸攀升了不耐,緊鎖的眉心昭顯着他此刻正在慍怒邊緣。
蘇清歡卻絲毫不退讓,鬆開他後,回身走了兩步,將丟在牀尾的襯衫拿起,然後直接砸在了男人身上,憤怒質問,“這是什麼?”
白色襯衫摔在樓懷眠身上,他本能接過。
這是他的襯衫,昨天晚上穿的。
他翻看了一下,注意到襯衫領口有一個淺淺的口紅脣印。
恍惚間回憶起了昨天晚上的那一幕——
他醉了嗎?其實也沒有完全醉了,那時候,他的意識很清楚。
接到了他的電話,她果然來了。那一刻他就明白,他的豌豆始終在意着他。
樓懷眠斯文了二十幾年,很想在沈豌面前卸下面具,可始終踏不出最後一步。尤其是面對着她的掙扎抗拒,他多麼害怕傷了她。
樓懷眠垂眸沉思,眸底蘊着意味不明的情愫。
蘇清歡心底的那根火苗,徹底的被點燃了!
他向來不是什麼好脾氣的女人,上前一步,抓緊男人的衣襟,“你昨晚和沈豌在一起是不是?”
樓懷眠思緒迴轉,神色冷然。
蘇清歡又說,“我進過你的車裡,我在車裡聞到了沈豌身上的香水味!”
他丟了襯衫,隨後握住她的手,不耐煩的想推開她。
蘇清歡語氣譏誚,“樓懷眠,你清醒一點吧,能不能別再纏着她了?”
“你煩不煩?”
男人臉上最後一絲冷靜,徹底被她的咄咄逼人打破。
樓懷眠低沉厲喝,“滾出去!”
蘇清歡見狀,不怒反笑,脣畔掛着一抹刺眼的嘲弄,語氣輕輕,“呵,斯文的面具撕破了?”
樓懷眠是樓家養子,與沈豌從小相處,既是沈豌名義上的小舅舅,又是她從小有好感的男人。
可偏偏,和他相處了二十幾年的沈豌,還沒有蘇清歡瞭解這個男人。
蘇清歡總是可以輕而易舉拿捏住樓懷眠的把柄,踩着他斯文的面具,步步緊逼,摧毀他所有的好脾氣。
蘇清歡冷嘲,“樓懷眠,你根本就是個敗類!”
雙方處於對峙中,誰也不肯退讓一步。
樓懷眠嗓音低啞,一句話彷彿從牙縫中擠出來似得,“我再說一遍,滾出去!”
斯文的金絲邊框眼鏡後頭,一雙黑如曜石的眼眸,迸射着迫人的冷意。
那種幾乎會隨時掐死蘇清歡的眼神,更令蘇清歡憤怒。
“你這樣纏着沈豌,有意思嗎?”蘇清歡冷笑,精緻的眉眼間全然是毫不掩飾的譏諷,“你明知道,她喜歡的不是你,而是當年救了她一命的人,如果被她知道,救她的人根本不是你——”
‘啪!’
未說完的話,驟然截斷!
蘇清歡被男人的一巴掌打懵了,臉偏到了一側。
白皙的臉頰很快攀上淺淺的紅印,臉頰上麻麻的疼意,逐漸蔓延到了心尖兒上。
樓懷眠朝着她逼近一步,大手驀地扣住她的下巴,指腹收緊,似乎想要捏碎她的下巴般。
冷漠聲線,響在頭頂上方,“你說夠了沒有?嗯?”
蘇清歡回神,眼淚倏然落下,噼裡啪啦的落在男人的手背上。
她捶打着男人的肩膀,“你居然敢打我——”
蘇清歡鬧騰着,臥室裡的聲響驚動了外面的人。
‘叩叩’的敲門聲倏然響起。
隨即,是傭人的詢問,“二少爺,蘇小姐,你們在吵架嗎?”
樓懷眠目光凌厲的瞥了蘇清歡一眼,後者不再哭了,卻忽然抓住他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下去!
‘嘶……’
樓懷眠擰眉,臉色陰鬱,卻仍是溫聲對着門外迴應,“沒有。”
傭人又說,“樓老先生喊你們下去吃早飯。”
“知道了。”
幾秒鐘的緘默,確定了傭人已經離開,樓懷眠纔將注意力重新放在蘇清歡身上。
她死死地咬着他,手臂傳來的疼痛已經麻木。
樓懷眠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狠狠地推了蘇清歡一把!
後者措不及防,被他一推,險些栽倒,身體撞在身側方的櫃子上!
男人眉骨間蘊着戾氣,咬牙警告,“蘇清歡,別再鬧了。”
………………
………………
沈豌醒來的時候,時間已經是早上九點。
洗漱、換了衣服下樓,直接走去餐廳。
吳雲正在給她倒牛奶,“早上好,太太。”
沈豌微笑着點了點頭,坐下,狀似無意的詢問,“陸則深去公司了?”
“嗯,剛走。”
吳雲將倒好的牛奶推到沈豌面前,“太太,先吃早餐吧。”
沈豌這一夜睡得並不踏實,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心裡始終想着一件事。
她看了吳雲一眼,說,“吳媽,你去幫我買點東西好嗎?”
吳雲聞言一愣,卻也沒有多問,應道,“好啊太太,您需要什麼?”
十幾分鍾後,吳雲拿着沈豌列的清單離開,別墅裡只剩下她一個人。
沈豌根本沒有吃早餐的心思,支開吳雲不過是爲了更方便去陸則深的書房。
那本畫冊,她需要再仔細的看一看。
男人的戰場,應該有些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