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聲音來源望過去,見到孟靜姝步履聘婷。
她穿着修身露肩、長及腳踝的晚禮服,深紫色將她白皙的皮膚襯得愈發細膩,長髮綰在一側,笑起來時很溫柔。
她腳步緩慢的走到陸則深與沈豌面前,看了一眼雋秀英挺的男人,視線轉而落在沈豌身上。
脣畔勾出一抹淺淺的笑意,低聲打了招呼,“沈豌。”
沈豌被陸則深牽着手,她緘默了一秒,而後另一隻手抱着他的手臂。
下巴微擡,一股子凌人的驕傲,語氣裡卻充滿了疏遠,她淡淡道,“孟小姐。”
沈豌性格冷淡,待人疏遠,這是江州人人都知道的事實。
孟靜姝見她如此態度,倒也沒有在意。
脣邊笑意愈發深了兩分,盈動的目光復又落在陸則深身上,語氣格外溫柔,“阿深,容老夫人說,很久沒見你了,怪想的,跟我過去去看看吧?”
她說着,雙手提起裙襬,腳步微動隨時準備着離開。
陸則深點頭,應了一聲,“好。”
握着他手臂的力道,不自覺收緊一些,男人敏感的察覺到了。
他沒有立刻動身,而是側首看向身側的小女人。
垂眸,深邃目光鎖着沈豌精緻的小臉,薄脣微動,低聲詢問道,“要跟我過去嗎?”
容家與沈家向來沒什麼交情,沈豌現在雖說是陸則深的妻子,可誰不知道,她是沈家抵債來的。
過去了,難免尷尬。
沈豌不想應付這種場合。
冷淡的視線在孟靜姝身上掠過,而後鬆開了抱着男人的手,搖頭,“不了。”
沈豌的回答,陸則深並不意外。
她身後不遠處有休息區,這會兒倒也沒什麼人坐在那。
陸則深溫暖的大手落在她肩上,低靄嗓音總是藏着鎮定人心的魔力。
他指了指那個方向,說,“那你坐到那邊等我,我很快回來。”
沈豌低低的應了一聲,正要回身過去,手腕驀地被攥住。
陸則深又將她拖了回去,在衆目睽睽下,垂首吻了她的臉頰。
很輕的一個吻,轉瞬即逝,卻無聲間宣示了主權。
沈豌心尖兒一陣顫動,聽到他低啞的聲線響在耳際,“別怕,嗯?”
“嗯……”
耳根有些熱,沈豌低眸看着自己的高跟鞋鞋尖。
孟靜姝站在兩人面前,很像一陣空氣,她完全被無視了。
攥着裙襬的指腹緩緩收緊,臉上卻還維持着幾近僵硬的笑容。
*
陸則深站在原地,看着沈豌安安穩穩的坐在了休息區,這才轉身離開。
剛纔的一幕,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
沒辦法,陸則深就像天生帶着光芒,走到哪都是衆人矚目的焦點。
沈豌站在他身邊,自然無法避免。
她坐在休息區,沒人敢上前來搭訕。
一來是忌憚着陸則深,二來更是擔心言行有失,惹惱了幾代從政的容家。
遠處,卻有一道目光,始終注視着舉止安靜的沈豌。
他穿着銀灰色的西裝,站在一衆人之間談笑風生,溫潤有禮。
對着面前幾人舉了舉酒杯,微微頜首算是打了招呼,接着,轉身便朝着那個方向走去。
沈豌今天的打扮很保守,黑色晚禮服,長及腳踝,除了手臂和脖頸,沒有一處暴露在空氣中。
可越是這樣,越給男人一種想要撕開她衣服的衝動!
這副保守清純的皮相下,是一副多麼撩人的靈魂。
他擡手扶了扶眼鏡,轉眼間已經踱步到她面前。
“豌豆?”
男人的聲音溫潤清冽,自頭頂上方響起。
沈豌手裡抱着手機,在玩消消樂……
正入神呢,被這記突然的聲音一喊,着實嚇了一跳。
有些慌亂的退出遊戲,鎖了屏。
擡頭,見到站在眼前的男人,一點也不意外。
“樓先生。”
她微笑着,語氣客套又疏遠。
樓懷眠眉端倏然皺緊,不悅道,“你這樣的稱呼,我很不習慣。”
沈豌今天的打扮其實很隨意,長卷發也隨意的散着。
她擡手攏了攏頭髮,將擋在臉頰前的碎髮撥到耳後,微笑仍是淺淺的掛在脣邊,可怎麼看,怎麼刺眼。
她挑了挑秀氣的眉毛,低聲反問,“那我叫你……小舅舅?”
樓懷眠臉色一沉,眉宇間蘊着陰鬱之氣,語氣裡也多了慍怒,“豌豆,不要用這樣的語氣和我說話,我很討厭。”
沈豌抿了抿脣,沒有再說話。
她坐在那,神色安靜。
他站在她面前,臉色陰鬱。
江州人人都知道樓家二公子是養子,可他的身份地位卻並不比那些正主低。
南泰已經從樓老爺子那轉交到了他手上,再加上樓家長女早些年去世,樓家也再沒有兒子,這樓二公子顯然已經成了一個搶手貨。
樓二公子與沈豌是名義上的舅甥,背地裡的那層關係,卻只有他們自己知曉。
此刻,在外人看來,樓二公子大約是對這個晚輩不太滿意,冷着臉訓話呢。
遊輪上放着低靄婉轉的輕音樂。
樓懷眠的聲音刻意壓得很低,他問,“豌豆,是陸則深逼你來赴宴的嗎?”
樓懷眠很清楚沈豌心裡的恐懼,自從多年前那一次落水事件,她就很懼怕較深的水源。
今天這種遊輪宴會,她應該說什麼都不會來。
如今出現在這兒,不是陸則深的逼迫,還能是什麼?
樓懷眠隱隱的有些憤怒,腳步趨前,微微彎身,有那麼一瞬間想帶沈豌離開!
沈豌卻忽然在他面前起了身。
樓懷眠的動作落了空,手指觸到了沈豌的手臂,一瞬間的擦過。
沈豌擡眸看他,神色冷淡,緋色的脣瓣闔動,迴應道,“不是。”
樓懷眠似乎還有話要說,並沒有打算放她離開的意思。
透過他挺闊的肩膀,沈豌看到不遠處已經走過來的一抹身影。
她抿了抿脣,微笑着提醒,“樓先生,你的未婚妻過來了。”
樓懷眠的手僵在半空,幾秒鐘的沉默,他緩慢的將手收了回去。
眼見着那抹身影已經越走越近——
沈豌特別清楚蘇清歡的性子,從小養尊處優,無法無天!
雖說這是容家的宴會,可她若是想鬧,便什麼都不會顧忌。
從樓懷眠身側走過時,沈豌想了想,腳步微頓,聲音很輕,“你也不想在這種場合下失了面子吧?別再纏着我了。”
沈豌離開休息區,想找一處更安靜的地方待着。
夜晚的甲板上吹着和熙的海風,可沈豌卻很不安寧。
方纔有陸則深在身邊,她抓着他的手臂,心裡的驚懼似乎尋找到了安定的浮板。
這會兒,他不在,沈豌恍惚間又回憶起了15歲那一年。
那一刻的無助,驚恐,她畢生難忘。
沈豌站在原地輕吸了幾口氣,平復着自己的情緒。
跳不過心裡的那道關卡,決定離開甲板。
才一轉身,就看到幾步遠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側對着她,黑色西裝,深沉嚴肅,右手邊的黑色雕花手杖,在習慣性的輕擊地面。
“大哥?”
沈豌一愣,自言自語的低喃出聲,她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沈君禮。
沈家和容家的確沒什麼交情。她來這兒,是因爲陸則深的關係。那大哥呢?
沈豌準備離開的念頭暫且放下,提起裙襬,擡步過去。
沈君禮正在和人說話,他站着的位置,在甲板邊緣,很靠近平靜的海面。
沈豌走過去,下了很大的決心。
視線忍不住瞟了眼顏色深沉的海面,眩暈感頓時席捲全身。
沈豌咬緊了下脣,克服着心理障礙。
已經走到沈君禮身側後方,她先出聲了喊了他,“大哥——”
聲音未落,尾音忽然變了調!
腰間驟然一疼,她被一股格外強勁的力道狠推了一把!
‘噗通!’一聲,平靜的海面激起了萬丈水花!
“救命!”
沈豌一張口就嗆了水,手臂胡亂的撲騰着,冰涼的海水將她緊緊包裹,纏繞!
她要窒息了……
“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這記不小的響動,已經驚擾了甲板上的一衆人。
沈君禮眯着眼睛看向正在掙扎的少女,臉色‘唰’的白了,“沈豌。”
幾步外,樓懷眠也是一驚,“豌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