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被一隻微燙的小手攥住,緊緊攥住。
陸則深回了身,躺在牀上的小女人此刻睫毛輕顫,嘴脣一張一合,似乎在念着什麼。
陸則深俯身,附耳過去,聽清了小女人含糊不清的呢喃,“大哥,大哥……”
攥着他手指的力道收了力,睡夢中的她,極不安穩。
“別不要我,大哥……”
陸則深眸色沉沉,放棄了離去的念頭。
重新坐回牀邊,任由她握着。
睡夢中的沈豌,似乎感知到了有人陪伴在身邊,漸漸地安穩下來,這次真的沉沉睡去。
‘叩叩’
有敲門聲試探性的輕輕響起。
吳雲推開門,聲音極輕的詢問,“先生,您要下樓用點晚飯嗎?我來照看太太就可以了。”
陸則深微擰着眉,搖了搖頭,手指擱在脣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吳雲會過意來,打算離開,卻瞥到陸則深身上的衣服還沒換,愈加放低了聲音關切道,“先生,記得把溼衣服換了,不然太太的病還沒好,您也病了。”
陸則深輕輕點頭,吳雲這才離開。
…………
…………
同一時間,御翠園別墅。
沈宅內,書房內氣氛凝重。
餘北遞了兩杯咖啡進來,接着很快退了出去。
沈君禮站在窗前抽着煙,身後,有男人不悅的聲音傳來,“君禮,你不該這麼對待豌豆。”
沈君禮吐了口煙霧,緩慢回身。
樓懷眠就站在他面前三步遠,眼鏡鏡片後的那雙眼睛,藏着攝人的寒光。
在年紀上,沈君禮要比樓懷眠年長兩歲。
可在輩分上,他卻要叫樓懷眠一聲小舅舅。
沈君禮拄着柺杖向前走了兩步,聲音嘲弄,“你是來質問我的?”
樓懷眠習慣性的推了推眼鏡,他向來溫和慣了,即便聽出了沈君禮的嘲諷之意。
他說,“你知道嗎,她找了你很多年。”
“我問你,是不是來質問我的?”
沈君禮加重了語氣,黑色的雕花柺杖觸碰着地板,發出凌厲刺耳的聲響。
沈君禮不給他迴應的機會,眉梢眼角盡是譏誚,“樓懷眠,最對不起她的人不是我,”
語氣微頓,在樓懷眠逐漸蒼白的臉色中,沈君禮溫漠出聲,“是你。”
“君禮……”
樓懷眠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忽然覺得發出聲音很艱難,他無法反駁沈君禮的言辭。
眼前和沈豌眉眼相似了六分的男人,此刻卷着凌然的盛怒,“她爲什麼嫁給了陸則深?僅僅是因爲我父親的逼迫嗎?你爲什麼又要另娶他人呢?”
“君禮,你明知道我們沒有未來——”
樓懷眠的反駁,顯得過於絕情。
話剛出口,他想要收聲,沈君禮咆哮的怒火,已經朝他砸了下來,“那你當初就不應該招惹她!”
柺杖碰撞在地面上,沈君禮復又回了身,不再看他,冷聲下了逐客令,“小舅舅,我這裡不歡迎你,請你離開。”
他咬重了‘小舅舅’三個字,讓樓懷眠再也說不出其他的話。
他拂袖轉身,手指剛剛觸碰到書房門把手,身後,玄寒的聲線再次響起,“餘北,送客!”
‘砰!’
書房門被狠狠摔上。
沈君禮閉了閉眼。
他步伐緩慢的走到沙發前,坐下。
點了一支菸,眼前浮現的,卻是讓他做夢都會驚醒的場景——
母親被生生逼死,臨死前緊緊地握着他的手,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14歲的女孩,學到了人性中的利益權衡,更學會了絕情。
她放棄了跟他離開的機會,等同於背叛了母親,也背叛了他!
沈君禮想,他或許是這個世界上最小心眼的人。
可沈豌,的確更對不起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