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南澤此刻在我眼裡哪是什麼洪水猛獸,他根本就是個看不到底的黑洞。
我想了很多個可能,想他爲什麼一次次地想法設法靠近我,可每一個理由連我自己都沒辦法說服。
所以他真正的目的,非但我看不出,估計其他人也根本沒辦法知曉。
就像現在,他只穿着一件白襯衫站在寒風中,卻是一臉無謂又略帶嫌棄的模樣,我就不知道他是爲了什麼。
若是他真的討厭嫌棄我,那幹嘛還要把我叫到天台,還給我披上了他的西裝。
可如果他不是這麼想的,那爲什麼周身散發的都是類似的這種氣息。
唉,搞不懂,真是搞不懂。
前段時間我以爲我一直以來最搞不懂的人是行洲,可直到這一刻我才發現,霍南澤跟他相比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的動機想法根本不能用常人的思維來想象。
就在我糾結着接下來要怎麼說怎麼做的時候,霍南澤突然從褲口袋中摸出一條鏈子,夾在手指之間,垂放在我的面前。
我定睛一看,就是我的那條珍珠鑽石手鍊。
“是你的。”他還涼涼地解釋了句,有些多此一舉。
我當然知道這就是我的東西,更何況剛纔他在拍賣會上那一擲千金的豪氣,怎麼也讓我短時間內都記憶深刻。
“不錯,這之前是我的手鍊。可是我把它捐給了慈善會,而你又出高價拍了下來,所以這條價值幾萬塊的鏈子,理所當然已經歸屬於你。”我特地強調了一下這條手鍊只值幾萬塊,怎麼也讓他意識到他剛纔的行爲到底有多衝動,多冤大頭。
可是霍南澤聞言卻是笑了,就像是之前的很多次一樣,眉眼變彎,眼中含笑,看上去是真的挺開心。
當然,每一次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了什麼讓他覺得好笑。
再說一次,讓他覺得高興的地方,我改就是了。
“這條手鍊現在的確屬於我,畢竟是花了大價錢拍下來的。我想要的東西,還從來沒人能從我手中搶走。”說着他還得意地揚了揚下巴,我對此只回了一個白眼。
“不過現在我決定物歸原主。”霍南澤突然拉過我的手腕,要給我把鏈子給戴上。
我見狀連忙往回抽手:“你幹嘛呢?爲什麼要把手鍊給我啊?”
霍南澤毫不費力地抓住我的手腕,氣定神閒地繼續戴:“不爲什麼,就是喜歡,就是高興。”
“我不要!”
“必須要。”
即便有我的百般不配合,可霍南澤這變態還是想着法的給我戴了上去。
珠子貼在我的肌膚上,很涼,也讓我有些心亂如麻。
“以後別隨便捐自己的東西出去,不然的話我見一次就贖一次,你不嫌麻煩我還嫌煩。”他貌似覺得自己做的事情有多了不起,甚至還公然地輕拍了一下我的頭,像拍小狗一樣,意思是讓我聽他的話。
我聽他個什麼鬼話啊?!他到底是什麼人啊?!
霍南澤這變態我簡直不知道用什麼話來形容了,幾乎就是一個心理素質超強的怪物。
我怎麼討厭他他裝作看不見,我怎麼排斥他他也不在意,整個還表現的過分自戀和自負。
蒼天,在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怎麼沒想到在他禁慾的外表下竟有一顆如此悶騷的心。
在我咬牙切齒又有些語塞的時候,霍南澤這廝居然伸出雙臂,將我整個人虛攬住,投入他的懷中,他的頭還放在我的肩膀上輕嗅了一下。
這舉動讓我不自覺想起幾天前,在那個有些昏暗又有些曖.昧的走廊上,他將我困在他胸前的方寸之地,低下頭吻向我,微涼的嘴脣帶着淡淡的薄荷氣息。
我使勁閉了閉眼睛,想讓那種感覺,那種記憶從我的腦海中趕緊散去。
可是有時候越是逼着自己做某件事,越是無法忘記,無法釋懷。
我的身體又忍不住有些輕顫,不知道是因爲天氣太冷,還是抱着我的這個男人讓我覺得害怕。
是啊,害怕。
我怕的,不僅僅是霍南澤難測的目的和心思,更怕……怕自己的心,怕一顆心就此被攪亂。
我基本上可以斷定霍南澤是個情場高手,之前他做的事,雖然時時引起我的反感和厭惡,可我也不得不承認,正是因爲這樣,我纔對他迅速有了極深的印象。
當這種印象被潛移默化地慢慢轉變了方向,那樣的話,會不會,會不會……
我猛地將他推開,穿着十幾公分高跟鞋的自己也忍不住向後踉蹌了兩步,最後勉強站住沒摔倒。
可應該在第一時間這麼做的我,卻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推開他的動作也變得這樣遲緩,或許在我心底裡已經有了一種認知,那便是無論我怎麼用力,我都沒辦法推開他。
這種認知讓我覺得做任何反抗都是無用功,任何反抗都是別人能夠輕易化解的招式。原來人形成類似慣性思維的東西只需要這樣短的時間,還能時時控制着直覺和反應。
霍南澤當真是拿捏人心的好手。他一步步用自己的霸道和強勢,讓我慢慢習慣於這般,到了最後,難保事情真的會像他期望的那般發展。
不行,我絕對不能讓那種事情發生,絕對不能。
霍南澤之前應該是沒用力,所以這次纔會被我這麼輕易地推離。
而他此刻看上去也不甚在意,用手指輕抹了一下嘴角之後,他低啞着聲音開口道:“知道剛纔我爲什麼抱你嗎?我在聽你的心跳。有時候一個人連眼神都可以僞裝和說謊,但是心卻永遠不會。那你猜一猜,我剛纔抱着你的時候,你的心,有沒有動搖?”
他的這個問題我沒有立刻回答,因爲我發現自己竟沒辦法毫不猶豫斬釘截鐵地答出來。
剛纔他抱着我的時候,我一直都被其他的想法佔據着,根本沒去注意自己的心跳到底是如常還是加速。
霍南澤應該也是看出了我心亂如麻的狀態,所以整個人也愈發得意,聲音繼續上揚道:“確定不了對不對?人一旦對一件事情產生了懷疑,以後就會想方設法去得到印證。放心,我這裡隨時對你無條件開放,哪天你想親自上陣再試一次,我不介意當你的試驗品。”
“霍南澤,你這個瘋子,變態!”我真的是被他的無恥給打敗地徹底,甚至毫無還手的力氣。
霍南澤挑着眉搖搖頭,又肆無忌憚地握住我已經攥成拳的手,放在嘴邊呵了口氣。
在這極寒的夜裡,從他嘴中傳來的溫暖不過是杯水車薪,可這樣的舉動,不管有沒有奏效,卻讓人覺得在被呵護着。
霍南澤繼而又將我的雙拳攥進他的掌心,半眯着眼睛道:“我是瘋子變態沒錯,可也只對你這樣。何希涼,其實你打心底裡也根本拒絕不了我。你渴望着被愛,渴望被珍惜,更要唯一的對待。自然,這些以前從來沒人真正給過你。所以當我出現在你身邊的時候,你沒辦法做到心如止水。”說着,他突然湊到我的耳邊,幾乎是要咬上我的耳廓,壓低嗓音道,“剛纔我抱着你的時候,你的心跳動的很快。咚,咚……它們騙不了我,也騙不了你。你對我也不是全無感覺,對不對?”
後面一句雖然像是在問我,可他的語氣當中卻滿是篤定。
他篤定我已經慢慢深陷在他的蠱惑中。
而這一刻,我竟然也猶疑了下來。
我知道這可能是他故意說出來擾亂我的判斷的話,可心底裡又有一絲遲疑,萬一呢,萬一他說的是真的,我說再多否認的話又有什麼用,又會顯得多麼可笑。
我從來沒對自己產生過這樣的懷疑,這樣的厭惡。
我的理智一直告訴我,我最愛的人是行洲,我甘願爲他付出一切,包括我的愛我的心。
可是哪怕理智已經如此明晰,我卻還是沒有辦法堂堂正正地說出來。
因而霍南澤明顯在笑我。
我怕說出來之後,又被他無情地嘲笑。
這麼僵滯了一會兒之後,霍南澤沒再跟我多說什麼,而我也失去了最佳的反駁時機,此刻再說什麼都會顯得無用至極。
他拉着我的手要下樓,而我跟着走了幾步之後最終還是甩開了他的手,然後又把身上的衣服拿下來塞進了他的懷裡。
“把你的衣服拿回去吧,我還是覺得很冷,根本沒用。”
說完,我沒顧得上去看他的神情,自己一個人先快步走了下去。
其實我的小腿早已經凍得有些僵麻,一直堅持走到宴會廳門口,我終究還是停了下來,靠在牆上暫時歇息一會兒。
我的周身很冷,卻也比不上心冷。
過了沒多久,我感覺到身前走過來一個人。
擡起頭看了一眼,我很快又重新垂了下去,聲音平靜地聽不出喜怒,也將方纔的一切都完美地掩去:“你怎麼在這?”
顧衍希沒立刻回答,而是靜靜地盯着我瞧了片刻,接着低聲緩緩問了句:“那個男人,就是霍南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