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陽光撒照在大地,感受不到人的心傷。
早晨起牀之後,我洗漱穿戴好下樓,沒意想能看到婆婆。
她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在修剪花枝。陸家院子的西南角特地闢了一方小花園,溫室培養,冬天也能見到鮮豔欲滴的花。
想到昨晚的事,我知道接下來幾乎免不了一頓怒罵,可是又不能停住不出門,只好繼續走上前,低聲叫了句:“媽。”
婆婆聞言擡起頭,手上的剪刀還沒放下,淡淡應了聲。
我想今天的早飯應該又不能吃了,算了,到了公司門口買個灌餅填飽肚子就行。
等了會兒見婆婆還沒有繼續說話的意思,我便想着還是先走吧,或許她現在沒什麼心情和力氣,也說不定等到下回一起清算。
可就在我轉身走了沒幾步時,突然聽得後面傳來一句:“今晚回不回來吃飯?”
我腳步一頓,心想着婆婆可從來沒關心過我晚上在哪吃飯,更何況她不是該生氣嗎,爲什麼聲音聽上去竟比往常還要溫和。
我想了想,還是回答道:“下班之後如果沒有應酬就回來。”
“嗯,知道了,走吧。”婆婆哼了聲,應該繼續剪她的花枝去了。
一直到走出去上車準備發動,我心裡還是忍不住奇怪着,婆婆今天的舉動實在是反常。
可是她老人家平日裡除了脾氣不好,看我不順眼之外,其他時候心思也很難教人看透。如此,我也就不費什麼心力去猜想了。
到了公司之後,辦公區內沒幾個人在。
我帶着買來的早飯進到辦公室,還沒來得及吃,就接到了陸行熠的電話。
我看着他的號碼眉頭輕皺了一下,不過還是很快接通。
“今天我有點事,沒辦法去公司了。下午的時候能來一個大客戶,到時候你幫我接待着。”陸行熠沒了往常的吊兒郎當,簡明扼要地說道。
我聞言則問了句:“什麼大客戶?”
“十幾年前南城有個霍家你應該還記得吧。霍家唯一的繼承人叫霍南澤,現在是英國一家投資公司的執行總裁。這次他主動聯繫到我們,看看能否在兩家公司之間促成合作。這是個挺難得的機會,現在陸氏如果能得到筆大資金投入日子還能好過點。有什麼情況你第一時間聯繫我,辛苦了。”
陸行熠收線之後,我還怔愣着有些回不過神。
跟霍南澤相談的情景還歷歷在目,而我怎麼也沒想到,他居然這個時候就對陸行熠主動提出考察合作。
難道他這是在變相的向我施壓?就爲了讓我答應他的條件?
因爲這件事我一上午都心煩意亂的,事情也都做的亂七八糟。
下午大概三點鐘,秘書給我打了個內線,說是霍先生到了。
我聽完應了句,然後輕嘆一聲掛了電話。
見到霍南澤的時候,他身邊照例跟着徐揚,還有另外一個助理模樣的外國人。
我也帶了兩個部門經理,不管怎麼說,談合作的時候氣勢總不能弱。
“很高興見到您,霍先生。”我先伸出手,又禮貌客氣地說了句。
霍南澤一身筆挺的暗紋西裝,襯得高大的身形格外挺拔,他的嘴邊也帶着淺淺的笑意,跟我握手的時候,低着聲音說了句:“我也很高興,何小姐。”
說實話在這之前我沒多做什麼特別的準備,因而開會的時候全都是陸行熠手下的經理在說明。
而霍南澤也沒開口,全程由他的那個歐美人助理髮言。
在這期間我曾不經意地看過他幾眼,發現他整個人稍有些漫不經心,彷彿根本沒把今天的這場會看的有多重。
我在看他的同時,他也偶爾將視線落在我的身上,只是看不清楚是何深意。
到了結束時,我暗暗舒了口氣,承認自己方纔有些緊張。
之後霍南澤跟他的洋助理先走一步,留下徐揚在後面,看上去像是有話跟我說。
我讓那兩個經理也先回去,自己停下腳步看向徐揚。
“何小姐,霍先生讓我跟您說,他是很有誠意想跟您合作。如果你也有此意願的話,今天晚上七點,霍先生會在‘世間’等您。”
‘世間’是南城一家酒吧,說是酒吧,其實就是一座有錢人的銷金窟。
見我皺着眉頭不說話,徐揚也不在意,依舊溫和笑道:“何小姐別多想,是霍先生考慮到四季酒店並不是個見面的好地方。如果您有別的考慮,可以隨時聯繫我,我會努力讓何小姐滿意。”
我最後只應了聲,並沒有明確說出自己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回到辦公室之後,我再想起方纔徐揚跟我說的話,心情比之前更煩亂了。
理智告訴我不能去,霍南澤看上去就是個及其危險的男人,更何況在他漫不經心的外表下,還潛藏着這樣那樣的目的。
可是另一方面,心裡有一個聲音一直跟我說,去吧,他是現在唯一一個跟我知道共同秘密的人,那些對別人說不出的話,問不出的答案,或許在他那裡能夠得到傾訴和解答。
這樣的矛盾和糾結一直持續到下班,秘書來跟我做今天的總結匯報時,還擔心地問了句。
連她都看出端倪了,想必我的臉色肯定好不到哪裡去。
拿着包走到停車場時,我還猶疑着做不出決定。
一直到開車回陸家的半路上,到了一個路口時,我終究還是掉了個頭,趕往“世間”。
此時的夜幕已經悄然降臨,七點的時候天色已經沉沉如鐵幕。
到了“世間”的門口,我先給徐揚打了個電話,後者很快接通,然後客氣地告訴我具體的位置。
我擡頭看了一眼兩個燙金奢華的大字,舒了口氣之後走了進去。
其實這裡我曾經也來過一兩回,商場上的應酬有時候必不可免,而且裡面說是酒吧,但都是隔斷分明,半點不見雜亂和吵鬧。
我跟着侍者來到徐揚說的包房,推門走進去的時候,徐揚已經等在裡面。
他一見到我便站起身,微笑着說了句:“何小姐請稍等,霍先生很快就到。”
我點點頭,掃了一眼裡面寬敞的空間,還有奢華的裝飾,接着走到一張軟椅前坐下。
趁着霍南澤還沒到,我問徐揚:“爲什麼選在這個地方?”
徐揚依舊笑着答:“霍先生在這裡還有一場應酬,爲了節省時間只好做此選擇了,謝謝何小姐能體諒。”
我倒是沒什麼可體諒的,也說不上有多排斥。
我還沒自作多情地認爲霍南澤會對我有什麼別的想法。
剛到七點鐘,包房的門就被打開了,霍南澤從外面走了進來。
他還穿着那身西裝,只是白襯衫的扣子從上面解開了兩顆,臉色看上去也有些微紅,好像已經喝了不少酒。
我站起身,直直地看向他。
霍南澤也看到了我,不知爲什麼突然笑了一下,配上他那張俊臉,在柔和燈光的映襯下,顯得風華無雙。
我輕咳一聲,然後收回了目光。
霍南澤走到我的對面坐下,也示意我坐回去。
他雖然是喝了酒,但是眼睛還清明着,還沒到喝醉的地步。
我在面對他的時候總覺得有些緊張,或許是因爲他這個人的氣勢太過疏淡隱秘,也或許是因爲那個共同的秘密而心懷不安。
“希望我們今天的見面何小姐不會覺得唐突。也是我考慮不周,沒有提前打個招呼。”很快,霍南澤先開口說道。
我聞言頓了一下,在想他到底是說現在還是下午的會面。
還沒等我回答,他已經繼續道:“雖然有些突然,但是何小姐應該也看到了我的誠意。我說過,你的意願,我會盡快幫你達成。”
如此,我也終於明白了,霍南澤說的是跟陸氏的合作。
之前我說過,我想爲陸氏尋找一個強勁的合作伙伴,按照霍南澤現在的權力財力,無疑是舉手之勞。
他將此稱之爲誠意,也就是說,他默認我會答應他的條件,幫他打擊林氏的條件。
我依舊沉默着沒說話,霍南澤卻也不着急,轉頭對徐揚示意了一下,後者恭敬地應了聲之後便走了出去。
偌大的房間內只剩下我跟他兩個,這讓我愈發有些緊張了,整個人也不自覺向後靠了靠。
霍南澤這個人雖然看上去清冷又無害,可是骨子裡的危險卻是潛存着的,我相信自己的直覺。
而他見到我的反應之後,又低笑了下,笑聲在靜謐的環境下格外清晰。
“不用對我這麼防備,我對你沒有絲毫敵意。某種程度上,我們有着共同的目標,也是彼此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