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聞言怔了好一會兒,因爲林語微說的話實在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顧衍希到底做了什麼讓她這樣忌憚,甚至不惜來找我去傳達她的話。還有,她說顧衍希在乎我,她從哪裡知道他在乎我。
我頓了頓,又輕嘆了一聲,說道:“我跟他雖然是血緣上的兄妹,但是很多年前就已經不怎麼來往了。所以你讓我傳達的話,我可能沒辦法幫忙了。”
“不,現在只有你的話他能聽的進去。希涼,你不知道顧衍希有多在意你。這麼長時間了,只要是你的消息,他比誰都要關心。凡是可能會傷害到你的事物,他都早早地幫你擋在外面。要不然的話,你以爲你在陸家和陸氏的這兩年能這麼順利?都說旁觀者清,你信我說的這些話,顧衍希還是把你當做妹妹來疼的。”
林語微說話的時候我一直在看她的眼睛,都說看一個人的眼睛就能知道他說的是真話還是謊言。
而最終我得出的結論是,她說的都是真的。
起碼在她的潛意識裡,她是這麼認爲的。
可這一切都讓我覺得很好笑。
因爲沒人比我更清楚,被顧衍希趕出家門的那段時間,我是怎麼掙扎過來的。
若是像林語微說的,他時刻關注着我,時刻幫着我,又怎麼會讓我受那麼多的折磨。
我低沉着笑了兩聲,然後緩緩搖搖頭道:“你知道的這些都是假的,就算你親眼見到,那也不過是顧衍希僞造出來的。他的演技向來很好,你沒發現嗎?”
林語微聽完像是有些怔住了,似乎沒想到我會說這樣的話。
而我也終究沒了跟她再說下的耐心,或許我今天來本身就是一個錯誤。
臨走之前,我最後對她說了句:“你之前把話說的那麼嚴重,就是爲了讓我來這一趟吧。可是你知道嗎,話這次說盡了,下一回就在沒有任何籌碼了。林總,你很聰明,但跟你交談實在不是件愉快的事。希望下次我們再碰到的時候,只談公事,私底下還是不要有任何來往了。”
走出咖啡廳的時候,冷風夾雜着碎雪花撲面而來,颳得臉頰生疼。
我緊了緊大衣的領子,然後朝着停車的地方走去。
上車之後,我還是向咖啡館裡又望了一眼。
林語微還坐在靠窗的位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而很快她便拿出電話,不知道給誰打了過去。
是打給行洲嗎?
在意識到自己猜測什麼的時候,我又想笑了。
明明是容易讓人掉眼淚的事,我卻總想笑。
算了,既然有人還不想讓我知道所謂真相,我也不需要花費太多的心力去猜測了。
因爲猜測之於我沒有任何的用處,只不過徒增一些憂心而已。
開車回陸宅的時候,我在想,如果行洲跟林語微真的有着那樣隱秘又親近的關係,我會作何選擇呢?
是眼裡揉不得一粒沙子,捅破這一卻,然後鬧得不可開交無法挽回,還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自欺欺人地閉上眼睛,什麼都不去看,就這麼渾渾噩噩過下去。
這兩種選擇在我的腦海裡滾過好幾遍,卻也只是想想。
因爲我知道,不管選擇了哪一種,到了最後,我都是一無所有的那一個。
……
到家之後,我徑直回了房間,什麼東西都沒吃。
行洲平常這個時候已經洗完澡要睡了,只不過今天他坐靠在牀邊,旁邊多開了一盞壁燈,手上還拿了一本書。
進房之後我看了他一眼,又是不自覺地避開,然後強迫着自己再看過去。
“又在看書?”我一邊脫下大衣一邊若無其事地問了他一句。
行洲盯着我看了一會兒,然後低啞着嗓音問道:“出去應酬了?”
我“嗯”了聲,沒多說什麼。
只不過心裡的一個念頭卻控制不住地在蔓延瘋長,若是剛纔林語微打了電話給他,他肯定知道我去見了誰。那此時的相問,又是在僞裝吧。
我摸了摸眼睛,然後什麼都沒再說,轉身去了洗手間。
洗完澡出來時,方纔那盞壁燈已經關上了,行洲也平躺在牀上,似是睡去。
我慢慢走過去,頭髮還是沒擦,把所有的燈都關上之後便走到牀邊躺下。
這回我依舊是背對着行洲,將自己蜷縮在一起。
過了會兒,我感覺自己的腰被人輕輕攬住。
我全身僵了一下,卻沒吭聲。
“是不是公司的事太忙,心情不好?”行洲貼在我的耳邊輕輕問了句。
我的嗓子像是被堵住一般,好久才應了聲。
行洲將我摟的更用力了些:“後天就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這回我們不在家,出去慶祝,你喜歡嗎?”
我緊緊閉上眼睛,眼淚卻還是順着眼角流了下來。
沒人知道我曾多麼期待這樣的節日,和行洲在一起的分分秒秒,還有與他的相關的點點滴滴,我都那樣在意。
爲了這些,我也曾絞盡腦汁地去珍惜,去準備。
可是這一回要怎麼辦呢?
就算我可以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在他面前開心笑着,心裡在滴着血也無所謂嗎?
行洲似乎還在等我的答案,我吸了吸鼻子,最終還是悶聲答了一句:“好。”
他聽完沒說什麼,只伸出手蓋住我的眼睛,將我流出的眼淚拭去。
我握住他的手指,不知爲什麼悲從中來,控制不住地開始哽咽起來,整個身體也止不住地輕顫。
行洲什麼都沒問我,只用雙臂將我抱在懷裡,用他沉穩的心跳來撫慰我的傷痛。
可是他永遠都不會知道,在這樣一個看似平靜的夜裡,我是爲了什麼這樣哭泣。
我的眼淚,向來只爲了他而流。
只不過這樣的機會,用掉一次,便少一次了。
……
第二天起牀的時候,我跟行洲都默契地沒有提到昨晚的事。
或許他也意識到,那是我不願意提起的傷痛,就算是問我也不一定會得到答案。
他向來最包容我,起碼在表面上是如此。
開車去到公司之後,我到辦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桌上那本折着角的集冊看完。
昨天因爲林語微和其他的事情打斷,可這放在旁邊總是個心事,早點翻看完也好。
不管是有問題還是沒問題,起碼有個利落的了斷。
我一頁一頁地翻看着,快要到最後的時候,我終於停了下來,盯着翻到的這頁看了許久,包括上面印製的內容,包括右下角留下的日期。
反應過來之後,我將冊子緩緩合上,然後拿起手機,找到一個號碼撥了過去。
“您好,何小姐。”霍南澤的助理徐揚溫和的聲音傳來。
“你好,我想見霍先生。”我開門見山地說道。
徐揚聞言頓了一下,然後答:“好的,我會跟霍先生轉告,有了答覆立刻通知您。”
我應了聲,又道了謝,然後便掛斷了電話。
我的手在集冊的封面上摩挲了好一會兒,接着就將其放在了桌子最下面的那個抽屜裡。
那一頁的內容只讓我一個人知道就好了,不然的話,傳出去,每一個看見的都是災難。
時間剛過中午,我就接到了徐揚的回信,他說霍南澤明天下午有時間,讓我有事可以去四季酒店找他。
我聽完則是猶豫了下,然後試探着問了句:“除了明天下午,霍先生別的時候還有時間嗎?”
徐揚答:“霍先生兩天後會出發去英國,短時間內不會再回南城。”
如此,明天應該就是他給我的最後的機會了,錯過就不會再有。
我想了想,終究還是應了下來。
雖然,明天是我跟行洲的結婚紀念日。
雖然,早晨出門之前,他告訴我,讓我請一天的假,要和我一起好好慶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