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靈起初沒反應過來,不知道這幾個男人爲什麼跑過來血口噴人,房內院內的女人們嚇慌了,連喊帶叫的亂做了一團。唯有小桐是目的明確的,頂着拳腳掄起短棒,他像頭小牛犢子似的一頭頂上去,二話不說就是打。
幾分鐘後,希靈從院內的一團亂罵之中隱隱聽出了一點意思。下意識的擡手護了肚子,她把家裡的老媽子叫了過來,讓她趕緊走後門到金山家裡去,讓他派幾個人過來鎮壓場面。
說完這話,她後退一步,一聲不吭的躲回房裡去了。
幾分鐘後,院子裡恢復了太平。那幾名漢子一見來了穿軍裝的丘八,立刻就收斂聲勢進行了大撤退,捎帶手的薅頭髮拖走了個小媳婦。希靈這回露了面,走到婦女羣裡一問,她這回徹底的明白了——原來那小媳婦是個苦命人,丈夫是個天字第一號的混蛋,公婆小叔更是凶神惡煞,這小媳婦自打嫁過來之後,飯是從來沒吃飽過,暴打倒是管夠,並且一打便是全家上陣一起打。這小媳婦實在是熬不住了,便偷着跑了出來,憑着手藝和力氣,來到這裡賺幾個小錢活命。然而大概是有人走露了風聲,那丈夫一家聞訊而來,抓貓抓狗似的把她又抓了回去。
希靈對於外人,素來是不動感情,小媳婦這一去是讓夫家殺了還是吃了,她也沒有興趣。但是想起那幾個男人的污言穢語,她皺着眉頭,實在是不能不生氣。回過身再去看小桐,她發現小桐的額頭上鼓了個青包,鼻子也流了血,手背還被人撓破了一塊,心裡就越發的惱火了。
回到房內思索了片刻,她越想越覺得自己不能善罷甘休。自己這院子裡都是女工,一旦讓人知道男子可以隨便闖進來撒野,那麼閒話傳開了,誰家的正經女子還敢過來做工?這可不是臨時的買賣,她還打算把這生意幹長久呢!
但是想要報仇,她自己是沒有力量的,再加上一個小桐,也還是遠遠的不夠,思來想去的,還是得去向金山求援。
但是希靈並不很想去求金山,寄人籬下的滋味不好受,她希望自己能夠和金山平起平坐。可是一有了事情就跑去求人家幫忙,人家又憑什麼要和你平起平坐?
這樣一想,她本來已經站了起來,這回重新又坐了下去。大聲把小桐叫了進來,她見小桐已經洗淨了手臉,便問道:“手背上用不用塗點藥?”
小桐低頭看了看手,然後對着她一搖頭:“不用,就破了層皮。”
希靈又道:“你別怕,我有法子給你報仇!”
小桐垂下了頭,低聲答道:“不用你給我報仇,我也沒饒了他們,棒子都打折了。”
希靈一揚頭:“不行!我原來在天津就說過,只要你們跟了我,我就絕對不讓你們再吃半點虧。”
這本來是句好話,然而小桐忽然不知好歹了,梗着脖子告訴希靈:“原來是原來,現在是現在,現在就剩你一個人了,你還是個女的,要保護也是我保護你!”廣木記劃。
希靈一聽這話,欣慰也不對,生氣也不對,臉上的表情簡直不知道怎麼擺:“女的怎麼了?你看不起女人?”
小桐移開目光,顯出倔頭倔腦的模樣:“不是。”
希靈向外擺了擺手:“不管你了!出去吧!越管你,你越彆扭。”
這一天就這麼過去了,到了第二天,希靈出門一瞧,發現今日來上工的婦女少了好幾個,一問旁人,都是她們家裡的男人聽聞這地方有潑皮鬧事,所以不許她們再來。
希靈怕的就是這個,沒想到怕什麼來什麼。而就在她一籌莫展之際,門外又來人了。
這幾個人不是陌生面孔,全是昨日過來撒野的舊相識。兩個年輕的擡着一個年老的,堵着大門叫罵,說是家裡老父親讓小桐打傷了。見大門緊閉着沒人出來,年輕的兩位改了口,開始嚷着這裡的夥計不但拐了自家媳婦,還把自己的老爹給活活打死了。
希靈照例是不露面,只把小桐派了出去,在他出去之前,她拉住了他,一字一句的教了他一篇話,又瞪着眼睛問他:“記清楚了沒有?”
小桐感覺自己像是被她一瞪瞪進了骨子裡,簡直有點不敢直視她:“記住了。”
希靈這才放了他,又囑咐了一句:“別打架!”
小桐“嗯”了一聲,推開大門走了出去。依着希靈方纔所教導的,他開口問道:“誰讓你們過來敲詐的?”
領頭一名青年登時上前一步:“你把話說清楚了!你打出了人命,還敢說我們是敲詐?”
小桐攥着拳頭,強忍着不出手:“那你上頭就是沒人嘍?沒人我怕你什麼!滾滾滾,再鬧當心我還揍你們!”
青年昨日已經和小桐對戰過,知道這小子悍不畏死,手十分狠,況且他們本也不是爲了打架來的,故而擡手指了指小桐,他橫眉怒目的叫道:“行!我知道你們會找當兵的撐腰,可今天我要是走了,你也別後悔。你不把我們往眼裡放,那就別怪我搬我們老闆出來,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小桐等的就是這句話,此刻不由得雙眼一亮:“少吹牛逼,你們老闆又是哪頭蒜?”
青年獰笑一聲:“我們老闆的名號,說出來嚇死你!他老人家姓李,雙名上金下魁,知道是誰了吧?”
小桐聽了這話,一轉身一推門,魚似的就從門縫鑽回去了。氣喘吁吁的跑到希靈面前,他小聲說道:“他們真是潑皮,大哥叫李金魁。”
希靈一聽這話,當場豎起了兩道眉毛,臉上卻是顯出了一絲含義不明的笑:“原來是他呀!”
然後她將個小布口袋給了小桐,吩咐道:“隔着牆頭扔出去,告訴他們,就這麼多,嫌少,就讓李金魁自己過來要!”
小桐急了:“真給他們錢?他們是靠這個活的,你越服軟,他們越要來欺負你!”
希靈實在是覺得小桐怪煩人,忍不住擡手在他腦袋上敲了一記:“我用你教?去!”
攆走了小桐之後,希靈在房內來回踱了幾步,想起李金魁那張醜惡面孔,她冷笑一聲,同時就感覺渾身作癢,像是一身的力氣沒處使,憋得她非要乾點什麼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