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和南宮晚緊隨席元君的步子。
一個蒼白的小臉映入安然眼簾。
好一個清麗絕倫的女人!
她如同秋水的眸子淡淡掃過南宮晚和安然,最後落在席元君身上。
“席少還不死心?”
她聲音微弱卻又帶着十足的冷漠。
席元君狠狠捏住她下巴,冷笑,“以爲這樣我就會放手麼,你也太小瞧我席某人了。”
女人痛苦閉上雙目,淚水成行。
“莫心怡,你已經挑戰了我的極限。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的。”席元君一把甩開她,破門而去。
南宮晚給安然使個眼色就追出去。
安然靜靜望着莫心怡。
肥大的病號服裹着她瑟瑟發抖的身子,在病牀上縮成一團。
“莫小姐,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你,但是你剛小產,現在這種情緒對身體恢復沒有好處。”安然走近她。
“你是南宮晚的老婆安然?”她纖細的手急切抓住安然。
“好姐姐求求你,請你一定要幫幫我——”
她滿是淚水的小臉如同雨打的梨花,我見猶憐。
安然心中一軟,“我能幫你做些什麼?”
“席元君一定去找他算賬了!怎麼辦?姐姐,我現在身無分文,你借給我些錢,夠打車的就行,我必須去救他。”莫心怡猛然從病牀上起來,一個站立不穩跌倒。
安然扶起她,“什麼事這麼急,你現在身子很虛弱不能出醫院。”
“我再不去康成會沒命的!”她執意起身,“姐姐,借你手機用一下。”
安然遞給她。
她雙手顫抖,試了好幾次才播出一個長長的號碼。
對方一直是忙音。
莫心怡的臉更蒼白無力,她渾身顫抖往外走,“康成一定出事了——”
“我陪你去。”安然從病牀上拿起一件外套,給她披上,攙住她孱弱欲倒的身子。
南宮晚跟席元君走的,把車留給了安然。
安然載着莫心怡來到一個破舊的住宅區。
冷月無聲,寒風刺骨。
安然攙她七拐八拐來到一個單元房。
房門大敞四開,裡面凌亂不堪。
她聲嘶力竭,“康成——康成——”
安然快速檢查了所有房間,空無一人。
“沒人。”
“席元君那個混蛋把他帶走了!”莫心怡牙齒咬得咯咯響。
“姐姐,拜託你再送我一程。”
安然點頭。
她已經看出眉目了,這位楚楚可憐的莫心怡和那個叫康成的男人本來是一對兒,丫的席元君纔是棒打鴛鴦的人。
安然邊開車邊不時地看一眼副駕駛上的莫心怡。
她拿着安然的手機,快速撥着。
良久,終於通了。
“席元君你個混蛋!你把康成帶到哪裡了!如果他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就不活了!”
聽筒裡傳來席元君冷漠犀利的嗓音,“莫心怡,我們之間的一切就在今晚了斷,你馬上來魚人碼頭。”
莫心怡放下手機,閉上眼睛深呼吸。
等着她的會是什麼?
那個愛了她七年的男人在這絕望的一刻會怎麼處置康成!
她的心早就破爛不堪,對那些蝕骨的愛也已麻木,可是在他說出了斷這一刻,卻又疼了起來。
這種痛從她心房開始,綿延整個軀體,遍佈她每一個細胞。
安然已經可以猜到稍後會有一場狂風暴雨來襲。
“真的要去?”她小心問莫心怡。
“我已經別無選擇。遇到席元君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劫數。”
“你愛的是叫康成的男人?”
“其實我早就分不清對康成是愛還是憐憫了。我爸媽與康家交好,在我五歲那年他們因車禍身亡,我是被康媽媽養大的,我與康成哥青梅竹馬,康家二老把我當親生女兒來疼,讓我和康成哥一樣上學費昂貴的鋼琴學校,康家所有人都等着我大學畢業與康成哥結婚,可是在我十七歲那年遇到了席元君,所有的一切都偏離了原來的軌道。”莫心怡有些失音,“我親生扼殺了席元君的孩子,他不會饒過我和康成哥,我不能讓康成哥受到一絲傷害!哪怕拼了我這條賤命,也要護他周全。”
“你恨席元君?”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在我生命裡呆了七年,我的喜怒哀樂幾乎都與他有關。我的第一次被他奪走,當時我尋死覓活,恨不得親手殺了他,輾轉七年,他已經佔據了我生命裡不可或缺的位置。但是對他越有好感,我對康家人就越愧疚。我不能原諒自己愛上席元君,他是個入侵者,強姦犯!”
“你當真狠心把孩子扼殺?畢竟也有你的血脈。”
“我怎麼捨得傷害自己的孩子!我從二樓窗子跳下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懷孕。”莫心怡泣不成聲,“是我和他今生無緣罷了。”
前方魚人碼頭四個鎏金大字在夜色中幽幽閃光。
安然剛停下車,莫心怡已經衝了出去。
偌大的碼頭除了幾盞高高懸起的燈,已經沒有白天的喧囂。
不遠處,十幾個赫然立在冷風中的男人正靜望踉蹌向前的莫心怡。
冬夜的風穿破安然的羊絨大衣,她渾身發冷。
席元君那張美且冷的臉,滿滿戾氣和絕望。
安然心跳加快。
“席元君,你的孩子是我扼殺的,要算賬來找我,放了不相干的人!”莫心怡氣急攻心噗通一聲趴在地上。
席元君眸中一抹痛惜,大步向前剛想彎腰扶起她,就愣在那裡。
他在做什麼?他狠狠咬了下脣。
哼,就看不得她受一點苦!
她能狠心結束才兩個月的小生命,置他於何地!置他七年的感情與何地!
一股錐心的痛劃過心間。
一切都該結束了。
他決然起身,雙手一拍。
幾個男人從身後推搡出一個被捆住手腳的男人。
男人滾在地上,嘴被堵了,發出“咿咿啊啊”的呻吟。
“康成哥——”莫心怡哭着向他的方向爬。
席元君雙目被這一幕灼得生疼,他一把抓起她的手腕。
“養你七年,就換回這麼一天!”
“放了他,我答應你任何條件。”她避過他嗜血的眼神。
“你以爲你還有資格和我談條件?心心,從孩子失去那一刻,我們沒有以後了。”
“席少,放了他們。孩子的失去莫小姐是有苦衷的,她從樓上跳下根本不知道自己懷孕的事。”安然怕事態再惡化,解釋。
“一切都太遲了。”席元君眼角有淚劃過。
他仰望寂寥的星空,整個人沉浸在哀傷裡。
“我的孩子已經沒了。”
南宮晚上前,幾次欲言又止。
他不知道自己開口該說些什麼。
認識席元君將近三十年,第一次見他如此哀傷,如此孤獨。
任誰在情網裡掙扎都不好受,但這個女人太過分了。
這些年他與席元君雖然一個T市,一個京城,但席元君的追妻史他能如數家珍。
席元君七年前愛上莫心怡,是一部比八點檔言情劇場還曲折的狗血劇,一個追,一個逃,席元君爲了擺脫家族聯姻給莫心怡一紙婚書,不惜與整個家族斷絕關係。
那個曾經三分疏狂七分不羈的席元君已經不見,世間只餘這個渾身戾氣和不甘的男人。
這個女人簡直就是席元君的剋星。
他都替自己兄弟叫屈。
“因爲世上有他,你才拒絕我。”席元君一把拉起地上的莫心怡,眸色像淬了毒的針,“我們既然無法愛,那就恨吧。”
他手一揮,幾個男人快速擡起躺在地上的康成直奔湖邊。
“不要!”莫心怡瘋了般廝打席元君。
“住手!席元君,你想草菅人命!”安然攔住那幾個男人,“你們再敢往前一步,我就報警,我手機已經打開,隨時記錄你們的罪行。”
“管好你女人。”席元君對南宮晚喊道。
南宮晚大步流星一把擁住安然,“這事你少管。”
“你知道他們在做什麼嗎?他們在犯罪!南宮晚你就算胳膊肘往裡拐,也要分清是非!”安然骨子裡新聞人特有的正義感不允許她視而不見。
南宮晚直接捂了她的嘴。
席元君脣角輕輕吐出一個字“扔!”
“不!不要——”莫心怡徑直對着席元君跪下,泣不成聲,“席元君,相識七年,我從未求過你什麼,今天我求你放過康成,這輩子我給你當牛做馬。”
“心疼了?你也會心疼,莫心怡?”他恨意更濃。
“放過他,元君。”她繼續哀求。
席元君冷笑,“七年了,這是你第一次直呼我的名字。我該感謝他還是該恨他?”
安然在南宮晚懷裡掙扎,南宮晚卯足了勁不鬆手。
席元君轉身不看眼前的女人,對着湖邊的幾人揮手。
“咕咚!”
重物被拋入湖水的響聲。
安然痛苦地閉上雙目。
一條人命就這麼沒了。
“康成——”莫心怡撕心裂肺的哭聲貫穿寂靜的冬夜。
“咕咚!”
“夫人跳湖了!”
安然只覺得南宮晚的身子飛快離開了自己身側。
她回過神快速跑向湖邊。
一個高大的男子身影忽然矯健地躍入湖中。
湖水被激起一圈圈浪花,水滴濺在安然身上,冰涼入骨。。
“元君——”南宮晚失聲大喊。